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羅上尉的拜訪給悶熱的辦公室吹入了一點新鮮空氣,但巴德一天中的大部分時間仍舊是在文山卷海中度過。
絲毫不夸張地說,巴德拯救了行將陷入混亂的鐵峰郡軍后勤體系。
隨著鐵峰郡軍在步兵的基礎上陸續組建正式的騎兵、炮兵、工程兵部隊,舊有的「六人決議會直接管理一切」的體制日漸力不從心。
梅森不得不持續擴充「總指揮部」的規模,增加行政人員,以維持這支兼管民政的軍隊的日常運轉。
于是乎,鐵峰郡軍的總指揮部越來越像是一間凌亂的書房,里面所有的物品都按照「使用者拿起來最順手」的原則擺放。
當使用者[理查德·梅森]親自坐鎮時,外人眼中雜亂無章的書房對他來說反而有一種親切的熟悉感,總指揮部自然能夠高效、平穩地運行。
可是一旦脫離梅森的監督——就像眼下這樣——溫特斯和梅森各自領軍駐守楓石城、阿爾忒彌斯,書房里的瓶瓶罐罐就難逃被打破的命運。
就管理而言,溫特斯雖然是一位富有決斷力的領導者——任何被放到他的書桌上的請示都會迅速得到批復——但前提條件是,溫特斯的面前必須真的有一張書桌。
即,只有溫特斯想工作的時候,他才會工作。而溫特斯向來對于書面工作深惡痛絕。
疊加上官僚系統天然厭惡提問的惰性,于是被帶到沃涅郡的文職人員選擇把一切需要審核的文件送往楓石城,再等著梅森保民官把帶著批復的文件發回來。
總指揮部的行政效率驟降至令人難以忍受的程度。
萬幸,巴德的及時到來改變了一切。現在即使溫特斯不想工作,巴德也會強迫他坐在辦公桌后面。
賬單、核算和請示再也不必送往楓石城,然后眼巴巴等著梅森保民官把批復發回。巴德無窮無盡地和溫特斯討論問題,讓蒙塔涅保民官筋疲力盡。
與溫特斯不同,巴德是一個勤勉的管理者。而有些時候,「決斷力」正需要「勤勉」的鞭策。
送走莫羅上尉,巴德馬不停蹄地回到辦公室。
他拿走蓋在書桌上的羊皮紙,繼續起草關于「剝離軍事決議會的民政權力」的方案。
短促的敲門聲響起,得到許可后,安格魯抬著裝滿文卷的編筐走進房間。
兩人配合已久,不需要多說什么,安格魯將文件分門別類放到巴德的案頭,巴德也默契地從最靠近右手邊的那一摞開始看起。
但是安格魯卻又從懷里單拿出三封信箋:「您需要先看一下這個。」
巴德揉了揉酸澀的眼睛,示意小馬倌坐下:「誰的信?什么事?直接說吧。」
「這兩封信分別來自老普利斯金先生、邵沙先生。」安格魯將三封信依次放到桌上:「這封信則是以熱沃丹總行會的名義寄出。」
巴德聞言,眉心微微蹙起。
安格魯言簡意賅地陳述:「三封信的內容大致相同,都是詢問他們能否在阿爾忒彌斯、楓石城兌換我們的「金票」。」
巴德伸手拿起信箋,一目十行地讀了起來。
鐵峰郡軍名下的產業,無論是礦場、工場還是流民農場,目前都只能提供實物資源,無法創造利潤。
又因戰亂,新墾地行省的稅基相較過去已經大大萎縮。鐵峰郡軍不得不主動減免稅收,以給民眾些許喘息空間。
所以截止到當下,鐵峰郡軍的主要收入來源仍舊是「奪取戰利品」和「變賣戰利品」。
其中,最大一筆收入來自特爾敦部的「貢獻」。
這就導致鐵峰郡軍雖然賬面上存在一筆巨款,但
其持有形式卻是黃金,而非是日常使用的白銀。
