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時分,聚文書館的內堂,情報小組再次碰頭。
因為這一次的行動,許誠言把小組成員全部調動起來,五個人各有分工,這也是行動之前的最后一次聚會,很多事情要交代清楚。
許誠言看著眼前眾人,首先問道:“后天就是行動的日子了,大家都準備的怎么樣了?”
“我先說吧!”計云一聽,先是開口說道,他是負責監督村上裕二的運送工作,“我這邊沒有問題,村上一直按照我們的要求行事,到今天為止,他已經把我交給他的東西,陸陸續續都運了進去。”
“有沒有什么異常表現?”許誠言問道。
“沒有,他孫子在我們手里,不敢耍花樣。”
“好,這第一步算是完成了。”許誠言點了點頭,又看向丁明睿,“那個小孩子呢?”
許誠言把村上裕二的小孫子帶回來后,因為找不到合適的地點安置,就只能關在聚文書館后院的一處小房間,許誠言也知道丁明睿做事最是小心謹慎,這件事交給他正合適。
丁明睿指了指身后的方向,說道:“小家伙很聰明,不哭不鬧,也很聽話。”
許誠言想了想,還是叮囑道:“我們人手不足,把他關在你這里,也是不得已,別讓他看見什么不該看的,聽見什么不該聽的,不要因為他是小孩子,就放松警惕,在細節上絕不能疏忽,不然后患無窮。”
丁明睿一聽,忍不住有些詫異的看了許誠言一眼,想要說些什么,可是又看了一旁的張志遠和時玉山,又把話咽了回去。
許誠言看得清楚,直接問道:“老丁,有什么話就直說,我早就說過我們之間不用藏著掖著。”
聽到許誠言這么說丁明睿也就不再顧忌,直接問道:“組長聽你的意思這個小孩子難道還要放回去?按照我們軍統做事的規矩,事成之后他們爺孫兩個都要滅口,這可是在敵后非常時期你可不能心軟!”
丁明睿是老牌特工,閱歷和經驗都不是在座的能夠相比的,尤其他是吃過心軟的大虧,最后代價慘重所以當他聽到許誠言有意放過這對爺孫時立時就覺得不對。
他直接把話挑明,屋子里的其他人也都看向了許誠言。
正如丁明睿所說,軍統的作風一向是只問目的,不擇手段,不要說是對敵人就是對自己人,該犧牲的時候也不會有半點猶豫,稱得上是心狠手辣無所不用其極。
而且大家心里都清楚,解除后患的最好辦法就是殺人滅口情報界有一句話叫做“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說實話這并不準確,因為就算是死人也未必能保守住秘密,更何況是活人!
許誠言也是被丁明睿這一將,搞的有些遲疑不決了,他雖然對敵從來沒有心慈手軟過,可是面對眼下這個情況,卻是有些左右為難。
按道理來說,丁明睿的提議無疑是最穩妥和最正確的,日本人即便是察覺后追查下來,只要殺了這對爺孫,也查不到他們身上。
可許誠言雖然也是訓練有素的特工,而且還經受過戰火的殘酷洗禮,稱得上是殺伐果斷,可真的讓他屠殺手無寸鐵的孩童,哪怕是日本孩童,他還真做不到。
思索了片刻之后,他對丁明睿問道:“老丁,你這邊到底有沒有漏洞?”
丁明睿一聽就知道許誠言的意思,他雖然想滅口了事,可最后還是實話實說道:“我這里沒有問題,這個孩子一直都是蒙著面,為了以防萬一,我還特意還把書館關了幾天,專門盯著他,他什么也不知道。”
丁明睿做事謹慎之極,即便對方是一個七歲孩童,也是寸步不離,不敢有半點疏忽。
“那就留他們一條命!”
許誠言終于下定了決心,他揮手制止了丁明睿的發言,接著說道:“我們接觸村上裕二一家,都沒有暴露真面目,孩子這邊也沒有留下破綻,就算是有后患,對我們也沒有什么威脅,那就按照約定,放他們一條生路。”
說到這里,語氣頓了頓,盡量用平緩的語調說道:“日本軍隊殘忍好殺,欠下血債累累,他們是該死,可這個孩子是無辜的,我抓來脅迫他的家人,是迫于無奈,可最后還要滅他的口,實在沒有這個道理,我的血還沒有這么冷!”
他這個決定一下,其他人都不再說話了,計云一向聽從許誠言的安排,自然不會反對。
張志遠和時玉山心存忠厚,雖然也知道丁明睿的辦法是最穩妥的,可是也做不到這么狠絕,再說組長已經決定,他們服從就是了。
只有丁明睿另有意見,可是他獨木難支,無法改變許誠言的決定,只好不再多言。
許誠言看大家都沒有反對意見,又對計云吩咐道:“你去準備兩張后天晚上的火車票,行動之后,日本人一定會抓緊調查,我擔心村上裕二經不住查,所以行動一結束,你們就送他們兩個人上火車,以最快的速度離開太原,至于以后,就看他們自己的造化了。”
“是,我馬上去辦!”計云點頭領命。
安排完這件事,許誠言又看向張志遠和時玉山:“你們這邊準備的怎么樣了?后天可以進入會場嗎?”
