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地學徒對調戲和被調戲都毫無興趣,聽許伯這么說,心中只打定主意:雖然加入李鈺的團隊只是權宜之計,但如果他短時間內都沒有離開白銀騎士團,而紅杏小隊又真的能迎來新人,自己一定會盡好前輩的本分,對新人關懷備至。
就像師父對自己。
許伯只看了一眼肖恩,就嘖嘖連聲:“看這圣母一般的表情,儼然是沒有重要的人在眼前死過。”
肖恩心中不由苦澀:就在不久前,共和國的重要線人南千禹死在他眼前。
但口頭卻是反問道:“所以,紅杏小隊是因為新人死亡率太高,所以才不想和新人建立過于深厚的感情聯系,以避免日后心理創傷嗎?”
“呸,我們這些嫻熟的老兵哪有那么矯情?別說區區新人,就算乾坤集團的董事會集體死在我們眼前,我們也只會開酒慶祝!”
肖恩耳朵一動,追問道:“南鶴禮死了,你們開酒了嗎?”
“那倒是沒有。”
“為什么?他有什么特別嗎?”
“能有什么特別?最近每隔幾年乾坤集團就要死個高管,要是每次都開酒慶祝,怕是人人都要酒精中毒了。”
“每隔幾年就死高管?”
“是啊,前幾年還有個姓馬的莫名暴斃,估計是吃錯了藥吧,據說那些高管特別喜歡吃藥養生,個個都是藥罐子。”
肖恩被巨大的信息量所吸引,嘴上下意識反問:“像你這樣嗎?”
許伯被這記直球噎得胸悶氣短:“你這么會聊天,有女朋友嗎?”
肖恩意識到自己失言,只好反問:“你有嗎?”
把天聊死以后,肖恩沒能得到更多情報,值得一路安靜地走下飛船。而此時正副隊長早已一路消失在港口的繁華人海中,竟是真不給新人半點關照。
好在肖恩年紀雖輕,游歷經驗卻是不少,并沒急著去追安平和呂楠,而是細致地觀察著四周旅客們的動作,然后模仿他們,從港口服務臺處領取了一只免費借閱的全息游覽指南。
通過這份指南,離這座龐大的太空城市的立體結構頓時以全息地圖的形式呈現在眼前。
其整體近似一個飽滿的紡錘,以核心的不周為界,可以分為基本對稱的“上下”兩半,以天、地為名,其基座呈外圈渾圓,內孔四方的奇特形狀。
在指南上,這個結構被以特殊的字體標識出來:天圓地方
這個詞來自古老的乾星系哲學,具體淵源甚至難以考證,但可以明確的是,最早在這座太空城中流通的金屬貨幣,便是天圓地方的形狀。
當然,兩千年過去,太空城的貨幣體系已經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除了乾星系內的法定貨幣乾坤幣外,共和國的信用點在這里也可以自由流通——這一點總算讓乾星系有了幾分成員國的模樣。反而古老的金屬貨幣已經相對少見。
但天圓地方的結構卻成為傳承兩千年的文化而積淀下來。類似的結構在這座太空城市中比比皆是,而其中蘊含的技術感、藝術感和歷史感,讓肖恩看得如癡如醉。
此外,在全息地圖中,位于城市核心的不周也有著相當詳盡的介紹,從第一座不周的誕生,到如今第74代不周正式投入運營的十周年慶典。介紹的末尾還提供了參觀不周紀念館和外圍游覽的方式。
一時間,肖恩很有些暫時放下任務,直奔不周而去的沖動。
不過絕地學徒最擅長的就是克服沖動,冷靜下來以后,他放大地圖,很快鎖定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就算沒有人和他說,他也知道該去哪里。
位于天玄七區的白銀貿易所。
縱是以離之廣闊,貿易大區天玄內的各類注冊貿易機構之繁多,以白銀命名的也只有一個。
如果這還不足以成為證據,那么在瀏覽指南上記載著的,貿易所注冊法人:白,就簡直是板上釘釘了。
顯然這就是白銀騎士團在離的根據地。
沿著全息地圖給出的道路指引,肖恩一路
前行。少年人步履輕快,十分鐘不到就走完了全程,來到了一棟銀亮的小樓門前。
樓門敞開,門內,睡眼惺忪的安平有些意外地抬起頭。