須知,在新墾地的集市上,莫說是黃金,就連足值的大銀幣用的都不多。農民之間的交易大多是以物易物,哪怕要買大件東西,也是用積攢的小銀幣和銀角子支付。
鐵峰郡軍庫房里那些重達一公斤的金條,雖然每一根都價值不菲,但卻根本無法使用。
為了把金條變成可以花出去的「錢」,鐵峰郡軍與熱沃丹的商人、莊園主和各行會進行了大額的金銀兌換——用金條換取他們持有的銀幣。
來到沃涅郡以后,鐵峰郡軍又與阿爾忒彌斯的商人進行了一輪半強迫的金銀兌換。
不過,比起惶恐不安、交易完成第一時間取走金條的阿爾忒彌斯商人,鐵峰郡人對于「蒙塔涅閣下」表現出了高度信任。
明明交易已經完成,接下來只要憑票兌換金條,不少鐵峰郡商人卻遲遲不把黃金從鐵峰郡軍的庫房取走。
現在,巴德終于明白了他們為什么這樣做。
「倒是會占便宜!」巴德把信箋穩穩放回桌上,饒有興致地問:「這是拿我們當不收保管費的金庫、不抽匯金的銀行?」
「不僅如此。」安格魯遞上幾張已經兌現的票據:「已經不止一次出現這種情況——明明是簽發給某家商行的「金票」,前來兌換的卻是另一家商行。還有人來問,能不能把大額的「金票」像割肉那樣分成一些更小額的「金票」。」
巴德聚精會神地聽著,用眼神鼓勵小馬倌大膽說出想法。
安格魯抓了抓下巴,猶豫不決地總結:「我覺得……他們好像在把金票當成人頭券用。」
巴德檢查了一遍已兌現金票上的簽名,撐著額頭陷入沉思。安格魯坐在一旁,略顯不安地擺弄著衣角。
「很有意思。」片刻后,巴德露出笑意,輕輕點著頭:「如果情況是這樣,我們或許可以加以利用。」
安格魯終于也跟著放心地咧嘴笑了。
巴德把安格魯拿來的信箋和金票裝進一個紙袋,又仔細裁下一張紙片,簡明扼要地寫上幾行字,撒上細沙,耐心等待墨水被吸干,然后將紙片也放進袋子里:「這件事需要和納瓦雷女士商量,單獨派一組傳令兵,把這封信送回熱沃丹。」
他把紙袋遞給安格魯:「越快越好。」
「是。」安格魯笑著抬手敬禮,然后轉身離開。
門被安格魯帶上,辦公室里又只剩下巴德一個人。
他凝視著自己正在起草的關于拆分軍政、民政的議案,不經意瞥了一眼桌上剛剛放著金票和信箋的位置,然后拿起裁紙刀,搖著頭把已經寫好的部分裁了下來,收進了抽屜。
當他做一切后,辦公室的門再次被敲響。
得到許可后,安格魯探了個頭進來:「保民官,又有戰俘的家屬求見——這次是葉尼根商行的安瓦爾·法耶卡先生做的擔保。」
巴德聞言,從另一個抽屜里取出一本花名冊。名冊的硬皮封面上刻著的卻不是鐵峰郡軍的飛翼獅,而是新墾地軍團的標志,標志下面還帶著沃涅郡駐屯所的縮寫。
「姓什么?」巴德打開名冊。
「姓馬季雅。」安格魯笑著回答:「馬季雅·帕爾。」
登上逼仄的樓梯,擠過擺滿書桌的走廊,老馬季雅和小兒子來到原本屬于杉德爾少校的辦公室前。
路過的文員誰也不打眼看他們,每個人都在忙著手頭的事情,對于格格不入的兩人視若無睹。
隱藏在這種冷漠背后的是蔑視還是憐憫,老馬季雅不得而知,或許二者都有。
「請進。」
勞爾年紀差不多大的「叛軍」軍官替他們推開房門,「巴德保民官」的辦公室出現在老馬季雅眼前。
比起查驗訪客身份時的繁瑣流程,「保民官」辦公室的陳設反倒出人意料的簡約。
