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外。
玄武門兵變的消息一傳出,所有人都大驚失色。
最驚訝的,莫過于裴寂了。
他不只是驚訝,更多的還是后悔。
悔不該未聽王玄策之言。
若他早做防備,不僅能避免此事的發生,更能通過玄武門事變,獲得一場潑天功勞!
“速速調集長安城各地守軍,前往馳援皇宮,務必要剿滅反叛,保全陛下!”
后悔過后,裴寂第一時間,便前往各大軍營,通知其將領,準備入宮勤王。
內宮之外。
破釜沉舟的李世民正在率兵猛攻。
然而內宮的禁衛同樣是精銳,在李淵不斷許諾的犒賞刺激下,愈發英勇。
短時間內,李世民居然攻不下內宮!
“殿下,此次舉兵太過倉促,準備不足,長安城內各地兵馬都未在我等之手,恐怕……事不可為了!”杜如晦左顧右盼,緊咬著牙,臉上充滿了不甘。
他們都打到這里來了。
距離李淵也不過是一墻之隔。
只要攻破了這個內宮宮墻,便能見到李淵,但……
他們明顯沒有時間了!
如今全長安城的守軍必然都在趕往皇宮。
李世民緊咬著牙,跪在內宮之外,痛聲道:“父皇!兒臣不孝!今日無法面見父皇,只能以圖來日了!裴寂奸邪,皇兄暗昧,還請父皇眼明目見,分辨忠貞!”
說完,便頭也不回,騎上了戰馬,帶著秦王府的親衛們往宮外殺去。
杜如晦等人商議過多遍此次的結果,若實在是無法攻破內宮,后路也都已經想好了。
一路上,都有人給他們打通路障,開啟城門。
半個時辰過后。
李世民率領秦王府的重要親信,從長安城南面的明德門順利沖出了長安。
“殿下!眼下長安城內的變故京兆其他州郡尚不知曉,此番出城有二策,要么沿途收復長安周邊州郡,要么……便是重回太原!”
出了城門之后,所有人都松了口氣,杜如晦這個時候又站了出來。
李世民凝望著他,這個他十分倚重的肱骨。
接著,沉聲道:“京兆諸多州郡皆為皇兄嫡系掌握,若貿然前往,恐非良策!還是直接去往太原吧!”
在數年前,他便給自己留了一條后路。
太原在他的全力經營下,早已倒向了他。
就如同京兆郡都在李建成手中一般。
此次被父子反目,他還需要時間去消化一下,看看該怎么消弭影響。
“而且太原乃是龍興之地,父皇在太原發跡,此次……換本王了!”
躍馬揚刀,李世民深吸了一口氣,先前反目的陰霾在這一瞬間一掃而光。
此次雖然背負了罵名,但也給他指明了一條道路。
未來父子兄弟爭霸,就各憑本事了!
半日后。
李世民率領秦王府親衛軍叛變,攻破玄武門,打到了內宮,而后逃出長安的消息在朝堂諸公之間瘋狂流傳。
李淵急忙召開了一個朝議。
臉色鐵青地盯著下方群臣。
“這就是你們夸贊的秦王殿下!”
他的臉色非常難看。
當時秦王府的親衛軍距離他也不過是一墻之隔!
他差點就是另一個下場了!
“臣……等有罪!”
先前與李世民交往密切的大臣們紛紛站出,不斷磕頭。
他們本以為只是太子之爭,誰能想到,李世民會這么大逆不道,以臣叛君,以子逼父!
“擬旨!李世民無君無父,攻破玄武門,大逆不道,立即銷毀秦王府,裁撤一切禮儀供奉,與其密切牽連的大臣,盡數嚴查!該下獄的下獄,該梟首的梟首!”
在群臣戰栗的時候,李淵咬牙切齒地宣布了一道圣旨:“此事由宰相來執行!”
裴寂立即上前,安撫道:“陛下寬心,秦……李世民雖然逃出了長安,但臣已著令京兆諸州郡,見其便殺,絕不留情!”
“海內雖大,必然無李世民容身之地!”