“果然夠機靈啊新人。”
他身旁的呂楠則嗤了一聲:“這點事情都做不到,就留在這里要飯吧。”
說完,兩人便轉過身去,上了二樓。肖恩快步跟上,只奇怪許伯去了哪里。
這次任務是全體出動,除了莊原瑛要留在飛船上以外,其他人各自都有分工,可許伯好像調戲完新人,就不見人影了。
但現在也不是關心別人的時候,肖恩一到二樓,就見到一個陌生的中年人,頹唐地坐在墻角。
他身材高大魁梧,有著一副白凈而整潔的面龐,兩只細長的眼睛與同樣纖細的眉毛幾乎平行,顯得文質彬彬。
但這副天生的氣質此時卻淪喪殆盡,男子腳邊堆了十幾只空酒瓶,仿佛隨時都會因酒精中毒而一命嗚呼。
而在房間另一邊的單人床上,三只頭部生有可愛犄角的卜哈爾貓正抱在一起,發出綿軟的叫聲。
肖恩心下了然:顯然這就是搞出“好消息”的田路遙了。
而對于這位同屬白銀騎士團的同僚,副隊長呂楠上去就是一腳,將他踢得凌空翻滾,仰面倒地,胃里的酒液、零食混作一團噴射而出。
安平則非常默契地從衛生間拉來一只噴水管,對準田路遙和身下污物就是一頓猛噴……待污水被地板邊緣的吸納裝置吸走,田路遙也終于恢復了清醒。
他癱坐在地上,露出慘烈的苦笑:“呂隊長、安隊長,好久不見……”
呂楠一把抓起他的衣領,仿佛在提一塊抹布:“少廢話了,東西怎么丟的,給我從頭到尾再說一遍!”
“我,我真的不知道啊。”田路遙掙扎著說道,“一切都是照著慣常的程序……”
呂楠沒等他說完,就將這個身材高大的男人重重頓在地上。
“你明知道太空城里來了賊,還敢按照慣常的程序做事?!你忘了你兒子是怎么死的?!”
這句話的殺傷力之大,簡直是精神世界的質子魚雷,田路遙那狹長的雙眼霎時瞪圓,頹唐的氣質也被凜然殺意所取代。
然而在更強大的氣勢面前,田路遙的掙扎實在是綿軟無力。
呂楠又詢問道:“從開頭給我重新講起!”
安平卻伸手制止道:“沒時間聽他完整講故事了。玄冥是從坤進的貨,那邊一直都是聯系的夏澤醫藥的分銷商,渠道非常穩定,一直到貨物抵達離之前,就算是我們想要對其下手都有點難度。所以暫且排除這一環。“
呂楠沉默著點點頭。
安平又說道:“太空城離的繁榮基礎,就在于能為來往過客提供一個相對安全的環境。這里每天起降成千上萬的飛船,吞吐億萬噸的物資,若是淪為犯罪的天堂,早就被人們拋棄了。”
呂楠皺起眉頭:“但這里的犯罪從來也沒斷過。”
安平說道:“而大部分犯罪,尤其是團伙、連鎖的犯罪,都少不了本地的保護傘。”
呂楠恍然,繼而以凌厲的目光瞪向田路遙:“你跟天玄大區的負責人最近是怎么說的!?”
田路遙卻是呆若木雞,半晌后才說道:“有段時間沒聯系過了……”
“你個鐵廢物!”呂楠火氣上涌,又要對其拳打腳踢,卻被安平認真攔了下來。
“不要白費力氣了,去找天玄大區的負責人吧。”
呂楠遲疑了一下:“我也要去?”
“不如說必須要你去才好說話。”
呂楠不由嗤笑:“那看來隊長你是不想好好說話了。”
安平沒好氣道:“廢話,就算田路遙是廢物,那也是白銀的廢物,他敢讓盜賊把手伸到白銀的貨上,還指望我們好好說話?”
頓了頓,安平也不由嗤笑道:“真要好好說話,李老大自己來就是了,何必勞煩我們呢。”
“有道理,嗯,我就喜歡你說這種道理。”呂楠笑著率先下了樓,伴隨腳步,身上發出槍械碰撞的清脆聲響。
安平則嘆了口氣,一邊沖躺在地上的田路遙伸出手,將他強行拉了起來,一邊卻用通訊器聯系到了另一個隊員。
“許伯,聽明白了?忙完了你那邊的事就到天玄玉棟集合吧,咱們和負責人好好聊聊。”
通訊器中傳來37歲美男子那73歲的沙啞聲音。
“聽得一清二楚,我這邊很快就完事,直接過去。不過隊長你們動作也別太快了,我腿腳可沒你們那么靈便。”
“那就磕點藥!”安平沒好氣地切斷了通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