辦公室里彌漫著新鮮松木特有的氣味,除了那張漂亮的桃花心木辦公桌,杉德爾少校在位時的各種裝飾品都被撤走,取而代之的是占滿四面墻壁的檔案柜。
臨時趕制的檔案柜連漆都沒有刷,釘頭就裸漏在表面,毫無美觀性可言。但它實用、堅固,平凡中蘊藏著一種粗礪的力量感。
老馬季雅的心不自覺揪了起來。
「保民官」邀請馬季雅父子二人落座,不等氣氛變得沉重,主動詢問:「你們此行前來,是希望我可以釋放馬季雅·帕爾?」
談話中,先開口的人往往是更加被動的一方。老馬季雅原以為對方會給他一記下馬威,可是「保民官」的態度卻格外平易近人。
然而聽到對方開門見山的問題,老馬季雅心底最后一絲希望也破滅了。他扶著膝蓋,謙卑地回答:「閣下,我希望能夠贖回馬季雅·帕爾。」
果然,對方干凈利落地回絕了老馬季雅的請求:「我不能答應你。」
老馬季雅恭敬地點頭。
「阿爾忒彌斯的紳士們都說,我們扣留沃涅郡的委任軍官,是把他們當成人質。既然你親自來見我,那我也應該向你說明……」保民官語出驚人:「沒錯,他們就是人質。扣住他們當人質,你們才會來;扣住他們當人質,其他人才不會跑。」
老馬季雅一時失神,恭順的偽裝也隨之脫落,他下意識皺起眉頭,不解地看向保民官。
坐在老馬季雅身旁的勞爾則已經按捺不住怒火,攥著拳頭,諷刺地問:「官軍也抓平民當人質?」
保民官感興趣地打量著小馬季雅:「不是叛軍?」
勞爾語塞。
「馬季雅先生,小馬季雅先生,我們當然知道你們是如何看待我們的。」保民官起身走向右手邊的檔案柜,從中間的格子里揀出一本厚重的典冊:「你們把我們當成洪水、暴風、干旱,你們把我們當成某種自然災害,無法抗衡,但是終究會過去。等到一切恢復如常,你們就可以重新按照過去的方式生活。」
勞爾啞口無言,老馬季雅也沉默不語。
「正是因為如此。」保民官把典冊輕輕放到桌上,小心地打開封章,一遍翻頁、一遍詢問:「馬季雅先生,你有多少頃土地?」
「我們……」老馬季雅斟酌詞句:「只是過的比較富足。」
保民官在典冊中找到了答案:「馬季雅先生,你名下登記在冊的土地四百二十二頃,其中三分之二是耕地,剩下三分之一是山地——包括上面的森林。在橡樹鎮,你是最富有的莊園主。」
「這不算什么。」老馬季雅卑微地回答:「在您的權威面前。」
「和遼闊的新墾地相比,區區四百頃當然不算什么;和已經開墾出的土地相比,你的莊園也不算什么。」保民官重重扣上典冊:「但是把你、你的鄰居、你的朋友——把你們所有人的土地累加起來,你們所占有的耕地已經超過了沃涅郡所有耕地的七成。」
保民官把典冊送回檔案架,像是在隨口提問:「不覺得很有意思嗎?馬季雅先生,鐵峰郡比沃涅郡要窮得多,沃涅郡的自耕農和佃農占有的財富卻比鐵峰郡少。」
老馬季雅艱難地問:「我不明白您在說什么,閣下。」
「不必琢磨我在說什么,說說你吧。」保民官回到座位,又打開另一本名冊:「你為什么要給兒子捐官?馬季雅先生。」
「當然是為了當官。」勞爾在心里大吼。被當面揭破傷疤,馬
季雅·勞爾又氣憤又窘迫,老馬季雅也說不出話來。
保民官似乎不想浪費時間,他直接給出了答案,而且這個答案比馬季雅父子二人的所思所想更加深刻:「因為你們都是政治賤民。」
