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許人也？
許牧不知道張須陀何出此問，但想了想，還是開口答道：“我問過老楊好幾遍，他都不肯說真實名姓，無奈，只能稱他為老楊。”
老楊在和自己約定了三個條件后，許牧就嘗試著詢問他的來歷。
但老楊對過去似乎諱莫如深，而許牧抱著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態度，便沒再刨根究底。
“不過聽其談吐言論，大概以前是隋朝的官員吧。”許牧說出了自己的猜測。
張須陀聞言，嘴角抽了抽，心道何止是官啊，他簡直是隋朝官員的老祖宗。
“莫非不是？”
看到張須陀的表情，許牧皺了皺眉頭。
張須陀也不敢再在許牧面前賣關子了，重新站起身，然后對著許牧行跪拜大禮，雙手雙腳以及額頭，都觸碰到了地面。
以此表示五體投地。
“主公口里的老楊，正是大隋當朝皇帝，繼承先帝大統十四年的天子楊廣啊……”
張須陀也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樣的心情說出這句話的，但說完后，他一直驚惶失措的心，卻反倒是輕松了不少。
他微微抬頭，在觀察主公的表情。
在他想來，主公想必也會如他一樣，震驚倉惶，不知所措。
但哪知……
許牧聽完后，當場就愣住了，耳中一直回蕩著兩個字。
楊廣……
楊廣……
這個熟悉的名字，不就是被后世譽為隋煬帝的楊廣嗎？
作為一個穿越者，他沒有天生對帝王的敬畏，聽到老楊是楊廣的消息，他并未表現得太過震驚。
只是充滿了驚訝。
臥槽？我穿越種田三年，正準備等楊廣死了然后造反，結果楊廣被我抓來了？
許牧此時的心情十分復雜，他都不知道自己這算不算造反成功了。
直接把隋朝最高統治者抓到了大本營。
如果現在天下沒有紛亂，隋朝鐵桶一塊，楊廣說不定還有些用。
但……現在全天下反叛四起，各路反王，都想殺楊廣而后快。
可以說，誰若是殺了楊廣，攜帶著殺楊廣之威，在各路同行中，絕對要異軍突起，后來居上。
比如說……三個月后的宇文化及。
在司馬德戡等人的挑唆下，挑起了大旗，縊死了楊廣，立楊浩為天子。
掌握了驍果軍的宇文化及，一下子成為了最有前途的隋末勢力。
當然，也因此受人忌憚，天下人各大反王紛紛變得忠君愛國起來，發誓要為楊廣報仇。
而如果自己殺了楊廣的話？
許牧心中不由自主地生出了這么一個想法。
而張須陀還五體投地地貼在地面上，絲毫不知道自己主公這個喪心病狂的想法。
不過很快，許牧就放棄了這個想法。
后世太祖有讓末代皇帝當圖書館管理員的胸襟，楊廣這個天子，早已名存實亡，大隋氣數已盡，天下早已不是他楊家的了。
殺了他，遠沒有把他留著用處大。
一時間，許牧想的非常長遠，以至于張須陀都以為他被這個消息嚇愣了。
“主公？主公？”微微抬起頭，張須陀小聲喊道。
許牧回過神，嘴角卻噙著一抹笑意，剛才一瞬間他想了很多，終于想到了一個方法。
可以讓老楊永久的留在萬民城！
好好當他的市政規劃司司長，甚至成為未來全天下的首席建筑師！
他當初不是答應自己只要楊廣死了，他便徹底歸順嗎？
“居然在這里等著我？沒想到吧，雖然這個時代沒幾個人認識皇帝，但張須陀卻被我偷偷救活了！”
許牧十分慶幸自己兩年前的冒險之舉，不然他就算抓到了楊廣，也認不出他來。
居然想讓我預言失敗？
想到這里，許牧走上前，扶起了張須陀，安撫道：“此事不要聲張，切記除你我二人之外，萬民城內，一人都不可說！”
張須陀鄭重點頭道：“末將明白，但是……”
許牧擺了擺手制止他，笑道：“三個月后，全天下便再無楊廣此人，只有我萬民城市政規劃司司長老楊！”
作為造反集團的老大，許牧拍著張須陀的肩膀，神態輕松地說出了這種大逆不道的話。
張須陀看的一頭霧水，但看到主公好像有了對策，而且胸有成竹，張須陀懸著的心稍稍緩了下來。
他一時間想起了兩年前，在他遭李密設伏，瀕死之際，也是眼前這個年輕人，露出了不同于這個時代的自信，信誓旦旦地告訴他，他不會死。
也是這個年輕人，勸說自己造反，許諾一定會還天下一個朗朗乾坤，還百姓安居樂業。
在逃出鬼門關后，他鬼使神差地信了。
然后跟隨著許牧，一路走來。
