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型病毒目錄需要一定的權限才能訪問,陸凝是沒有權限的,所以只能靠自己的黑客知識來硬破。所幸她黑客技術的學習高度比這個場景的科技水平要高很多,所以就算是費了比較多的時間,終于也算是解開了權限鎖。
月休潭的A型病毒目錄是齊全的,陸凝也終于能夠看到當初的完整記錄了。
A001沉默浮屠
A002非對稱鏡像
A003太陽太陽太陽
A004血紅色沙堆
A005我將感激這個世界
A006空白懸賞令
A007無形空洞
A008半晶體立柱
A009嵐海墳燈
除了這些之外,在最后還有一個附錄,表明末日到來通訊切斷的時候,在南方發現了疑似為A010的個體,已經派出人去偵察,但多半不可能回傳結果了。
陸凝打開每一個的資料,重新瀏覽了一遍,而越看她就感覺心里越是有些沉重感。每一個A型病毒個體都太過詭異了,從出現,到產生的效果,到最后那完全不可測知的性質,一切的一切,都讓人有一種敬而遠之的感覺。
但是她實際接觸過半晶體立柱,又知道那到底是一種什么樣的存在。
奪回目錄……也是為了讓這個世界不至于向更深層的失控滑落。不對,能夠這么說嗎?事到如今,陸凝連這一點都不敢完全確定了。她將資料全部打印了下來之后,便重新上了權限鎖,轉身去看據點的情況。
事實上完全不需要她參與建設,她只是到附近轉了轉,把一些好殺的怪物都干掉,空出幾個物資點來就足夠養活這二十三口人了。之后要怎么做還是由他們自己決定。這車隊里有好幾個擅長農活的人,利用研究所的溫室培養一些作物也可以,農業實驗區塊是有大量種子保存著的。
花了大約三天時間,陸凝終于在手機上看到了任務確定的信息,不過還有個倒計時,要這個據點能夠獨立維持一周以上才算是徹底建立成功。她并不想在這里浪費這么多的時間,考慮了一下和那位首領交代了一點注意事項,然后便啟程離開了。
趙汐華的車隊經過了一些時日之后再次壯大了,她收集能人并開發他們潛能的本領已經在流浪者當中有了一些名頭——流浪者,是那些不愿意留在大型基地里的人給自己的一個自嘲的稱呼。他們無法適應大型基地現在嚴格管制的生活,寧愿在外面冒著風險承擔一些探索的工作和這些基地交換資源。
在這之中,應采依實際上也有了一些自己的名氣,人們給她起了一個“輝晶石”的綽號,因為在一場大型沖突當中,應采依出手直接用體內爆晶的方法殺死了對方三名主力,一舉擊潰了對方的戰斗意志。這種不知來源的攻擊甚至比本身強大卻有跡可循的蕭容海還要讓人害怕。
不過應采依知道自己實際上超能力的水平遠遠不如蕭容海,但事實情況就是這樣,有些人能一舉成名。
“彌陀佛。”
“哦,戒殺大師。”應采依一抬頭,看到了一個大和尚站在不遠處。戒殺是大概兩天前加入車隊的,一名僧人。他懂醫術,也修佛法,但面對怪物出手卻毫不留情,用他自己的話說,靈魂早已度去,空留一具腐爛的軀殼行走在世間又有和意義?
戒殺的戰斗非常樸實無華,就是拳掌功夫,卻比很多人的超能力還要威猛,甚至應采依見過他空手拍碎連子彈都打不穿的硬殼。戒殺說這也是他的超能力。毫無疑問,這位仁善卻不迂腐的和尚受到了大家廣泛的歡迎。
“大師,這末日里,殺戮怪物我沒有心理負擔,但是……殺人……在佛法當中大概也是一大罪過吧?”
“殺生自然是罪過。”戒殺笑道,“應姑娘應該是為此前行為感到懊悔。”
“也不能說是懊悔,當時如果不將為首那幾個挑事的除去,之后發生大規模戰斗肯定會死更多人……我是不覺得我們會輸。”
“那么,這便是一個很經典的問題。”戒殺在應采依對面坐了下來,“殺一救十,是也不是?”