勞爾猛地抬起頭,「你說誰是賤民」的怒吼幾乎就要脫口而出。但是他的手腕卻被父親攥住,制止了他的爆發。
老馬季雅看著兒子,輕輕搖了搖頭。
「別誤會,在新墾地行省唯一的強權——新墾地軍團面前,所有人都是賤民。」保民官血淋淋地剖開新墾地行省給老馬季雅看:
「行省政府是軍團的仆人;自治城鎮是軍團的錢袋;名義上代表行省全體自由人的大議會,被軍團當成橡皮圖章,只有需要蓋戳的時候才會召開。」
老馬季雅沉默地聽著。
「至于你們,諸位「紳士」們。」保民官的口吻很平靜,所以聽起來諷刺的意味更濃:「軍團一方面拉攏你們,與你們合謀榨取新墾地的財富,借助你們力量統治新墾地;另一方面又打壓你們,不與你們分享任何政治權力。」
保民官敲了敲桌上的名冊,瞟了一眼小馬季雅:「軍團自身又是一個高度封閉、自給自足的政治實體。只接受相同身份認同的成員,絕不輕易吸納外人。」
勞爾內心雖然不服,也不得不承認對方說的有些道理。
保民官繼續說道:「你們有土地、有名望、有知識,對于廣大自耕農和佃農而言,你們是天然的領導者。如果是在聯省,國民議會肯定有你們的席位;如果是在維內塔,督政府也不得不耐心傾聽你們的意見。」
保民官站起身,指著自己的鼻子:「但是在新墾地,軍團會接受我——一個教堂農奴的兒子,也不會接受你的兒子——哪怕你是四百頃的大莊園主。」
保民官低頭看著馬季雅和小馬季雅,問:「所以,你們不是政治賤民,又是什么?」
「您……」老馬季雅艱難地抬起頭:「原諒我愚鈍,您對我們說這些,是想告訴我們何事?」
「我在給你們開出價碼。」保民官坐回原位:「你應該知道,我們在鐵峰郡的所作所為。」
勞爾不明所以。
老馬季雅喉結翻動,顯然知道答案:「略有耳聞。」
保民官十指環扣,語氣誠懇:「請聽仔細,就我個人而言,我更傾向于保留大型農場。因為只有大型農場才能盡可能多的產出糧食、提供糧食。自耕農永遠會優先滿足自家所需,回報周期太長,我們等不起。」
老馬季雅輕輕點頭。
「但是。」保民官目光沉靜如水:「我們并不是一定需要保留莊園主階層。與其保留你們當莊園主,我們更愿意自己來當莊園主。」
辦公室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別誤會,這不是私人恩怨,你們也沒有做錯。」保民官拿起倒扣的杯子,給面前的兩人各倒了一杯清水:「戰爭要開始了,敵人所擁有的財富、人口和土地都比我們多得多。如果我們不能最大限度的動員力量,那么我們就會注定走向你們預想中的結局。」
他的聲音很輕,但是很清晰,像是在吟誦詩篇:「這是一場你死我活的戰爭,沒有中間派,所有人都必須選邊站。所以我們不會容忍不合作者,更不會容忍暗中破壞者。我們會使用一切手段生存下去,因為只有這樣,我們才能生存。」
哪怕是不經世故的勞爾,也感受到了無形的壓力施加在自己的肩膀和脊背上。
「馬季雅先生,我希望你能做出正確的選擇,更希望你能做出表率。」保民官真誠地邀請:「作為交換,你們將會得到政治上的平等……以及對于財產的保護。」
對方說的太過空泛
,勞爾一頭霧水。
老馬季雅抿著嘴唇,盯著對方的眼睛,遲遲沒有答復。
直到此刻,馬季雅·米洛克才真切意識到老友的眼光錯到何等程度。
虔誠?善良?好說話?
