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斯帕爾·貝倫特不動聲色地觀察著“自由人”們的神情,斯庫爾上校也在審視著加斯帕爾。
外人很容易被誤導,但是斯庫爾上校一清二楚:加斯帕爾·貝倫特,這位軍中聞名的美男子,實際上并不像他給大多數人留下的第一印象那般放蕩不羈、率性灑脫。
恰恰相反,加斯帕爾·貝倫特是一個心細如發、思慮縝密的家伙,以邏輯推導而非直覺判斷見長。
因為在很多年前,他們就已經相識。
與此同時,加斯帕爾·貝倫特也得出結論——他應該正面回答學長的問題。
因為聽到斯庫爾上校的話語,新墾地的自由人不約而同向他投來目光,這意味著人們期望聽到他的答案。
可是那目光又是冷漠的,挾帶著若隱若現的憤恨,這代表著人們其實早已知曉答案。
對于一個聽眾已經知道、但仍想親耳聽到的答案,保持緘默或者避重就輕都不是好選擇。
前者等同是對抗,后者無異于撒謊。
正如斯庫爾·梅克倫上校舉行此次公審的根本目的,從來不是為了將加斯帕爾·貝倫特送上刑場。
加斯帕爾·貝倫特有問必答的原因,也不是想要茍且偷生。
“關于您的問題,我的回答僅能代表個人觀點。”
加斯帕爾深吸一口氣,提高音量,毫無懼色地給出比聽眾最大膽的期望還要誠實的答案:
“在虹川,決策委員會頒布的命令,就是法律;決策委員會征收的金銀,就是稅款;決策委員會選派官員;決策委員會指揮軍隊;無論是繼續戰爭還是締結和約,都由決策委員會全權決定……”
陪審席一片沉默,哪怕是再憎惡軍會議的自由人,也不得不承認審判席上的藍薔薇校官是個“硬漢”。
但是相比惱怒和氣憤,銀發校官真誠到近乎狂妄的發言,更多讓他們感到不是滋味。這在前兩場審判中是從未有過的。
“在虹川,掌握國家政權的不是某一個體,而是一個封閉、專業、守序的軍人團體。”
加斯帕爾·貝倫特停了下來,直至將聽眾的注意力重新聚攏,才亮出斗篷下反擊的匕首:“換而言之,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評價,都與‘你們’相同!”
此言一出,立刻就輪到斯庫爾上校享受“萬眾矚目”的滋味。
大議事堂內的自由人無一例外,全都將目光投向法官席。
斯庫爾上校卻不為所動,冷靜回應:“定義‘你們’。”
“難道‘你們’還需要我來定義?”加斯帕爾朗聲大笑:“當然是新墾地軍團,事實上統治新墾地的新墾地軍團!”
“五三二年,大議事會簽署《托爾德協議》,組建新墾地軍團。因此,新墾地軍團在新墾地行省的一切權利及權力,皆由大議事會授予。”斯庫爾上校引經據典、娓娓道來,他反問:“加斯帕爾·貝倫特,又是何人給與你們權力,準許你們在江北行省割據?”
“法官閣下,您這是明知故問。”
“我想聽見你的回答。”
“每一個心中尚存正義的帕拉圖人都會告訴你——絕不是我們背叛了祖國,而是格羅夫·馬格努斯以及他的幫兇們背叛了我們這些為祖國出生入死的軍人。”
加斯帕爾環視新墾地自由人,慷慨激昂地指控:
“血洗諸王堡、屠戮大議事會、將奔馬之國和自己的靈魂一并出賣給聯省,格羅夫·馬格努斯和他的走狗才是叛徒!他們不僅背叛了我們,還背叛了奔馬之國,他們的靈魂會在地獄永遠沉淪!”
大議事堂一時間被銀發上校的氣勢壓住,只能聽見后者的聲音在廊柱和穹頂間回響。
但是一句冷峻的質問打碎了玻璃帷幕。
“加斯帕爾·貝倫特。”斯庫爾上校開口:“你還是沒有回答,究竟是何人授予你們權力,準許你們在江北行省割據?”
