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四潭死水,幾乎占據了整個空間。對面的房間用一塊門簾給攔開了,四潭水被一十字道路給攔開。路寬四尺有余。池子都不大,滿打滿算也就一丈見方,但看上去卻是觸目驚心。
池子里白花花一片,盡是一些小小的身軀,已經在水中被泡地發脹,看不清原來的模樣。四肢無一例外,全都怪異地扭曲著。似乎是生前就被人打斷了手腳。
水里應該是灑了藥,不見什么蚊蟲,但那股味道卻是怎么也壓不下去。
沒錯,很惡心,幾人臉色蒼白,都有些反胃。
但隨之而來的是更加強烈的憤怒和殺機。
看這些尸體,有些已經皮肉剝離了,顯然已經已經死了很久了。而有一些卻面容尚新,剛死不過一兩天。
這可都是孩子啊!
大的看體型也不過十來歲,最小的看樣子可能都沒滿月,小小的眼睛緊緊閉著。
梁晨仰頭長出了一口氣,想將胸口的那口郁氣給吐出去。壓得心頭沉甸甸的。
不管是誰,干出此等喪盡天良的事,我他媽的追到天涯海角也要宰了你個狗娘養的!
梁晨腦中只有無窮無盡的臟話想罵。
“過去那邊再看看!”
梁晨指著那被門簾隔開的房間,緩緩說道。
他倒是想看看,這府里到底還有多少黑暗的勾當!
幾人慢慢走過去,不約而同放低了腳步聲,唯恐驚著這群小小的亡靈。
走到水池邊,邊颯低下身子,看向最上頭那個小男孩,看上去也才三四歲,虎頭虎腦,圓乎乎的,平常肯定也是爹娘捧著的小寶貝。
應該才剛死,真像睡著了一般,只是那臉白的厲害。無力地睜大著雙眼,眼珠渾濁,似乎是想再好好看看這個還未曾有太多感知的世界,好好看看這個黑暗的世界。
“寶兒乖,睡覺啦!”邊颯擠出一副笑容,輕聲說道,右手慢慢撫上了那張臉,幫這個孩子將雙眼閉上。
“蘆葦高,蘆葦長,蘆花似雪雪茫茫。蘆葦最知風兒暴,蘆葦最知雨兒狂。”
“蘆葦高,蘆葦長,蘆葦蕩里捉迷藏。多少高堂名利客,都是當年放牛郎。”
“蘆葦高,蘆葦長,隔山隔水遙相望。蘆葦這邊是故鄉,蘆葦那邊是汪洋。”
……
“牧童相和在遠方,令人牽掛爹和娘。”
……
“寶兒,下次可不要再亂走了,爹娘都急壞了!”邊颯輕輕打著拍子,似乎是在哄孩童入睡。
臉上笑容溫和,卻是滿面清淚。
梁晨看著邊颯的側臉,突然覺得這個女人挺可愛的。
“你們去看吧!”
邊颯突然說道。
嗯?
幾人有點奇怪,怎么突然這么說。
“孩子們都累了!我帶他們回家!”
邊颯說著,也沒看梁晨幾人,也不管地上那從池子里溢出的臟水,盤腿直接坐在了地上,閉上雙目,雙手合十,嘴里默默念著。
“南無阿彌多破夜哆他迦多夜……”
往生咒,真能帶領亡靈找到回家的路嗎?這世上,真有來世嗎?
梁晨不知。
從未信過鬼佛的梁晨也如虔誠信徒一般,雙手合十向孩子們慢慢低下腰,默念著阿彌陀佛。
愿蒼天有眼,愿世間有佛,愿有來世。
雷動和易虎也如梁晨一般,躬下了腰。
這比吃人戰場更令人心碎,士兵是為了保家衛國。可孩子呢?他們懂的什么?
梁晨直起腰,大步上前,一把掀開了簾子,那張宛若行惡者最后的遮羞布的簾子。
三人眼神徒然一凝。
“老子日你先人!殺千刀的!”
梁晨一聲怒罵,只覺得熱血涌上頭,也不再在乎會不會驚到外面的人了。
若說外面是地獄九幽,這便是人間煉獄!
房里密密麻麻放得盡是大甕,細細數去足有六十二個。就如一個尋常小作坊一般。但甕里卻不是什么大醬雞鴨咸菜,都是活生生的人!
每一個罐子里裝的都是活人,只露出一個腦袋,身體全在罐子里。
為什么這外頭都是死孩子?
為什么這地方有這么一股古怪的臭味?
梁晨明白了,全明白了。
早就聽說大良城內有些貴族喜歡所謂的罐兒,不惜以千金以求。
梁晨也只是耳聞,從未聽說過。今天算是見識了。
何為罐兒?就是生長在罐子里的人!吃喝拉撒全在罐子里。都是將人從小就封在罐子里,再撒上特殊的藥材,防止因為皮膚潰爛而亡。隨著慢慢長大,手腳畸形,身體也長成了罐子的模樣,更有甚至直接扒掉了全身的皮膚,塞進罐子里。等人長大,慢慢地血肉都跟罐子融為一體,觸碰罐壁,人也會有感覺。
這已經算是世間極刑,能存活的人千里挑一。
死的孩子去哪了?自然就直接丟在外頭的化尸池里了。
那股臭味,就是尸臭味混上這大甕里孩子們的排泄物的味道。
這些孩子明顯已經是行尸走肉,梁晨幾人過來,這六十二人絲毫沒有反應,只是睜大著眼睛,雙目無神,嘴微微張著。
“叮……”
梁晨久違的系統聲響起,心底卻沒有任何的喜悅感。
這時候,怎么可能開心得起來?
一道光欄在梁晨面前展開。
“乞子幫采生折枝,惡貫滿盈,必殺之!
除惡務盡,讓所有參與此事之人伏法。
兌換系統開啟!”
梁晨深吸了一口氣。
乞子幫?
本以為是個像丐幫一般的幫派,現在看起來……
梁晨想到了當初在天上人間時,那小二欲言又止的模樣。現在看來,就算此事無人曉,這乞子幫平常也沒干什么好事!
梁晨走上前,靠墻之處放著一本賬簿,與在之前房里見的外觀一般無二。
拿起賬本,梁晨慢慢翻看,一筆一劃盡是鮮血,字里行間皆是罪惡。
罐兒,靚條,殘花,乞討稅……
這乞子幫的明目當真是多,雖然有些梁晨看不明白是什么東西,但也知道肯定不是什么能擺在明面上的。
該死啊!
梁晨背對著易虎和雷動,先前二人就是去查看這罐子里的孩子。
聽到背后的腳步聲,扭頭過去,見是易虎,忙問道。
“怎么樣?”
易虎緊咬著牙,閉上眼慢慢搖搖頭。
梁晨的心一沉。
“這些人下手也真狠!媽的!就該被糊墻上的腌臜貨。這里頭二十三人直接被扒了皮,救出來肯定是活不了了。剩下的三十九個孩子,大部分已經完全畸形了,日后肯定就是廢人一個。”
“你就說多少人能恢復正常!”
“沒有!一個都沒有!他奶奶的!怎么就能這么狠?怎么就能這么狠?這都是孩子啊!”
易虎蹲在地上,用力地錘著地嚎啕大哭。
雷動似乎仍不死心,一個個壇子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