這一番話說下來,李淵神情才有所緩解。
發泄過后,他一時間想起了法難禪師給他的提點。
“想不到啊,朕有朝一日,居然也能如趙武靈王,頭曼單于,石勒一般……”
李淵唏噓不已,下朝之后,帶著無法言說的復雜心情,與心腹老臣裴寂一起,前往了仙游寺。
在仙游寺內,李淵先是給滿殿群佛上了一炷香。
隨后恭敬詢問道:“法難禪師,那日你所寫的殘詩,真是無比應驗啊!朕那逆子……”
李淵感慨萬分,拉著法難禪師說了許多李世民的事。
“世民從前,從未有過頑劣的時候,自他記事起,便是溫良恭厚,有什么好東西,都會謙讓給大哥或者幾個弟弟。”
“在外從軍的時候,也從未和他的大哥和弟弟爭奪過功勞。”
“說起來,朕更多懷念的,還是在太原的那段歲月,父子和睦,兄友弟恭……”
面對李淵的傾訴,法難只能默默聽著,一邊聽,一邊點頭。
李淵說了一個多時辰,這才戀戀不舍地離開了大殿。
離去之前,更是給了法難一個令牌,道:“法難禪師一看就是有大德行之人,日后朕若想聽禪師講經說法,還請手持此令牌入宮見朕。”
他給的這個自由出入宮城的令牌,其實李建成李世民都有。
李建成和李世民的令牌權限更大,為了表示他對兩個兒子的看重,李淵特地允許兩人在進宮之后可以騎馬和帶武器!
不僅僅是他們,連他們的部下都可以!
這一次秦王府的親衛軍之所以能帶著武器甲胄殺到臨湖殿,很大部分原因,就是出自他的這個旨意。
相較而言,法難的雖然只允許自由出入,但恩寵之盛,可見一斑了。
在李淵走后,法難前往仙游寺的內花苑,面見許牧,報告了此事。
許牧聽后,眼神頓時一亮:“看來經過李世民一事,李淵會更加倒向佛教了!”
這對他而言,是個好消息。
畢竟佛教治國……
只能國將不國!
這次雖然沒能順利把李世民干死,但也算分化了李淵父子。
日后孫穎率軍進逼長安,那就方便了。
因為李世民的秦王府那批能臣悍將都被帶走了……
“日后你便留在長安城,為李淵講經說法。”
一番沉吟過后,許牧拍著法難的肩膀說道。
法難眉頭一動,忍不住說道:“主公要回河南?”
許牧長吁了一口氣,望著東方,微微頷首:“出來近兩月時間,是時候回去了,本公要去看看,老房把河南建設成什么樣子了。”
算算時間,這個時候的河南,應該要準備開始收獲第一批糧食了。
三十六州,許牧很想知道,用上了他的新方法后,成效如何。
長安城,明德門。
閻立本現在懵逼。
他就請了個假。
回了趟家。
返回長安后,卻發現物是人非。
一切都變了。
“秦王造反?”
“秦王府被陛下一怒之下夷為平地?”
“秦王府內所有幕僚官屬全部被下獄?”
書生模樣打扮的閻立本剛進入明德門,便被認識的人舉報了。
沒過多久,大理寺卿皇甫無逸便率領著典獄,親自前來拿人。
“閻立本,萬年人?秦王府記室?”皇甫無逸打量著眼前這個十八歲的少年。
閻立本木然地點了點頭。
然后就被上了鐐銬,直接帶到了大理寺,下獄準備論罪。
他甚至自己都沒反應過來做錯了什么。
他在秦王府擔任記室,也就是幫忙寫寫畫畫,從未參與過任何決策……
沒想到卻遭到了這么一場牽連。
牢獄里,閻立本一臉絕望和悲憤,半跪在地:“父親啊,兒子不孝,對不起你啊!”
他母親剛剛病逝,他請假回來后,就輪到了自己……
在他旁邊的牢房里,有不少之前秦王府上值的同僚,看到閻立本也被關了進來,忍不住喊道:“別嚎了,進來這里的,至少也是個流放之刑。”
“你之前這個牢房里的人,剛剛被流放到了三千里之外,你身為記室,應該也是這個下場。”
閻立本聽后,渾身打了個哆嗦。
望著剛才說話的那人,覺得有些面熟,卻一時間想不起他的身份,忍不住問道:“那你在秦王府擔任何等職位?莫非也是流放之刑?”
那人苦笑著,說道:“我?我不過是秦王府的門房,和你差不多,流放兩千里。”
閻立本咽了口口水,看向對面牢房里,那個人也很是面熟,繼續問道:“你呢?”
“我就是個掃地的,不多,也就流放一千里。”那人聳了聳肩,一臉無所畏懼的表情。
閻立本:“……”
十八歲的他,本以為加入了秦王府,前途一片光明,誰曾想,居然卷入了這么一場無妄之災。
秦王要走,至少把他也給帶上啊!
“不!不!我不能就這樣被流放!我明明沒有參與造反,這些事我都不知情啊!”
閻立本猛地站起,不斷敲打著牢房的木頭,引起了獄卒的注意。
沒過多久,大理寺卿皇甫無逸親自進入了監獄,走到了他的監牢面前。
神情復雜地望著他:“閻立本?萬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