“我此前一直認為,生命不可以數字衡量,更不能以此來決定之后的行為。但現在,當我自己面對那個選擇的時候,我發現其實根本不需要選——我只有一種做法。”
“因此你迷茫了。”戒殺說。
“有一點。因為這樣的世界,如果我不殺人,自己就會死,這和和平的時候是不一樣的。”
“需要我告訴你嗎?但被別人告知的答案,通常并不能寬慰自己。”戒殺說。
“我想我不需要。”應采依說,“我迷茫,卻并不是真的在思考一個人生哲學。我的手一直都很穩,即便是當時動手殺人的時候,我也沒有絲毫猶豫。”
“但是自從那之后,你就沒有和你的朋友聊過。”戒殺說。
“也沒過兩天吧?”
“是嗎?那或許是貧僧看錯了吧,在你和你的朋友之間,似乎已經開始出現一些壁障了。可以肯定的是,她并不責怪你,但是若不好好商談的話,或許之后會積累成更加嚴重的不解吧。”戒殺輕聲說道,然后便站起身。
“大師,你如何看這個末日?”應采依問。
“一場末日,亦不過是一場不同的人生罷了。”戒殺輕輕點了點頭,轉身離開了。
應采依看著戒殺的背影,也站了起來。這時,有人走了過來,向她報告了一聲。
“什么?自稱是政府那邊來的?可是現在趙小姐不在車隊這邊,之前那場戰斗之后的事情還要處理。”
“現在就在外面等著呢,我們也不好找個沒什么話語權的人說去。蕭隊幾個都去保護采集隊了,應隊你……”
“好吧,我去看看。”
車隊停駐的位置在一片亂石山旁,這里的地勢比較偏,周圍又沒什么物資,應采依都奇怪對方是怎么找到這里來的。
她出門之后,便看到了一個穿著白大衣,戴著一副眼鏡的女子站在外面,神情平靜,沒有因為等候而又什么不耐煩。
“你好。”應采依走過去說道。
“你好,應采依。”
“你認識我?”
“當然,之前你們那里的事情后續就是我負責的,我是楚維的隊長,也是之前給陸春曉準備了暫時避難手續的人。只可惜他們現在看上去都不在這里。”
“是的,今天有采集任務,所以他們兩個去保護采集隊伍去了。你是……”
“我叫Emmy,你可以這么稱呼我。”
“好,Emmy,不知道你是否愿意在這里等候一段時間,因為我并不知道他們去了什么地方,只能等到晚上所有人都回來了你才能見到楚維和陸春曉。”
“沒有必要,你將這個交給楚維就可以了。他是預備成員,并不需要一定歸隊,如果他認為在這里的生活也足夠滿意,那么就在此處生活也無所謂。”Emmy取出一個信封交給應采依,“嚴格來說也是我們對不起你們,末日到來后沒能及時有效地整頓秩序,最終才導致了現在的結果。我無法作出承諾,那么只能給出一個自由選擇的機會。”
“我們都知道那時候是什么情況,換成誰也辦不到。”應采依說。
“謝謝,再見了。”
Emmy留下信之后,便轉身離開,她走出了兩百米之后,一座路邊小崗亭的旁邊看到了同來的人。
“你已經見到人了?”
“人沒有見到,就留下了一封信。”Emmy說,“羽笙,我們應該出發了。”
名叫羽笙的是一個女子,高挑英氣,背后背著一塊形狀像是八芒星的大金屬盤,手上拎著一個巨大的旅行包。
“你的公務都處理完了?那我們確實該走了。Emmy,按我說你這樣的觀察者不應該將心思放在那些閑事上,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可以了。落了這一身傷病,結果也沒人會領你的情。”
“我不是為了有人感激我而這么做的。”Emmy說,“現在要處理的是你的問題,或者說,你們的問題。”
“你大概很難找到一個像我這樣愿意主動出來接觸你們的,而我也不會幫你找出我的‘同伴’們來,一旦你不光是動用里層的實力來對付我們,而開始使用你表層觀察者的能力,我們一定會殊死反抗的。”
“為什么?”
