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熱棒當然是假的,那是肖恩費勁千辛萬苦才在伊冷找到與自己相契合的水晶后,打造出的絕地光劍。而沒電了當然更是假的——雖然對于依靠電能驅動的光劍而言,電池用盡后的確就連加溫棒都不如了。
只不過,很少會有絕地武士會在執行任務前連光劍的電量都不確認一下。肖恩雖然只是學徒,也不至于犯下這么低級的失誤。
所以光劍當然是可以正常運轉使用的,在他昏迷期間,如果李鈺真的對光劍有足夠的好奇,完全可以從他緊握的雙手中強行奪走光劍,然后只要按動按鈕,肖恩嘗試隱瞞的身份立刻無從遁形。
世上不是只有絕地才能使用光劍,但恐怕只有絕地才會隨身攜帶光劍。這種優雅而精致的武器,在絕地手中既是身份的象征,也是威力無窮的實戰利器,只有絕地才能最大限度發揮出光劍的性能,所以……
看著李鈺轉身而去的背影,肖恩心中莫名對此人多了一份信任。
無論如何,他救了自己一命是事實,同時不問身份地將自己接納下來也是事實。
在暫時無所適從的時候,跟在他身邊,一邊償還債務,一邊適應乾星系,同時想辦法與師父匯合,也不失為一個不錯的選擇。
“喂喂喂,見習騎士,你居然還在那里愣著?知不知道你浪費的每一分每一秒,你的債務利息都在膨脹啊!還不快點過來干活!”
對于這種惡言惡語,肖恩也不以為意。
比起嘴上說的,他更關注對方實際想要表達的。的確,自己并沒有時間可以浪費,哪怕只從還債的角度考慮,也應該盡快融入到這個白銀騎士團中,參與實際工作。
貨艙之外,一片敞亮。
寬敞的走廊、高高的天花板、潔白的涂層、精致的裝潢畫,以及恰到好處的結構設計,無不令身處其中的人感到發自內心的舒適。
對于很多太空旅行者來說,太空飛船那逼仄的空間帶來的壓抑感,孤獨感,甚至比起太空輻射還要富有殺傷力。
但這艘飛船的內部設計,卻完美地從環境層面消除了這一切。而這一切從外部來看根本看不出來。只能說設計者對內部空間的利用已經如臻化境,整體設計無疑是大師級的手筆。
很多太空飛船都過于注重理論性能,比如更強的引擎推力,更強的火力,更厚實的護盾。卻很少有飛船愿意注重實際使用者的體驗。能夠在不損及性能的前提下,為使用者提供良好的環境,這種飛船并不多見。
肖恩在科洛桑通過師父的關系,結識過很多機械工程領域的大師,也親眼見識過很多精妙絕倫的設計。只是他沒想到在乾星系這樣相對偏遠的地方,在“白銀騎士團”這種民間團隊里,居然也存在這種巧妙的設計。
李鈺走在前面,頭也不回地說道:“這艘飛船是我親手設計的,是不是很厲害?很出乎意料?很想要五體投地,對我發誓永久效忠?”
肖恩笑了笑,并沒有多么出乎意料。
因為從李鈺的助手身上,肖恩已經清楚地看到了這位白銀騎士團的團長,在機械工程方面有著何等驚人的造詣。同時,一個愿意把自己的副官機器人升級到自己都無法駕馭的地步的人,在自己的座駕飛船上嘔心瀝血,才是合情合理的。
這艘飛船如果不是李鈺的設計,那才叫奇怪。以他的性格,應該不允許其他人染指自己的座駕才對。
“唉,跟聰明人交流,好處是省心,壞處則是省臺詞……你就不能恰到好處地驚呼一聲‘怎么可能!?’再詳細追問我設計細節嗎?我這里明明有很多話想說的話!白銀騎士團的騎士守則,第一條就是‘體貼’!”
肖恩想了想,覺得道理不錯,雖然自己和李鈺相識的時間不超過一小時,但對方的確對他有恩,那么報恩也在情理之中。李鈺如今想要自己幫他滿足一下成就感,自己又何樂不為呢?
肖恩思忖了一番,體貼地說道:“這艘船的整體內部空間設計應該是參考了‘星灣造船廠’的總工程師卡爾先生所著的太空與人性第7版,但其實在最新修訂的第9版中,卡爾先生對有關空間利用的公式,做了一次重大更新,所以……”
李鈺當場跳腳:“你這人是不是沒朋友!?我要的是衷心贊美,不是吹毛求疵!我難道不知道卡爾大師的著作有更新過?!但是新版著作是要錢的啊!公式更新以后的飛船翻新同樣是要錢的啊!你看白那個樣子,我像是有閑錢的嗎?!你要是真覺得我的設計不合理,就趕快工作還錢,讓我賬上多出百萬現金,我立刻給你設計得巧奪天工!”