加斯帕爾皺起眉頭,斯庫爾上校的攻擊方向并不在他的預判之內,他沒有正面回答:“格羅夫·馬格努斯的叛國罪行,已經使他以及在他掌控之下的偽議會,自動失去統治國家的權力。”
“加斯帕爾·貝倫特。”斯庫爾上校不依不饒:“究竟是何人授予你們權力,準許你們在江北行省割據?”
“與叛國者作戰,從不需要他人準許。”加斯帕爾奮起反擊:“斯庫爾·梅克倫上校,請問,又是誰授予你們權力,準許你們在新墾地行省割據?”
這聲質問,令階梯坐席上的聽眾們精神一振。
加斯帕爾展開雙臂,仿佛要將來自四面八方的狂風都攏入懷中。
背靠著全新墾地自由人的民意,他向高坐在法官席上的斯庫爾發出質問:
“在這神圣的法庭上,在全新墾地的人民面前,不要再拿《托爾德協議》當遮羞布了!你們的所作所為,早已超出《托爾德協議》所授予權力之范疇,不是嗎?!
“《托爾德協議》從未允許你們組建軍隊、《托爾德協議》也從未允許過你們進行戰爭、《托爾德協議》更從未允許過你們將自由人大會當成玩具擺弄。
“你們將軍會議在江北行省的統治稱為割據,然而你們——新墾地軍團對于新墾地行省的掌控,比軍會議在江北行省的統治還要深入到每一寸土壤。
“請回答我,斯庫爾·梅克倫上校,又是誰授予你們權力,準許你們在新墾地行省割據?”
斯庫爾上校抬起頭,映入視野的是數百雙同樣蘊著質問之色的眼睛。
無形間,加斯帕爾·貝倫特化身成為了新墾地自由人階層的代言人,乘著濤濤民意,無所畏懼地向著新墾地軍團問出了自由人們不敢說出口的話語。
但是斯庫爾上校卻如同海岸上陡峭的懸崖,任憑風浪如何洶涌,仍舊巍然屹立。
“正如諸共和國將自身的權利讓渡,所以才有聯盟。”斯庫爾上校從容不迫地回答:“帕拉圖共和國的存在,同樣是建立在立國之初,諸州——即今日之行省所讓渡的權利之上。
“因此,當諸行省所讓渡權利之載體——大議事會無法再履行其職能時,諸行省便自動取回其所讓渡之一切權利。
“作為新墾地行省的代管者,新墾地軍團也由此成為新墾地行省所讓渡之‘國家權利’的新載體……”
面對斯庫爾上校的長篇大論,大議事堂內的自由人無不被繞得暈頭轉向。
唯一能聽懂的加斯帕爾·貝倫特,則在搜腸刮肚,試圖找出斯庫爾上校話語中的矛盾之處。
沉默片刻,他高聲反駁道:“您所講的東西,不過是對于《聯盟憲章》和《共和國憲章》的其中一種解釋罷了!關于共和國的權利究竟是由次級實體讓渡,還是由最小實體讓渡,從未有過定論!”
黑水鎮的理查聽到藍薔薇將校的話,恨鐵不成鋼地一拳砸向大腿。
三場審判聽下來,理查這個旁聽者反而瞧得真切——論法學功底,把大議事堂里的其他人綁在一起,也敵不過斯庫爾·梅克倫上校一人。
“這個時候比誰嗓門大就可以了!”理查在心里急得大叫:“怎么能跟在斯庫爾上校屁股后面跑?!”
然而臨機應變、鼓動人心從來不是加斯帕爾·貝倫特擅長的本領——斯庫爾·梅克倫甚至比加斯帕爾本人更了解這一點。
“加斯帕爾!你還不承認?”斯庫爾上校當頭棒喝:“不論是民眾讓渡權利,還是行省讓渡權利,軍會議都無權攫取它!”
斯庫爾上校步步緊逼,一聲比一聲嚴厲:
“如果是行省向國家讓渡權利,那么你的政權的自由人大會在哪里?
“如果是人民向國家讓渡權利,那么你的政權的人民又在哪里?
