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誠言輕咳了一聲,清了清嗓子,沉聲說道:“我今天去日興會社踩了踩點,那里的警衛確實是非常嚴密,到處都有武裝警衛把守,外來人一舉一動都在他們的監視之中,進出都要經過嚴格的檢查,所以我們首先要解決的,就是如何把炸藥帶進去的問題。”
說到這里,他轉向了計云和丁明睿,命令道:“你們這幾天集中精力去做一件事,分別去日興會社的前門和后門盯守著,觀察每一個進出的人,看一看有什么樣的人是可以攜帶物品,而不用檢查就能通過警衛的,只要有這樣的人,就一定要調查清楚他們的情況,我要從中挑選合適的人選。”
據許誠言今天觀察到的情況來看,以日興會社的警衛程度,想要自己把炸藥運進去,是絕不可能,于是他思慮再三,決定從日興會社的內部人員下手,發展一個內鬼完成著關鍵的一步。
計云和丁明睿各自點頭稱是。
“那我們呢?”
“對,學長,這次這么大的行動,我們也想參加。”
張志遠和時玉山都趕緊出聲表態,他們的心情更加急切,斬首敵酋,刺殺伊藤拓真,這對他們來說,絕對是一次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如果錯過去了,以后只怕追悔莫及。
尤其是親眼看著兩位學長接受晉升和嘉獎,那一幕場景至今難忘,心中怎么可能不羨慕。
許誠言點頭說道:“這一次行動難度很大,我們的人手不足,你們自然也要參與進來。”
張志遠和時玉山都是驚喜萬分,可丁明睿卻是眉頭一皺,開口說道:“組長,如果需要人手,我們可以向上峰申請,情報站里有不少好手,志遠他們根本沒有實戰經驗,這次的行動干系重大,如果出了紕漏……”
計云一聽,頓時不樂意了,他和丁明睿之間還是有些不合拍,出聲說道:“哪個人一開始就有經驗,不都是需要歷練嗎?你太護著他們,這才對他們沒好處。”
許誠言抬手制止住計云的話,對丁明睿解釋道:“老丁,你放心,主要的行動都由我來執行,他們只是為了以防萬一預留的后手,而且我也不想別的組插手進來,這樣做會有隱患。”
如今許誠言是組長,聽到他堅持,丁明睿只能服從命令,沒有再說話。
“是什么任務?學長您就下命令吧,我們誓死完成任務!”
“對,誓死完成任務!”
看著這兩位學弟一臉的鄭重,許誠言滿意的點了點頭,接著說道:“這一次日興會社組織動員會,他們的面子可不小,當天除了軍方,各地的政府代表,商業代表,還有太原城內各個部門都會派人參加。
玉山,志遠,你們要想辦法借助你們父親的關系,在動員大會當天進入會場,這個工作要早點安排,如果我在行動中如果需要你們的配合,我會及時通知你們。”
許誠言知道,此次日興會社調動了各方力量來保證安全,憲兵隊,特高課,警察局一個都不會少,還有日興會社本身的警衛力量,屆時會場內外一定有很多的耳目和警衛。
所以這次的任務難度極大,在行動過程中,什么意外都有可能發生,只憑借自己的力量,很容易出問題,他必須要有幫手做策應。
其實這個任務由計云來做最合適,畢竟計云的經驗豐富,二人又一向配合默契,相互之間的一舉一動,甚至一個眼色就能知道對方的意思,每一次行動都沒有出過差錯。
可是偏偏計云沒有通過新民報社的應聘,現在他本人又沒有合適的身份,很難混入會場,于是許誠言考慮再三,決定讓張志遠和時玉山來試一試。
因為時玉山的父親是山西省公署教育部部長,雖然職務上靠不上邊,但地位不低,只要想辦法找個關系,是可以混入會場的。
張志遠就更容易了,他的父親是太原商會會長,正是這次動員大會針對的主要人物,作為本地代表必須要到場,還要當場作秀捐獻糧食,所以只要跟著父親,他可以很輕松的進入會場。
想到這里,他又對張志遠詢問道:“你這邊的情況怎么樣?票據送出去了嗎?”
之前他讓張志遠利用票據的事情接近日興會社財務部部長石田勝平,時間過去幾天了,也不知效果如何了。
“我把票據交給了我父親,他已經暗中會見石田勝平,結果非常好,他答應為我們張家解決糧食問題,還表示愿意為我說話,在警察局里謀一個更好的職位。”
“太好了!”許誠言欣喜的說道,張志遠如果能夠在警察局里站穩腳跟,必然可以發揮極為重要的作用,這次果然是沒有白當一次劫匪。
“一定要抓住石田勝平這條線,通過這一次我才了解到,日興會社在日本人內部的地位非常特殊,他們的能量之大,我們這些局外人很難想象。”
張志遠點頭稱是,這一點就是許誠言不說,他的父親也會去做,能夠商界經營幾十年不倒,張興賢自然有他的過人之處。
一切都安排妥當,許誠言就結束了此次聚會。
下午的時候,許誠言和渡邊恭介來到裕華賓館,準備采訪幾位已經到達太原的會議代表。
剛剛進入賓館,就被幾名便衣給攔了下來,為首的正是王志武,他看著許誠言二人,眼睛一斜,上下打量著,開口問道:“你們是什么人?來這里干什么?”