肖恩只感到一陣幽怨的氣息宛如潮汐一般撲面而來,張了張嘴,還是決定不接這個話題。
好在李鈺調整心態也快。
“不過,既然你對飛船設計也有研究,那就再好不過了,先去’三萬‘那邊報個到吧,在抵達基地之前,你就在他手下實習了。”
肖恩沒有多問這個代號’三萬‘的人是誰,也沒有多問自己的實習任務,只是輕輕點了點頭。
不多時,李鈺帶著肖恩來到了位于飛船機腹處的一個艙室之中,收縮式的艙門向四面縮回的時候,一股濃烈的劣質煙草味道就嗆到了肖恩。
瞇上眼睛,透過濃濃的煙霧,肖恩看到了一個身材高大健壯的中年漢子,十根手指之間赫然夾了7個螺絲刀、扳手、改錐、焊槍等工具,嘴里則叼著3只拇指粗的手工煙卷,大口呼吸。
肖恩看了一眼,就對李鈺說道:“我可以換一個宿舍嗎?”
李鈺嘆息道:“你可以別這么理直氣壯地說得好像是我欠你一百萬一樣嗎?”
肖恩聳聳肩:“我只是想提醒你,員工的健康對于工作效率有著至關重要的影響。”
“所以麻煩在你病死之前給我加倍努力地工作!”李鈺一邊咳嗽著,一邊為手下見習騎士加油。
——
艙室中很快只剩下肖恩和那個壯碩的機修師。
而在李鈺走后,那位機修師便放下了手中的工具,吐出了所有的煙卷,默默到墻邊控制臺開啟了強力通風模式。位于天花板的換氣扇嗡嗡作響,很快就將云霧繚繞宛如仙境一般的房間抽得煥然一新。
然后那中年漢子還不滿足,連忙從床頭柜前取出一瓶潤肺用的噴霧大口呼吸,之后才斜靠在紛亂的工作臺前,看向肖恩。
不待肖恩提問,中年人便解釋道:“老板是個特別惜命的人,不抽煙不喝酒,最討厭的就是吸二手煙。要讓他不查房,也只能像剛剛那樣了……順帶一提,桌上的東西看歸看,別跟老板說。”
肖恩下意識看向中年漢子的工作臺,只一眼就再也挪不開目光。
那是一只非常精致的機械臂,設計細膩而不乏前衛,功能模塊密集而不繁冗,結構強度過硬,就連外觀也足夠時尚。
透過工作臺前的金屬成分檢測儀,肖恩還看出了前衛合金的影子——這意味著制造者需要因地制宜,臨時改變金屬配方,能做到這一點的無不是行業內的大師人物。
至少肖恩自己是遠沒有這種造詣。
而見肖恩一臉驚詫,那中年漢子卻是喜笑顏開:“喲呵,是同道中人啊?難怪老板把你發配到我這兒來。認識一下,陳三萬,白銀號機修師。”
“肖恩,白銀騎士團見習騎士。”
兩人握過手后,肖恩便繼續觀察那只機械臂,露出躍躍欲試的神態。
陳三萬也是大方:“想摸就摸,別徹底激活就好。”
肖恩得了許可,也不客氣,直接撲到工作臺前,戴上一雙全新的作業手套,就開始細細撫摸機械臂的表面,感受著金屬微涼的觸感與硬度……
而就在此時,艙門又刷一下打開,陳三萬倏地竄到門前,動作之快讓肖恩再次感到詫異。
不過陳三萬緊張了一下就放松下來:“唉,老黃是你啊,別嚇唬人啊。”
門口傳來一個沙啞的男子聲音:“什么叫嚇唬你,串個門都不行?聽說那個新人被發配到你這兒,我代表我們組的人來考察一下。”
“沒,沒什么好考察的,老板喜歡撿人又不是什么新鮮事……”陳三萬堅持堵住門口。
老黃則變著法子想要鉆進來:“在戰場上撿人還是比較新鮮的嘛,之前撿的不都丟去紅杏小隊了?你這個打算怎么安置,給你當學徒?”
陳三萬說道:“這個可以有,我看這小子是同道中人。”
話沒說完,陳三就是一聲臥槽,他一時不慎,被老黃從腋下鉆了進來。而老黃一進屋,就哈哈大笑:“陳四萬你果然又在私造機械了!”
“陳四萬?”肖恩聞言,抖了抖耳朵,回過頭。
陳三萬則義憤填膺:“陳三萬!”
老黃則說道:“等我把你舉報給老板,就是陳十萬了。”
陳三萬頓時態度萎靡:“老黃,朋友一場,不至于吧?”
老黃一臉的寂寞如雪:“舉報有獎,我也想從黃四萬變成黃三萬啊。”
肖恩問道:“這是什么規矩?”
陳三萬解釋道:“船上的人但凡欠了老板的錢,就要改名,我本有姓氏陳,目前負債三萬,就叫作陳三萬。”
肖恩哦了一聲,心道原來我真名已經是肖百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