第二天上午,渡邊恭介帶著許誠言一起趕往日興會社。
日興會社的總部,處于日本僑民區的中心位置,這棟樓原來是太原城內最豪華的大酒店,后來被日興會社強行占據作為總部機關,上下一共五層,是太原城里最高檔的建筑之一。
后來社長伊藤拓真還嫌地方太小,又圈了一塊地,在周邊建了一個大院,這前后占地面積非常大,在這太原城最繁華的地段,能夠有這樣的規模,可見日興會社的能量和強勢。
來到了日興會社的大門處,門口有武裝警衛把守,渡邊恭介上前交涉了幾句,為首的警衛轉身去打電話請示,之后又檢查了他們的記者證件,這才把他們放了進去。
進入大院,跟著一名負責引導的工作人員一路前行,走在深遠的庭院,許誠言觀察四周,只見空曠的院子里遍布青草紅花,但是卻沒有種植一顆樹木。
這是為了防止盜賊潛入的一種措施,中國古來皆有之。
在高大的院墻下面還有多名警衛來回巡視,看到許誠言等人走近,都把目光看了過來。
許誠言看在眼中,心中暗自詫異,日興會社的警衛森嚴,已經遠遠超出他之前的估計。
走進了辦公大樓,廳堂里只有幾名接待人員守候著,都是挺身靜立,來往的工作人員也是腳步輕輕,沒有人多說一句,整個大樓里安靜的出奇。
這個時候,幾名男子快步從樓梯上走了下來,為首的中年男子上前對渡邊恭介笑道:“渡邊君,許久不見了。”
“哦!松木君,真是好久不見!”渡邊恭介顯然和對方相熟,趕緊微微一躬。
兩個人相互見禮完畢,對方又把目光看向了一旁許誠言,只覺這個年輕人容貌清秀儒雅,氣質溫和出眾,忍不住又開口問道:“這位是?”
渡邊恭介原本還沒有打算介紹許誠言,不過看到對方詢問,也只好轉身對許誠言說道:“誠言君,這位是松木元良先生,日興會社管理部部長,我們這一次的采訪工作都由松木君負責安排。”
許誠言趕緊也是躬身一禮:“松木先生,初次見面,以后請多多關照!”
渡邊恭介又向松木介紹道:“這位是我的助手,許誠言。”
松木元良一聽不禁有些詫異,他沒有想到這位說著一口流利關西腔的年輕人竟然是中國人,上下打量了一番,微微點了點頭,但沒有說話。
顯然他對許誠言中國人的身份有些顧忌,轉身相讓:“請跟我來!”
說完,將兩個人引向一旁,渡邊恭介和許誠言只好跟隨其后。
看到松木元良并沒有把自己帶上樓,渡邊恭介忍不住低聲問道:“松木君,不知道伊藤社長現在是否有時間接見我們?”
松木元良微微一笑,解釋道:“社長事務繁忙,今天就不安排采訪了,我們先參觀一下會場,有什么問題,你們盡可以問我。”
其實是伊藤拓真根本不在意采訪這些小事,都全部交給手下負責了。
渡邊恭介一聽雖然也有些失望,但不敢多說一句,跟著松木元良繼續向前走。
幾個人來到走廊的盡頭,侍立的工作人員推開雙扇的大門,眼前豁然開朗,這里是一處空間很大的圓形大廳,木地板上鋪著大紅色的地毯,走在上面輕柔無聲,頭頂上高高懸掛著折射光芒的水晶吊燈,顯得奢侈華貴。
四周的墻壁上裝飾豪華,每隔一段距離都有一扇落地的玻璃窗,耀眼的日光射進來,把整個大廳照的寬敞明亮。
此時大廳里已經有工作人員在收拾打掃,松木元良揮手畫了一個半圓,介紹道:“這里就是動員會的會場,我們現在已經布置完成,會議當天可以同時容納那上百人,你們可以四下看一看。”
渡邊恭介點頭稱謝,又拿出紙筆開始向松木元良進行采訪,詢問一些問題。
許誠言借機在大廳里四處參觀,一旁的工作人員也并沒有阻攔。
渡邊恭介和松木元良交談的時間不短,待許誠言把周圍的環境都看了一遍,來到身邊,等松木元良說話的空檔,開口問道:“松木先生,您也知道,目前太原城治安環境并不好,我想了解一下,作為此次捐糧運動的倡導者和組織者,對這一次的安保工作,日興會社有沒有具體的安排?”
松木元良微微一笑,顯得胸有成竹,十分篤定的說道:“這一點我們當然也有考慮,為了保證各路代表的安全,屆時我們將調用憲兵部隊,還有特高課和警察局全力配合,絕不會讓我們的代表受到任何傷害。”
“動員大會打算進行多長時間?”
“初步設計是一天,期間我們會進行各項議程,如果不行,可以再延長一天。”
“那么您對這一次的捐糧運動的成果有什么期望?”
