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穹頂的基座之下,一條幾乎無人知曉的隱秘通道中,有一間隱藏在墻面后的漆黑密室,一個同樣漆黑的枯槁身軀斜倚在銹跡斑斑的墻壁上,他的胸膛輕微起伏著,但呼吸聲中時而夾雜電流聲。
伴隨時間流逝,胸膛的起伏越發微弱,呼吸聲也幾不可聞。但就在此時,墻外卻傳來戲謔的聲音。
“聽起來你的呼吸系統要短路了?人造器官破裂,組織液滲出了?”
而后,墻面翻轉,將墻外站臺的燈光投了進來。
純白的光芒映照在漆黑的身軀上,將夏溪的身影映得仿佛一團燃盡的灰。
站在墻外的人,則掛著燦爛的笑容,仿佛是仍在燃燒的太陽。
夏溪勾動了一下嘴角:“你果然回來了。”
白金九千說道:“當然要回來,畢竟有些話不找你問明白,我實在心有不甘啊。”
說著,年輕人走到夏溪身旁,蹲下身子,笑道:“這是咱們真正意義上的初次見面吧,大前輩?看你危在旦夕,自我介紹和客套寒暄我就省略了,直奔主題地問一句,零號呢?”
夏溪有些玩味地打量著這個年輕人,答非所問道:“你和李鈺真的很像,想不到他居然舍得讓你這么早就站到臺前。”
白金九千笑道:“我只是他的繼承人,不是他的親兒子,他對我從來沒有過度保護的意思。何況他當年也沒被人保護過。想要成長為合格的接班人,總要親自面對風雨,所以,零號呢?”
夏溪向下轉動眼球,看向白金九千的雙腳。
“就在你腳下。”
這下,饒是白金九千做足了心理準備,也猝不及防,暗罵一聲,向后跳開半步,然后小心翼翼地開啟了胸甲上的照明燈,進一步照亮地面。
只見他站立的地方,有一片薄薄的白灰,白金九千的腳印在上面清晰醒目。
“這是零號?”
白金九千愣了下,嘖嘖連聲:“真厲害啊,好想問問你是怎么處理得這么干凈的……不過時間有限,還是先問更重要的問題吧,你跟零號的私仇到底是怎么回事?哦不對,應該問,零號死后,黑翼的威脅算是徹底解除了嗎?哦還是不對,提問之前應該先給報酬,那么我就以白銀騎士團繼承人的身份給你一個承諾,當年的參與者,我一個也不會放過。”
夏溪看著白金九千,沉默了一會兒,說道:“黑翼并不是你們的敵人,郭守明是個聰明人,知道什么樣的事值得他不惜性命去拼,什么樣的事只需要做做樣子。對他來說,南無憂可以死,但不應該死在他手上。”
白金九千說道:“難怪,我就說嘛,以黑翼在首都的經營,就算事發倉促,也完全可以動員更多的力量來打阻擊。”
夏溪嘲諷道:“事實上他的確動員了更多力量,第一時間前來這里的戰士至少是你們見到的兩倍以上。”
“哦,你是怎么把他們調走,還順勢趁亂殺了零號的?”白金九千終于抗拒不了誘惑,問起了技術細節。
而夏溪對此似乎也有足夠的傾訴欲望。
“很簡單,就在黑翼剛剛被動員起來的時候,一群精銳武裝分子在萬華園發動恐怖襲擊,造成了極其慘烈的人員傷亡。”
白金九千不由愣住。
“萬華園,蒼穹頂之下,整個首都星球首屈一指的權貴區?難怪黑翼要分兵。不過這可是坤,什么人能在這里發動恐怖襲擊?”
“狩龍人。”
這個答案,讓白金九千又是一愣。
“還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答案啊,如果是他們,的確有動機有能力更有那份癲狂。”
狩龍人在乾星系是個極其特殊的組織,實力精銳是一方面,為求復仇不擇手段則是更重要的一方面。
如果告訴他們,只要駕駛飛船沖向恒星乾就能讓仇家青龍集體暴斃,狩龍人絕對會毫不猶豫的集體向乾發起沖鋒。相較而言,在坤發動恐怖襲擊,反而是稀松平常之事。
至于狩龍人為什么要在首都發起恐怖襲擊,其實同樣是不難解釋的問題。因為白金九千很清楚青龍的幕后主使正是乾坤集團的高層,而狩龍人應該同樣猜得到,只是一直以來都沒有證據。
那么只需要有人將證據交給狩龍人,這群復仇者自然會行動起來。
證據說難找當然難找,狩龍人經歷了幾個世代都求之不得,期間甚至反而要賣身給乾坤集團所用。
但說好找,卻也好找,對于有些人來說,所謂絕密,不過是擺在案頭可以隨手查詢的日常資料罷了。
“好手段啊大前輩,以毒攻毒,趁亂復仇。”白金九千對此贊不絕口,“難怪團長一直教育我說,如果有機會殺了你,那么不惜一切也要殺。好在你已經是將死之人,用不著我不惜一切了,之后我找時間請絕地學徒吃飯就好。”
說完,白金九千便心滿意足地伸了個懶腰,然后提起了斜挎著的爆能槍。
“斬草除根,理解一下吧。”
夏溪嗤笑:“如果是李鈺在這里,就不會多此一舉。”
“可惜我不是他,身邊沒有那么可愛又萬能的助手,所以做事只能求穩妥了,你雖然幫了大忙,但還是死了比較能讓人安心。”白金九千嘆息道,“最后提個技術問題哈,聽說絕地的光劍都沒戳死你,我用槍打你會不會也打不死啊?應該不至于非要用到熱能榴彈這么夸張的手段吧?”
夏溪對此嗤之以鼻。
白金九千又說:“我知道這次多虧你幫了大忙,雖然本質上你也只是在利用我們牽扯黑翼的精力,以偷襲零號,但幫了大忙就是幫了大忙。這種恩將仇報的小人行徑,我自己都不齒自己,所以也只能瞞著其他人偷偷做,希望那幫人上去以后能記得等我……”
下一刻,他扣動扳機,在密室中點亮炫目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