“你們未經任何允許,自行竊取屬于國家的權利,事實上已經構成叛國!你還有什么可說的?”
相當一部分自由人還沒理清邏輯,卻見銀發的藍薔薇校官低下了頭。
等到銀發校官再抬起頭時,先前那股云淡風輕的氣度已然不見,他的眉心緊緊擰在一起,雙眼也泛起血絲。
“何必如此虛偽?斯庫爾學長,何必如此虛偽?”
加斯帕爾再也不想同斯庫爾上校進行這場絕望的辯論,大議事堂中上千名“法官”,但他只質問斯庫爾一人:
“我知道,你知道,在場所有人都知道!如果我們真的交出權力,會是什么結果,不是嗎?
“所謂的自由人,還有自由人大會,根本就沒有為帕拉圖而戰的能力,也沒有為帕拉圖而戰的意志,甚至沒有為帕拉圖而戰的愿望。
“新墾地軍團來了,他們是順民!軍會議來了,他們是順民!偽議事會來了,甚至聯省人來了,他們一樣是順民!”
“不是嗎?”加斯帕爾的目光掃向四周的自由人,語氣中比起憤怒,更多是悲戚:“你們?”
極少數自由人憤憤不平地瞪了回去,但是更多的自由人回避了銀發校官的視線。
“只有你,我,我們——我們這些軍人,才會為帕拉圖而戰!”加斯帕爾的聲音逐漸變得沙啞,他指著階梯坐席上的軍官們,又指向其他扇區的自由人:
“如果我們死守著《憲章》,你們——還有你們,你們都知道會發生什么!奔馬之國將不復存在,帕拉圖將成為聯省的附庸和傀儡。然后就是維內塔,到那時,聯盟也將名存實亡。”
斯庫爾上校一言不發,大議事堂只有加斯帕爾的聲音在回蕩。
“所以我們不可能交出權力!就像你們也不可能將權力交給他們。”加斯帕爾正面迎上斯庫爾上校冷淡的目光:
“您指控我們是罪人,是叛國者。我辯不贏您!我甘拜下風!
“但是,我要告訴你們,告訴你們所有人。”
“我們是帕拉圖最后的衛士!”加斯帕爾做完了他的最終陳詞:“當我們倒下的時候,帕拉圖也將滅亡!”
大議事堂內鴉雀無聲,只能隱約聽見加斯帕爾·貝倫特的心臟在胸膛中跳動。
自由人們不愿認可藍薔薇校官的話,卻又不知道該如何駁斥對方。甚至許多人隱約認同了銀發中校的話。
“你們太高看自己,也太小瞧帕拉圖人。”斯庫爾上校的聲音從法官席傳來:“帕拉圖過去存在、現在存在、未來也將存在。只要帕拉圖人還在,帕拉圖就不會滅亡。”
自由人們有些發懵,加斯帕爾·貝倫特皺起眉頭。
斯庫爾上校緩緩站起身,面向大議事堂內的所有人:
“這就是為什么,我們需要這三場審判,我們需要由全體新墾地的自由人擔任這三場審判的法官。
“格羅夫·馬格努斯和他的走狗將凡是反對他的人民,都視若豬羊,他自己則主動扮演起屠夫,從未想過他的權力究竟來自何方;
“阿爾帕德·杜堯姆和他的部下聲稱是為了保護人民而從人民手中攫取權力,然而事實上,他們淪為暴君和僭主;
“聯省的軍人高喊著‘拯救聯盟’,所作所為卻無一不是在踐踏聯盟。”
“紅薔薇、藍薔薇、聯省人,他們每一方都要為帕拉圖內戰負責。他們所選擇的道路,都注定通往毀滅。”斯庫爾上校平靜的聲音中蘊含著力量:“如果想要避免悲劇的命運,我們就必須踏上一條與他們都不相同的道路。”
大議事堂內的氣氛壓得人喘不過氣。
即使許多自由人事前已經猜出“新軍團”召集他們的目的,也不曾想過靴子真落地時會如此沉重。
斯庫爾上校停了一會,讓自由人們喘了口氣,然后繼續說道:“同胞們,你們已經旁聽了所有審判。現在,決定你我、決定新墾地、決定帕拉圖命運的時刻到來了。”
穹頂之下的人們不自覺提起精神。
“究竟是重蹈覆轍,還是要走一條與他們都不同的道路。這個選擇權,我們交給你們。”斯庫爾·梅克倫一字一頓地向自由人大會發出請求:“遵循你們的良知,做出最終的裁決!”
