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阿哥這么一提,寧櫻本來想說不用,后來轉念一想——離家這么久,卻絲毫不思念家人,豈不是太不近人情?
再說了,她總不可能一輩子不見原主的娘家人。
遲早都是要見的。
幸好腦袋里還有一些原主的記憶。
應付過去,應當沒有太大的問題。
寧櫻這么想著,就起來謝恩了。
四阿哥看她謝恩,就把她扶起來了。
他心里還挺有成就感的。
福晉那里,大概是得了四阿哥的敲打,安排的倒是很快。
寧櫻本來以為進府探親,肯定要一大套程序,遞上去,再批下來。
估計怎么也要流轉半個月左右。
沒想到就用了三四天,然后就有正院的奴才來請她定日子。
當然了,這個所謂的“定”,也并不表示她就真的能隨心所欲,自己定日子。
而是從福晉選的三個吉日里挑一個。
寧櫻看著面前的灑金紙箋,筆尖懸掛在指尖之上,微微猶豫了一下,就圈了最近的一個日子。
既然福晉將這個日子放在最前面,自然是有想讓她選這個日子的意思。
探親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這一天一大早,寧櫻就起來穿戴整齊,梳妝完畢了。
用過早膳之后,她就坐在正屋里等著,一邊等,一邊在腦海里不斷的溫習著原主的記憶。
畢竟一會兒得喊人家額娘。
結果她閉上眼,在腦海里搜索了一會兒,才發現原主和這位母親的記憶其實不像她以為的那么多。
或者換個說法——對于這位母親,原主的心里更多的是“懼怕”,而非“依戀”。
比如原主唯一一次感受到母親溫情的記憶,就是有一次她生了病,偏偏母親出府去,回來的特別晚。
就在原主以為母親不會過來看她的時候,母親來了。
還給她帶了最愛吃的糕餅,溫柔的聽她說了一整晚的話。
寧櫻一邊復原著記憶,一邊心里就好同情原主——這小姑娘也太慘了吧!
她其實并不太相信這位母親不愛自己的女兒。
畢竟骨血親情是人的天性。
更何況這女兒也不是放在別處養大的。
或許只是一位家教特別嚴厲,不怎么擅長和孩子進行情感溝通,表達心中愛意的母親吧?
見了面,寧櫻果然印證到了這一點。
眼前的這位參議夫人年紀不到四十,也就是三十六七歲的樣子。
身材中等,個頭中等,樣貌也是中等。
她穿了一身深藍色的旗裝,領口那兒是團花紋配著玉蘭扣,頭上戴著碧玉花簪,花樣精致,玉質算是中上品。
能看的出來已經是仔細打扮過了。
不過到了這雕金琢玉的貝勒府里,被四下環境里一映襯,到底還是顯出有些清寒了。
畢竟原主的父親也只是一位通政司右參議。
寧櫻想到自己現在的角色是“女兒”,于是身子一動,就打算站起來。
送寧夫人過來的是蘇培盛,這時候他站在寧夫人身邊,就對著清揚拋了個眼色。
清揚后知后覺的反應過來,立即伸手輕輕挽住了自家格格的臂膀。
格格如今不僅是夫人的女兒,也是皇子的女人。
是天家的女眷。
坐下來之后,奴才們都識趣地出去了,將屋子里的空間留給了這一對母女,好讓她們說話。
寧夫人坐在屋子正中,四下里瞧了瞧,眼光最后就落在了寧櫻肚子上。
“月份小,還沒顯出來呢,額娘。”
寧櫻順著她的眼神,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肚子,笑著就對寧夫人說道。
寧夫人只是微微的一點頭。
她不說話,屋里的氣氛就尷尬了。
寧櫻只好想法子找著話題——她知道這位寧夫人之前是大病了一場。
也就是差不多在原主選秀的那時候吧?
“額娘的身體如今怎么樣?”寧櫻一邊關切地問道,一邊就讓清揚把早就準備好的補品都拿出來。
漂漂亮亮,大大小小八只錦盒,往桌子上一堆就滿滿的了。
寧夫人掃了一眼,道:“你額娘可不是為這些東西來的!”
雖然這么說,但她面容還是露出了一絲笑意。
比剛才剛進屋的時候,笑容好看多了。
而且這話一說,就漏了些口風出來了。
寧櫻一邊在心里琢磨,一邊就有些反應過來。
寧夫人又開口了,盡是滿滿的怨氣:“額娘還當你這心里——自從嫁到四貝勒府,就把額娘忘了個精光呢!”
寧櫻恍然大悟,嘻嘻一笑,站起身就挪到寧夫人身邊去,從后面輕輕趴在她肩膀上,撒嬌地道:“我怎么會忘了額娘呢?我的額娘是世界上最好的額娘!為我受了很多苦,額娘是最不容易的!”
寧夫人倒是沒意料到女兒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嘴唇微微顫抖了一下,回頭看著寧櫻。
她半晌才點了點頭道:“櫻兒,你是長大了,竟然終于也明白了這個道理。你要知道,額娘都是為了你!若不是因為你,額娘早就……”
她說到這兒,就拿帕子擦眼淚了。
一邊擦,她一邊還不忘拿手指頭戳著寧櫻的手背:“都是為了你!”
寧櫻在旁邊就認真點頭:“是,是,都是為了女兒!”
寧夫人要的就是寧櫻這個態度。
看女兒這樣乖巧,她心里擰著的一口氣漸漸地也就順過來了。
擦完了眼淚,寧夫人終于開始大倒肚子里的苦水——什么府里的姨娘如何如何囂張,寧櫻父親如何如何寵妾滅妻,寧櫻的弟弟如何如何討不了父親的喜歡……
寧櫻一邊聽一邊就結合腦海里的記憶,把事情都捋了一遍。
等到寧夫人說了一半,她忽然心里掠過一個疑問:等等!原主還有個弟弟啊?
寧夫人平時滿肚子苦大愁深,偏偏在府里沒個傾訴的渠道,這時候見了女兒,又見女兒比原來懂事了許多,足夠做個聽眾了。
于是寧夫人這一腔苦水倒了個沒完。
接受了一肚子負能量的寧櫻一邊聽,一邊就偷偷的瞄了一眼屋子里的西洋鐘。
“額娘……”她好不容易瞅準一個縫隙,剛準備插進去,另外起個話題,寧夫人就不由分說喝道:“聽額娘說!”
寧櫻忽然就有些明白——為什么區區一個年長的姨娘,也能在原主母娘家里翻天覆地了。
晚上四阿哥過來的時候,特意就問寧櫻:“白天怎么樣?”
寧櫻抱著小餛飩,笑著打了個哈哈敷衍過去了。
四阿哥也沒多想,寵溺地摸了摸她的頭,就道:“只要櫻兒喜歡,便是讓娘家人進來小住一段時間,也是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