渡邊恭介眉頭一皺,他也是冷聲反問道:“你們又是什么人?在這里做什么?”
渡邊恭介的漢語雖然比較流利,可隱約還是有一絲生硬的味道。
王志武一愣,對方的態度強硬,他很快察覺眼前之人很可能是一個日本人。
就在這時,科長馬維德從對面的樓梯上,快步走了下來,正好看見這一幕。
他和渡邊恭介是相識的,看到渡邊恭介臉色不悅,趕緊上前道喝止王志武:“不得無禮!”
渡邊恭介一看馬維德出現,這才臉色稍緩,微微點頭,打著招呼:“馬科長,你怎么會在這里?”
“渡邊君,真是失禮了。”馬維德緊走幾步,向渡邊恭介微微躬身一禮,作為調查科科長,他是當然了解渡邊恭介的底細,此人不僅是新民報社的首席記者,而且還有著特高課情報員的身份,輕易得罪不起。
“這位是新民報社的首席記者,渡邊恭介先生,以后都長點眼力,下去!”
馬維德喝退了王志武等人,這才和渡邊恭介寒暄道:“渡邊君,現在裕華賓館已經被我們包下來了,專門安置前來太原的參加動員會的代表,我們奉中村顧問的命令,全程保護他們的安全,生人進出都要檢查。”
“原來是這樣!”渡邊恭介恍然說道,“我們也是奉中村顧問和報社的指派,特地前來對這些代表進行采訪。”
馬維德聞言,將身子一讓,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笑道:“都是一家人,請渡邊君隨意!”
這時他的目光才轉向一直站在渡邊恭介身后的許成言,突然一怔,雖然和許誠言只是見過一面,可是他的記憶力非常好,還是馬上就回憶起來,忍不住出聲問道:“這位是…許先生?”
渡邊恭介詫異的看了許誠言一眼,并沒有說話。
許誠言也是一臉的驚訝,點頭說道:“正是鄙人,馬科長認識我?”
在這里能再次遇到馬維德,許誠言雖然驚訝,不過也是情理之中,倒是馬維德能夠一語道出他的姓氏,顯然對他頗有印象,這讓許誠言暗自有些心驚。
馬維德哈哈一笑,回憶起在裁縫店時情景,這位許先生還對房東說,剛剛找到了一份工作,是報社的記者,卻原來指的是新民報社的記者,這倒是出人意料。
當時那位房東還打算借著機會占點便宜,卻被自己的手下取笑,這才不了了之,如果他知道,自己的房客竟然是新民報社的記者,肯定不會為難糾纏。
要知道能夠加入新民報社,自然就披上了一層保護色,一般的普通市民是得罪不起的。
“許先生有些健忘了,我們前幾天還在城東的裁縫鋪見過一面,怎么樣,新買的桌椅還用好用嗎?”
“哦!”許誠言一聽,馬上做出恍然之狀,抬手一指,“想起來了,想起來了,沒想到竟然是馬科長當面,真是失敬了!”
作為一個普通人,對幾天前匆匆一面的陌生人,不能一眼認出,這才是正常反應,許誠言表現的恰到好處。
馬維德此時卻又升起一起懷疑,他知道像許誠言這樣的情況,如果加入新民報社,最多也就是在社會新聞部里做事,可是現在卻跟在首席記者渡邊恭介的身后,這就有些不合常理了。
他一向處事謹慎,不放過任何值得懷疑的可能,再加上現在保護代表的職責所在,最后還是對渡邊恭介問道:“渡邊君,據我所知,許先生是剛剛加入新民報社的,可是我之前并沒有接到關于許先生的核查材料,不知道你……”
這確實是一個值得懷疑的地方,中國人加入新民會,都需要經過調查科的審核,而馬維德并沒有接到過關于許誠言的調查材料,這讓他不敢輕易相信許誠言,言下之意,他是需要渡邊恭介來證明。
渡邊恭介這才笑著解釋道:“哈哈,馬科長,你還是這么嚴謹,誠言君是高橋主編的晚輩,這一次專門指派作為我的助手,完成捐糧運動的追蹤報道,盡請放心!”
“原來是這樣!”馬維德聽到渡邊恭介這么說,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