“末將余生，只忠主公一人，但請主公勿忘昔日之言，還天下一個朗朗乾坤，還百姓一個安居樂業！”
張須陀再次朝著許牧彎腰一拜，似是在和往昔的大隋徹底告別。
許牧也是鄭重扶起張須陀，承諾道：“昔日之言，今猶在耳，必不敢忘，日后萬民城一切軍務，還請張將軍盡心，進攻陽城一戰，全賴張將軍統籌。”
“末將必鞠躬盡瘁，死而后已，十日之后，陽城必下！”張須陀抱拳行禮，鄭重擔保。
許牧微微點了點頭，兩人再次商討起陽城一戰需要籌備的細節。
在昨日張須陀回歸后，許牧便制定了要截胡李密的軍事戰略方針。
沒辦法，洛口倉事關重大。
如果讓李密成功得到，以其中海量的糧食，他的瓦崗軍將無限壯大。
迅速膨脹至少五倍！
也就是二十余萬的規模。
這年頭，只要有糧，就可以搞到足夠的人。
百姓賦稅慘重，徭役繁雜，路邊餓殍數不勝數，大部分人當兵，就是為了混一份軍餉。
在隋末亂世，大隋朝廷的威信，已經下降到了最低點。大隋王朝的統治，早已從下而上，羈糜崩潰。
所以，他必須要爭奪洛口倉的海量糧食！
而陽城，則是必須拿下的一座關口，作為萬民城未來問鼎天下，和同行競爭的橋頭堡！
不然他就算得到了糧食，也無法全部運回萬民城！
……
在和張須陀商討了一個時辰細節后，兩人才散會。
許牧伸了個懶腰，簡單吃完午飯后，便找到了房玄齡。
他和房玄齡同樣約定了三天時間。
他將在這三天里，帶房玄齡走老楊走過的路。
尤其是在得知了老楊的真實身份后，許牧對此更有信心了。
連大隋天子都被他的萬民城折服了，房玄齡總不至于這么不識時務吧？
第一天下午，許牧先是帶他前往參觀了萬民城內的各大正在施工的建筑。
比如說因為人手不足，暫時擱置的居民區一期工程，一日之間建立起的高有百仞的萬民英雄紀念碑，還有正在熱火朝天鋪設地基的萬民廣場。
期間，房玄齡看到了老楊，但許牧發現，房玄齡似乎不認識老楊。
其實這是肯定的，這個時代最大的好處，就是沒幾個人認識皇帝。
所以許牧的計劃，有很大成功的可能，老楊只要在萬民城老老實實地待著，一輩子都不會有人認出他的真實身份。
他就能當自己一輩子的市政規劃司司長了。
整個萬民城，只有張須陀和他知道老楊的身份，老楊自然是認識張須陀的。
所以……為了避免暴露張須陀的身份，許牧讓張須陀吃喝拉撒全在軍營，不得出來亂逛。
張須陀作為沙場老將，對此當然沒有任何意見。
其實他更害怕碰到老楊同志。
那場面絕對會十分尷尬。
就這樣，一場暴露風波，被許牧消除于無形。
不然的話，許牧還真不知道該怎么收場。
殺也不是，不殺也不是。
還不如就這樣假裝沒發現，然后命令士兵對老楊和老來嚴密看守，絕不能讓他們溜了。
……
當夜，小洋樓一樓。
房玄齡一家子吃完晚飯后，便坐在一起圍著暖爐嘮嗑。
“這天是回溫了么？為何如此燥熱？”房夫人脫去了外衣，忍不住嘟囔道。
而房遺直少年人，火氣更是旺盛，脫得只剩下單薄的兩件內衫。
聽著夫人的嘟囔，房玄齡置若罔聞，此時的他，正盯著眼前的暖爐，回想著今日里白天的所見所聞。
“對了，你下午隨那主公出去，可見到了什么？”房夫人發現老房居然沒有認真聽她說話，秀眉微蹙，不由問道。
“這暖爐，端的是神奇無比，隆冬時節，竟如初夏一般。”房玄齡還在盯著暖爐發呆，喃喃自語。
然后……
就被暴躁的房夫人踹了一腳，差點連著凳子摔在了地上。
“我問你話呢？”收回了腳，房夫人冷哼道。
作為老夫老妻，這是兩人之間慣用的打招呼方式。
在一旁的房遺直見此摸了摸自己的屁股，不動聲色地往后挪了挪自己的凳子。
神仙打架，希望不要殃及他區區凡人。
房玄齡被踹了一腳，才回過神來，也不惱，笑著解釋道：“夫人有所不知，我是在想此物頗為神奇，里面構造之煤采用如此奇巧的方式制作，區區幾塊蜂窩煤，卻能燃燒一整日。”
“而且它熱量驚人，造價不高，聽那主公說，萬民城內百姓，家家戶戶，都已普及了此物，這個冬天想來是個暖冬。”
房玄齡回想著白天許牧對他說的話，感慨不已。
哪怕是堯舜再世，恐怕也沒有辦法讓全天下的百姓不受隆冬嚴寒摧殘吧？
“不過我還是不太相信，具體得明日看了方知。”
房玄齡說著說著，忽然搖了搖頭，若真如那主公所言，未來他得了天下，推行此蜂窩煤，遍及天下，澤披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