“我們非常缺乏的就是信任能力,隨著能力的增強,我們的內心或多或少會產生一種救世主情節。你知道,一旦有人提前告訴你你是天選之人之后,還甘于平凡的只有少數幾個了。”
“比如你?”
“我只是到了該結束的時候了,來到這里我只是為了一個自我埋葬,作為一個人類死亡。我已經親手埋葬掉了自己的未來,而幸運的是,我為自己選擇的墳墓還算符合我的心意。”羽笙說。
一段時間的沉默之后,Emmy略有些悲傷地開口:“能讓像你這樣有能力的人主動尋死,集散地究竟是個什么樣的地方?”
“說殘酷也并不是那樣殘酷,我個人是無法對那種地方作出評判的。我與我所憧憬著的一位領頭人見過一次,仁慈必須以強大的力量作為后盾,但顯然我并不是具有那樣足夠力量的人,因此必須付出生命。”
“原因是嚴格的秩序?”
“不,是人類的尊嚴。”
黃沙漫天,風暴呼嘯,在西北部的一片小沙漠當中,行走著一個孤獨的影子。
“就是它吧?”
伴隨著話語聲,空中撕開了一個墨水般陰影的輪廓,輪廓慢慢變大,將兩個人吐了出來,跟著便迅速縮小消失不見了。落地的Emmy和羽笙正好在孤獨影子的不遠處。
“是的——哦,直接感覺到了它的名字,真是一種讓人討厭的體驗。”羽笙按了按太陽穴,“不存在的英雄……我的人生,最終就只是得到一個這樣諷刺的評價嗎?”
“那并不是對你的評價,只是你的精神縮影而已。”Emmy將手搭在了羽笙的肩膀上,“你必須保持住冷靜,否則一切都不可挽回。”
“是啊……我當然清楚。”羽笙用力咬了咬牙,“可是很難接受,真的很難……我的精神,我的一切如果都只是一個不存在的英雄……一切都是我的自我滿足……”
“停止。”Emmy的眼睛變成了水墨一樣的顏色,“繼續思考只會讓你越來越接近精神狀態,你需要停止。”
“呼——”羽笙輕輕吐出一口氣。
“現在,必須決定怎么對付它。本來我以為只是偶然間因為穿孔而落下的精神縮影,但是如今看來還不是如此,這是你……不對,你們的問題。”
“抱歉,我不想這樣。”
“不是你的責任,是本來就會如此,就連你們自己也不過被牽連在其中了而已。”Emmy說道,“問題在于,我現在也不能確定,你們雙方之間任何一個的死亡會造成接下來的什么反應,無論是穿孔撕裂還是物質化,都不可能是這個世界能夠承受的結果。”
“我沒有重來的機會。”羽笙說。
“對我們來說也等于沒有。”Emmy眨了眨眼睛,“羽笙,黎西樓是你認識的人,你和他說了嗎?”
“不,他想要幸福地在這里生活下去,那么也不需要通知他了。麻煩的是那些可能需要醒去的人。”羽笙慢慢恢復冷靜,“我不準備阻攔他們,因為我這樣窮途末路的畢竟是少數。”
“按照你的經驗,應該怎么處理?”
“試試吧。”羽笙露出微笑,“用我作為試驗品,得出一個恰當的結論,也讓一個不存在的英雄,發揮最后的用武之地好了。”
Emmy盯著羽笙看了很久,才雙手甩出黑色和白色的槍。
“我需要再次感謝你……代表這個世界。”
“只是一個愚蠢的想要做個英雄的無能者罷了。”羽笙搖了搖頭。
隨后,Emmy便直接撲向了那個孤獨的影子。
黑色的弧,在最后經過了一瞬的捻轉,化為一輪天空的黑月切割而下,黃沙中寫下了墨筆的鋒痕,卻也在接下來的一瞬間被清冽的劍光所接住。
它是不存在的英雄,卻不會忘了拔劍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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