張志遠點頭說道:“我這邊沒有問題,我已經和我父親說好了,行動當天我會跟他一起進入會場,隨時策應。”
“我也沒有問題,動員大會當天,省公署的有關部門都會到場,我用我父親的名義找了個關系,到時會跟隨商業部的官員一起到場。”
“很好,這樣一來,就萬事俱備了,大家都打起精神來,這一次可是個大行動,搞掉伊藤拓真,影響深遠,總部一定會重重嘉獎,這可是建功的好機會,大家都要全力以赴,不得懈怠!”
“是!”
“是!”
眾人都是被這番話撩的心熱,紛紛應聲領命。
一天的時間很快就過去,動員大會的當天,日興會社附近的街道上遍布日本憲兵和警察,這還只是明面上的。
暗地里,新民會調查科和便衣隊的便衣也紛紛出動,各自隱藏在附近的大街小巷。
至于日興會社內部,更是警衛如林,不僅調動了所有的武裝警衛力量把守住每一個角落,而且日本特高課也派了許多情報特工配合警戒。
可以說為了這場動員大會,日興會社已經把能夠調用的安保力量全部發動起來,里里外外守得密不透風。
渡邊恭介和許誠言一大早就帶著幾名時政部的記者趕往日興會社,來到大門時,這里已經被嚴密把守,除了平時執勤的警衛,還有身穿日本軍服的特高課情報官,親自坐鎮正是山田大友少佐。
一行人不緊不慢的走上前,被警衛們給攔住,其中兩個警衛認得渡邊恭介和許誠言,但也是沒有半點通融,還是要先行檢查。
倒是山田大友和渡邊恭介是舊識,上前熱情的打著招呼:“渡邊君,你們來的這么早!”
渡邊恭介之前也在特高課任職,不過軍銜是陸軍大尉,低了山田大友一級,但是兩個人私交還算不錯。
此時見到山田大友,渡邊恭介也是高興的招呼道:“山田君,許久不見了,怎么,今天你親自執勤,真是太辛苦了!”
他知道這段期間,山田大友已經開始負責特高課的情報工作,是接任情報組長的熱門人選,一旦成功上位,可就是特高課里炙手可熱的人物了,所以渡邊恭介更是態度殷勤。
山田大友也知道渡邊恭介的心思,可惜他現在處境艱難,被各種煩心事搞的焦頭爛額,也不敢對他人明言,兩個人相互寒暄了幾句,也就不再多說。
不過盡管都是相熟之人,可是對他們的檢查卻是一點也沒有放松,每個人都接受了嚴格的檢查,可以說除了鋼筆和手表之類的小件物品,只要稍微大一點的物件都被檢查了一遍。
檢查到許誠言的時候,他身上還掛著一個鼓鼓囊囊的灰色皮包,警衛打開皮包后,把里面的東西都取出來仔細檢查,只見是一本《北國通篇綜覽》,一部高檔照相機,還有一個厚厚的筆記本。
警衛檢查的很仔細,還把這本書和筆記本都翻了翻,沒有發現問題,這才揮手示意,讓許誠言走了進去。
其他記者也是一樣,接受了嚴格的檢查,才被允許進入,跟在渡邊恭介和許誠言的身后,來到了已經布置好的會場。
整個會場布置的堂皇大氣,寬敞明亮,在正北的方向布置了一個長長的主席臺,頭頂上方拉著大大的橫幅,書寫著“自主捐糧運動動員大會”的字樣,書寫的字跡端楷,秀拔有力。
在主席臺前方整齊布置著一排排的靠椅,足以容納下所有的賓客和代表。
許誠言四下看了看,微微點頭,會場和上次來的時候一樣,基本沒有變樣,只是多了一些裝飾品,比如在四面墻壁上掛著各種彩條,主席臺旁多了幾個裝飾用得花盆等等。
此時距離動員大會召開的時間還早,他們這些記者需要提前進入,做一些準備工作。
這時一位日興會社的干部走上前來,把一張紙遞給了渡邊恭介。
大家都轉頭看去,渡邊恭介看了一遍,又遞給了一旁的許誠言,對幾名記者說道:“這是會社方面安排的時間表和會議儀程,大家分一下工,各自選擇一個議題,最后都要拿出點干貨來,然后匯總到誠言君手里,由他潤色再發表。
還有,給我們的采訪時間是十一點三十分到十二點,采訪的時候盡量多問一些,照片也要多拍……”
渡邊恭介大場面見得多,經驗相對豐富,安排工作有條不紊,許誠言等人都是心悅誠服。
看著手中的時間表,許誠言心中一喜,日本人果然做事嚴謹,在會議中間安排了兩次休息時間,分別是上午十點到十點三十分,下午的四點到四點三十分。
一切都如自己所想,進行到這一步,許誠言告誡自己,此次任務只許成功,不能失敗,絕不讓伊藤拓真從自己手中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