法耶卡的眼睛簡直是瞎了,這個名叫巴德的「教堂農奴之子」,分明是他所見過的叛軍之中意志最堅定、最不可能被動搖的人。
「不必急于回答。需要你做出選擇的時候,你會知道的。」保民官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時候不早了。」
老馬季雅愣了一下,識趣地起身行禮:「那我們這就告退了,閣下。」
「別急。我已經派人去請馬季雅·帕爾先生。」保民官笑著叫住兩人:「雖然不能讓你把他帶走,但是至少可以讓你們見上一面。」
[深夜]
馬蹄踏碎午夜的寧靜,輾轉難眠的馬季雅夫人立即裹上披肩,奔出大宅。
一眼掃過去,五匹馬的背上只坐了三人,馬季雅夫人頓時手腳發涼。她踉踉蹌蹌跑到丈夫的乘馬旁,伸手一摸鞍袋——金子還在里面。
「我的……」馬基雅夫人的聲音難以抑制地顫抖著:「我的……」
老馬季雅翻身下馬,抱住老妻:「別擔心,你的兒子還活著,他很好,還結實了不少。」
馬季雅夫人登時轉悲為喜,擦著眼淚,迫不及待地問:「那怎么……」
老馬季雅搖了搖頭,示意塔索和小兒子牽馬回馬廄,攙著妻子走向大宅。
馬季雅夫人感覺到丈夫心事重重,似乎不想多談在阿爾忒彌斯的經歷。
既然丈夫已經說了帕爾還活著,她便強迫自己不再提問。她給丈夫、兒子和塔索準備好食物、熱水,一直把所有人都安頓好,方才回到二樓的臥房。
當馬季雅夫人端著提燈推開房門時,丈夫已經倒在了床上。
「睡吧。」老馬季雅低聲說:「明天還有明天的事情。」
馬季雅夫人小聲答應,吹熄了提燈,輕手輕腳走回床畔,躺在丈夫身旁。
過了不知多久,黑暗中響起馬季雅夫人怯生生地提問:
「你……見到血狼……血狼閣下了?」
短暫沉默過后,老馬季雅長長嘆氣:「叛……那些人里面,不只有血狼。今天,我和勞爾見到了一個比血狼更加出色的人物。」
馬季雅夫人似懂非懂地「哦」了一聲,過了一會,又忍不住問:「那……那你沒有見到血狼?」
「血狼?見到了。」老馬季雅盯著黑漆漆的屋頂,想起了那個突然出現在辦公室的英武男子。
他哭笑不得地說:「血狼……確實非同凡響,他……他如同走街串巷的小販,拉著我和勞爾,推銷了好久他的什么什么……新式犁車。」
馬基雅夫人啞口無言,她回憶著丈夫帶回來的東西,驚訝地問:「你……你沒買?」
「當然沒買,家里又不缺犁車。」老馬季雅理所當然地說,他輕輕咳嗽了一下:「但我還是買了些東西的。」
「買了什么?」
「買了兩包釘子。」
就在馬季雅夫婦臥床夜談的當晚,接連兩名信使飛奔進入阿爾忒彌斯,驚醒了不知多少人的美夢,送來了讓梅森痛苦呻吟、讓巴德沉默不語、卻讓溫特斯并不感到任何意外的兩條消息。
第一條消息來自久無音訊的鏡湖郡:
大議會軍能夠以超出所有人估算的速度行軍、在河谷村截住聯軍部隊的原因找到了——巴澤瑙爾并未陷落;
薩內爾得知聯軍出動的情報后,寧愿放棄即將陷落的巴澤瑙爾,只留下一小支部隊監視守軍,立即動身折返;
不過,那些都已經是舊賬——蓋薩·阿多尼斯上校已于大前日攻破巴澤瑙爾,自加斯帕爾上校以下盡數被俘。
第二條消息來自諸王堡:
聯合十八省共和國臨時最高議會通過決議,正式公開干涉帕拉圖內戰;
先頭部隊,已渡過奔流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