說罷,他拿起已經斷掉的木槌頭,重重砸在底座上:“帶前兩組受審者上庭。”
隨即,三隊憲兵將薩內爾·卡羅伊、納吉·莫達奇以及奧爾德·費爾特押上法庭。
比起身在審判席的加斯帕爾,紅薔薇的三位校官頗為狼狽——因為他們都被塞住了嘴巴。顯然,對話已經結束,斯庫爾上校不打算再讓他們開口。
斯庫爾上校高聲點出第一個名字:“薩內爾·卡羅伊!”
審判席上,薩內爾·卡羅伊瞪著血紅的眼睛。
斯庫爾上校的指控擲地有聲:
“因你對于楓葉堡血案中一百六十七名傷殘者、悲號河谷之戰中數千名傷殘者以及由你引發的戰亂中無法詳數的傷殘者應負有的責任,我指控你犯下[毀傷他人肢體而不能和解]之罪。
“因為你對于楓葉堡血案中八十九名新墾地軍團人員的死亡、悲號河谷會戰數千名帕拉圖人的死亡以及由你引發的戰亂中無法詳數的死亡所應負有之責任,我指控你犯下[殺人]之罪。
“因為你與聯省陸軍之勾結,我指控你犯下[煽動他國反對祖國,把同胞獻給敵人]之罪。”
“公民們,做出你們的判決!”斯庫爾上校的聲音冰冷:“薩內爾·卡羅伊,是否有罪?”
全體自由人用毫無爭議的三聲高呼給予了回答。
“薩內爾·卡羅伊。”斯庫爾上校砸響木槌頭,宣布:“根據自由人特別法庭的裁定,你的罪名成立!”
但是斯庫爾上校卻沒有給出具體刑罰,只是擺了下手,憲兵便一左一右架起猶在反抗的薩內爾·卡羅伊,將他帶了下去。
階梯坐席上的自由人還沒回過神來的時候,斯庫爾上校已經點出第二名受審者的名字:“納吉·莫達奇!”
斯庫爾上校繼續指控道:
“因你對于悲號河谷之戰中……指控你犯下[毀傷他人肢體而不能和解]之罪。
“因為你對于悲號河谷之戰中……指控你犯下[殺人]之罪。
“因為你與聯省陸軍……指控你犯下[煽動他國反對祖國,把同胞獻給敵人]之罪。”
毫無疑問,又是三聲齊呼。
“納吉·莫達奇。”斯庫爾上校再次砸響木槌頭:“根據自由人特別法庭的裁定,你的罪名成立!”