“關于這一點,我們是充滿信心的……”
接下來許誠言又簡單詢問了一些準備好的問題,都是官樣文章,也問不出什么新花樣,很快就走完了過場,便結束了此次采訪。
松木元良把他們送出了大樓,最后說道:“兩位,這幾天社長的工作比較忙,不過我會盡快為你們安排一次見面,有什么事情,你盡可以隨時聯系我,恕不遠送了。”
渡邊恭介和許誠言也是躬身一禮,客氣了幾句后,兩個人這才離開了日興會社。
走出了大門不遠,許誠言回頭看了看身后的高樓,對渡邊恭介說道:“渡邊君,這日興會社也太托大了,主編讓我們過來采訪,也是為他們宣傳造勢,可是那位伊藤社長連面都不露,今天這一趟算是白來了。”
對于許誠言的抱怨,渡邊恭介卻是搖了搖頭,開口說道:“以伊藤社長的身份,可不是我們這些人能輕易見到的,這樣的結果,也在我的意料之中,老實說我當記者這么長的時間,也就在去年采訪過伊藤社長一次。
誠言君,在我們日本有句話,要學會對強者低頭,在這一點上,你們中國人應該向我們學習。”
許誠言不禁有些驚訝,這才對伊藤拓真的地位有了一個更深的認識,以渡邊恭介的脾氣秉性,又有特高課背景,即便是背地里,也不敢對伊藤拓真稍有怨言。
渡邊恭介又開口說道:“接下來的時間我們也不能耽擱,距離動員會還有大概還有八天,按照松木部長的介紹,現在各地的政府代表和民愿代表都有人趕到太原,就安排在裕華賓館里,之后會越來越多,我們需要先找一些有影響力的人進行采訪,寫幾篇宣傳稿件先發出去,撰稿的工作就要麻煩誠言君了。”
渡邊恭介從高橋哲夫那里知道許誠言的文筆極好,自己在這方面確實不及。
“明白了,渡邊君請放心,我經驗不足,全靠渡邊君的指導,這種小事交給我就好!”許誠言爽快的答應道。
中午時分,聚文書館的堂屋里,今天是第三小組情報小組人員報備的時間,五個人再一次聚在一起。
許誠言首先發言,把這一次的任務告知了大家,最后說道:“上峰的命令,是要我們不擇手段,盡量破壞和拖延動員會的召開,我經過慎重考慮,報請處長的同意,決定在動員會上,設置定時炸彈,對這次運動的發起者,太原日興會社社長伊藤拓真發起刺殺行動,我們小組必須全力以赴完成此次任務。”
許誠言說完之后,張志遠立時按耐不住了,他首先響應說道:“還是學長的辦法好,做事就要做徹底,殺個把漢奸代表根本沒有意義,直接斬首伊藤,讓這些人群蛇無首,什么狗屁捐糧運動都得煙消云散,看誰還敢站出來搞事情。”
話剛說到這里,就被計云一掌削在后腦勺上,搞的他莫名其妙,轉頭看著計云,又看向許誠言,不知道自己哪里說錯了。
許誠言嘿嘿一笑,對計云笑道:“別欺負學弟,他心眼沒你多。”
計云也是咧嘴一樂,袍澤弟兄之間嘻嘻哈哈,插科打諢逗悶子,這些都是在軍中學來的習氣,現在張志遠顯然還沒有習慣他們的做派。
一旁的時玉山反應快一些,略微一尋思,便明白過來,對張志遠笑道:“學長們的代號都是蛇,計學長是在罰你呢。”
張志遠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是自己口快,說了一句“群蛇無首”,招了計云的忌諱,尷尬的揉揉頭,不知該怎么說。
許誠言看著他有些懵圈,溫言安慰道:“別在意,你計學長是在跟你開玩笑,我們在軍中打鬧慣了,你習慣就好。”
計云上前一把勒住張志遠的肩頭,笑道:“等以后給你安排代號的時候,就叫五步蛇,最毒的那種,比我們還威風!”
“叫蛇不好聽,”張志遠頓時不愿意了,“我早就想好了,等給我安排代號的時候,要大氣些,不叫蛇,要叫龍!”
“對,干脆給你叫玉面小飛龍,當小白臉得了!”時玉山打趣笑道。
“滾…”張志遠笑罵道。
一時間屋子里的氣氛一下子就融洽起來,大家有說有笑,給兩個新人設想著將來的代號,就是丁明睿看著他們調笑打趣,臉上也露出了微微的笑意。
許誠言還是喜歡這樣的和諧氛圍,這和他在軍中時的情形多么相似,一群年輕又充滿朝氣的臉龐,洋溢著歡快的笑容,大家意氣相投,生死不棄,聚在一起再苦也覺得值得。
談笑了好半天,許誠言才壓了壓手,用手指關節敲了敲桌案,端正說道:“好了,別鬧了,說正事!”
看到許誠言臉色一正,三個人這才停了嘴,各自端正坐好,聽候許誠言的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