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間,特使李茲回到了洛陽,這也標志著西南的救災事宜,總算全面收尾了。
他帶回了最終的數據,西南雪災死亡三千七百八十三人,傷者無數。
倒塌的房屋,數以萬計,大部分都是鄉下的木結構房子,在蜀州具有普遍性。
一場在洛陽人眼中并不算很大的雪,居然有如此大的破壞力,這讓許多人都感到不可思議。
于是消息一出,大臣們紛紛上奏,都在彈劾蜀州刺史王道,認為他玩忽職守,救災不利。
劉志上輩子是湖湘人,經歷過一場南方大雪災,知道冰凍災害有多恐怖,那與北方的大雪,完全不是一個概念。
關鍵是南方并不常常有這種自然災害,有時候相隔十幾年,甚至是幾十年才有一次,當地人應對起來毫無經驗。
因此,王道固然負有責任,但卻不到罪不可赦的地步,他在事后的應對也許不是很正確,但仍然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這一點,身臨其境的特使李茲,也說了句公道話,他將當時的情況,非常詳細地描述了一遍。
此人秉承了其父親李固公正務實的性格,在上奏的時候只是陳述事實,并沒有任何的添枝加葉,也不帶個人主觀評價。
不過,也正是因為他不偏不倚的奏疏,才更加的令人信服。
聽了他的奏本,眾人這才明白過來,原來南方的冰凍災害,其破壞程度完全不遜于北方的特大暴雪。
再加上蜀州地帶向來溫暖如春,而王道本人又是云州人,從來沒有過在北方生活的經歷。
能夠應對成這樣子,已經算他有本事了,不過作為一州的最高長官,他仍然在此事件中,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最后的處理結果是降職,王道由刺史降為縣令,而且還是西州邊遠苦寒地帶的縣令,這下子他一年四季大部分時候都要和風雪打交道了。
這個處罰不可謂不狠,刺史是正四品,而縣令是正七品,這中間隔了整整七個品級。
但王道接到詔書之后卻感激涕零,他原本以為自己難逃死劫,沒想到不僅活了下來,還能繼續做官,已經是非常幸運了。
當然,他知道這一切不僅要感謝特使李茲的公正評價,還要多虧他反應迅速,盡最大努力營救長公主的行為。
拿到降職令以后,王道在安頓好自己的家眷之后,便特意趕去求見長公主劉華,以表感激之情。
自從來到成都之后,劉華便一直長住此地,她在這里本來就有府邸,何況這次身體受損,也必須要進行長時間的修養。
襄陽王劉瑜也一直陪伴左右,不過他生性好玩,這一出京城便像發現了新大陸,等長姊身體好一些,他便迫不及待地四處游玩。
不過,他也不僅僅是觀賞些風景名勝,也喜歡穿梭于市井里巷之間,感受普通百姓的生活。
這次出門,讓他大開眼界,感受到許多不同的風景和生活,他是個好奇寶寶,對什么都感興趣,對什么都想體驗一番。
之前他心性不定,固然有天性在里面,也有他自己刻意放縱的結果。
劉瑜并不傻,相反,他是個絕頂聰明的孩子,尤其是兄長劉瑾被立為太子之后,為了避嫌,他都是故意沒大沒小的鬧騰。
不過,他對于格致學的興趣倒是真的,哪怕出門,也隨身帶著書籍,今年秋天,他還準備參加科學院的入學考試呢。
雖然以藩王之尊,他完全可以利用特權進入科學院學習,但驕傲如他,又怎會讓人背地里恥笑呢?
經過兩年的刻苦學習,他自信已經可以通過自己的努力,光明正大的登堂入室了。
劉華對這兩個弟弟,都是一視同仁的,并沒有因為劉瑾是皇太子而有所偏愛。
劉瑜有這個志向,她是舉雙手贊成,成都雖然地處西南,但人文風氣濃厚,也是才子輩出。
為了不耽誤他的學業,劉華特地給他求了名師,劉瑜很聽長姐的話,反正該玩的地方他也玩得差不多了。
眼看著到了夏季,再不努力,萬一馬失前蹄,那可就虧大了。
這次西南的雪災,暴露出朝廷在救災制度上的一些短板漏洞,追責是必須的,但查缺補漏更重要。
否則以后要是有什么特殊的自然災害,其結果還是一塌糊涂,與現在沒什么區別。
劉志與各部相關官員,以及秘書省、中書省和翰林院,共同召開了商討會議。
因為有心朝著二元制君主立憲制靠攏,所以在行事方面,劉志就有意將這兩年當成了過度期,讓議會形式形成習慣。
說起來,之前劉志開朝會的方式就與此相似,一般他都采取了民主發言,大臣們可以暢所欲言。
作為帝王,他只是在適當的時候予以引導言論走向,使得結果更符合自己的要求。
大部分的時候,臣子們商議的結果,都會得到劉志的支持,如果確實遇到他不贊成的事情,就會行駛他作為帝王的否決權。
除了形成內閣制度之外,與后世的二元君主制,已經非常相似了。
袁盱這些年來,已隱隱有百官之首的架勢,雖然名義上他只是三省之一的大學士。
但實際上他行駛的權力,已經隱然凌駕于其他兩位之上了,差不多成為大漢隱形的丞相。
由于歷史原因,將來的內閣名稱,肯定是以丞相命名,不可能搞出首相、總理之類的稱呼來。
所以,朝中政治敏感度比較高的,早已從劉志的態度中嗅到了風向,不久的將來,應該會恢復丞相府的制度。
大漢歷史上,官制變化很快,歷任皇帝都喜歡隨心鼓搗一番,因此,沒人覺得奇怪。
因為萌生退意,劉志已經在學著放權,朝會的時候,都會讓太子劉瑾來主持。
他基本上不會說話,只是最終結果需要呈給他拍板。
這種做法說起來很正常,按照正常流程,的確是應該如此的,但在實際操作中,卻十分罕見。
大漢的歷任太子,在皇帝殯天之前,基本上一直處于學習中,根本就沒有任何決策權。
封建王朝對皇權的維護,到了變態的地步,許多帝王都對自己的太子心態復雜。
既希望他以后能夠英明神武,又不希望他在自己活著時太高調,處于一種極度矛盾的狀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