同樣沒有被宣布判罰,納吉·莫達奇上校也被憲兵帶了下去。離開大議事堂時,他看向自由人和前同僚們的眼神依舊輕蔑。
緊接著是奧爾德·費爾特。
“奧爾德·費爾特。”斯庫爾上校沒有指控聯省軍人殺人、傷人:“因你及你背后的指使者們對于《聯盟憲章》、《帕拉圖共和國憲章》以及人間一切正義與法律的踐踏,我指控你們犯下‘背叛聯盟、蔑視憲法’之罪。”
同樣是三聲響亮的齊呼,奧爾德·費爾特被帶了下去。
從始至終,來自聯省的陸軍少校都低著頭,木然面對一切,如同行尸走肉。
最后,到了加斯帕爾·貝倫特。
“加斯帕爾·貝倫特。”斯庫爾上校的語氣少見的帶著一絲傷感:“因為涉嫌參與分裂國家,涉嫌顛覆共和政體,涉嫌組織、策劃并實施武裝暴亂……我指控你犯下叛國罪。公民們,請做出你們的裁決。”
這一次,來自陪審席的呼聲同樣有些猶豫。
人們同情這位真誠、英俊的藍薔薇校官,但是在先前的對話中,加斯帕爾已經清晰無誤地闡明他的立場和態度。
所以仍舊是三聲齊呼——雖然有些凌亂,宣布藍薔薇校官的罪名成立。
加斯帕爾·貝倫特昂著頭,大步流星走出了大議事堂。
臺上的斯庫爾上校與臺下的蓋薩上校對視了一眼,自由人大會的預定流程中,最困難的部分已經結束。
讓紅薔薇、藍薔薇、聯省的“代表”站上審判席,對于籌備會議來說,意味著極大的風險,因為審判他們的同時,也給了他們發言的權利。
萬幸,斯庫爾上校成功應對下來。
如今,四個“有罪”的判決,如同四柄利刃,徹底斬斷了新墾地政權與虹川、諸王堡錯綜復雜的糾葛。
接下來,就是順水推舟,鼓動自由人們三呼通過“再造共和國”的議案,然后宣讀新共和國憲章。
斯庫爾上校也是按照原定流程走的。
然而到了宣讀新共和國憲章的環節時,大議事堂的氣氛卻慢慢冷了下來。
聽著法官席上的斯庫爾上校高聲誦讀著早已起草好的憲章,哪怕是再傾向于軍方的新墾地自由人,也難免生出一種荒謬之感。
自由人們逐漸變得失望、沉默,在先前審判中被激發出那種同仇敵愾的情感蕩然無存。
吉拉德·米切爾、南多爾·克雷洛夫、黑水鎮的理查以及成百上千來自新墾地的“自由人”,默默地聆聽著斯庫爾上校的聲音。
斯庫爾上校正在說什么,已經不重要。
重要的是在這種聆聽中,自由人們的邊界逐漸消失,最終匯聚成一個面目模糊的龐然大物。
這個龐然大物雖然會呼吸,但卻只能依靠本能行動。
而它的本能又是如此的麻木、遲鈍和被動,以至于任何外部刺激,似乎都不能將它喚醒。
直到一個百無聊賴的聲音在階梯坐席間響起。
“唉,搞這么多花樣。”聲音的主人打了一個響亮的哈欠:“就是為了三呼通過你們手上那張紙!”
法官席上,正在機械念稿的斯庫爾上校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打斷。
斯庫爾上校愣了一下,抬頭望向聲音的來源,卻一無所獲。
“何必這么麻煩?”那個聲音再次響起:“你們最擅長的本事,不就是召集一群自由人,決定你們早就決定好的事情嗎?”
臺上斯庫爾上校皺起眉頭,臺下的蓋薩上校也板起臉。
獨眼憲兵軍官箭步走到傳出聲音的楓石城座位區前,厲聲叱問:“誰在說話?”
“不用找了,說話的是我!”
一個身影從楓石城座位區后排站了起來,走下臺階,臺階上的楓石城自由人紛紛為他讓路。
坐在白山郡座位區第一排的蓋薩上校看清對方的面目時,瞳孔不禁猛地擴散。
“審了藍薔薇的軍人,又審了紅薔薇的軍人,連聯省佬的軍人都審了,那么不審幾個政客,怎么說得過去呢?”
來自楓石城座位區的青年大笑著走進大議事堂中央的演說場。
“我!卡伊·莫爾蘭!新墾地行省常駐諸王堡代表!三屆大議事會議員!”
青年在審判席站定,如同一記驚雷,炸醒了全會場的自由人:
“自請受審!”
[所以黑水鎮的理查對于這場審判的觀點不無道理——只要所持的邏輯勉強能說得通,那么誰能爭取到更多的旁聽者,誰贏]
[至于個體能否破除契約,按照盧梭的觀點,顯然是不行的。因為所謂的契約,并不是的公平買賣,而是一種入網許可,生下來那一刻就被寫進軟硬件里,一錘子買賣。假如某個個體想要破除契約,那么群體中的其他個體就有義務把你糾正過來,即所謂自由,但是被迫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