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明白。”
變成喵咪的麥格坐在一棵新鮮的樹樁上,面無表情地打量著眼前用刨子哼哧哼哧刨著木板的納爾遜,木屑像雪花一樣在禁林中紛飛,如果它沒有那樣令人想打噴嚏,那么這幅畫面無疑還是很美的,愈發濃郁的樹脂香味將她籠罩,一只貓爪子揉了揉鼻子,另一只隨手把憤憤不平的護樹羅鍋拍到了另一棵樹上。
“這可是霍格沃茲的寶貴財富,米勒娃,難道你還是學生的時候就沒有想過擁有一條屬于自己的密道嗎?要知道,對于霍格沃茲的學生來說,違反校規可是和擁有一根魔杖一樣重要的人生體驗,”納爾遜舉起刨好的木板,用鉛墜確認了它的平整,扭頭沖湯姆說道,“勞駕把錘子遞給我。”
“不,我不明白的不是這個,”麥格清了清嗓子,她實在受不了漫天的木屑了,變回人形揮舞魔杖,一股憑空而起的大風將空氣清潔一空,她面色復雜地望著納爾遜身邊那一堆擺放整齊的工具,說道,“我的意思是,既然你可以用石頭變出這些東西,那么為什么不干脆直接用變形術把這棵倒霉的樹變成活板門呢?難道你忘了你是個巫師嗎?”
“哈哈哈哈哈!”
湯姆因為爆笑而握不住手中的錘子,它從湯姆的手中滑落,好巧不巧地砸在了他的腳面上,他的臉登時因為疼痛而憋得通紅,但笑可不會因為一點小小的疼痛停止,禁林中響起了悠長的堪比狼嚎的猙獰笑聲,如果此刻禁林外有別的學生,那么一個“霍格沃茲有狼人”的都市傳說可能就要因此誕生了。
過了好一會兒,湯姆終于笑夠了,他扶著一旁的樹干,彎著腰,大口地喘著粗氣,抬起頭看到表情怪異的納爾遜和麥格,湯姆的眼睛頓時變得通紅,他的眼神來回鎖定著兩人,甚至連仍然落在腳上的錘子都不管不顧了。
“湯姆,我覺得你該去看看醫生,雖然喬伊小姐已經很辛苦了,但是這個錘子還挺重的,”納爾遜小聲地建議道,“剩下的交給我就行了,一個活板門而已。”
“湯姆,你們這是怎么了?”就在湯姆把目光聚焦在納爾遜臉上時,麥格忽然從樹林中走了出來,納爾遜甚至都沒注意到她是什么時候離開的,她揉了揉眼睛,打了個哈欠,仿佛剛在樹林中找地方睡了一覺,“弄完了嗎?我剛剛都睡著了。”
“你睡著了?”納爾遜瞪大眼睛,“剛剛和我說話的是誰?”
“我沒聽到,納爾,我覺得你可能是太累了。”湯姆笑著搓了搓手,彎腰撿起腳面上的錘子,一瘸一拐地向納爾遜走來,“你該休息了。”
望著湯姆手中的錘子,納爾遜從心地點點頭,“確實,我太累了,甚至產生了幻聽……對了,湯姆,勞駕把錘子遞給我。”
“湯姆,勞駕把錘子遞給我。”
對角巷,在通向破釜酒吧的小巷道中,老板湯姆緊張地握著一把錘子站在靠酒吧的墻后,時不時望向墻的對面,他難以理解那些看起來慷慨激昂卻只會在人群中渾水摸魚的巫師為什么敢沖訓練有素的傲羅動手,但事實就是,巷子口打成了一團,他們甚至一度有人沖到了墻壁邊緣,這里是從破釜酒吧通向對角巷的門戶,但是只有巫師可以打開,倘若這堵墻被破壞……
破釜酒吧的老板湯姆倒吸一口涼氣,后怕地搖搖頭,抱緊那柄從人群中扔過來的錘頭,如果墻壁被破壞了,那么對角巷將直通倫敦繁華的麻瓜街道,甚至依附于墻壁的麻瓜隱匿咒也會受到損害,想象一下走在查令十字路上的麻瓜突然發現街邊出現了一間從未見過的酒吧……他不知道魔法部會怎么處理這件事情,他只知道自己一生的積蓄從此將失去他的價值。
就在他恍惚的時候,一位穿著黑袍的女巫出現在他的面前,笑吟吟地伸出手。
他抬起頭,正納悶這個人是如何穿過傲羅的防線出現在了自己身邊,一眨眼,正對上了一雙看不清顏色的眼睛,塞克斯教授輕輕揮動魔杖,老板湯姆便乖乖地把錘子遞了上來。
她搖搖頭,輕巧地將魔杖插回湯姆老板的口袋,舉起錘子,沖著垃圾筒的上方——每個光顧破釜酒吧的巫師進入對角巷時都會用魔杖戳一戳開門的地方——重重地敲了下去。
“砰!”
“嘩啦啦!”
塞克斯教授有些驚嘆于這柄錘子的破壞力,她不由得覺得嘆服,哪怕是搞破壞,也總有人做得比其他人更專業。
這柄錘子純黑的美術風格讓她覺得有些熟悉,但一時之間想不起來,想來是個很注重質量的魔法商店吧。
站在墻根的兩個傲羅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垮塌的碎磚塊埋住了,他們的同事聽到響聲,驚訝地轉過身,正好看到還在不斷跌落碎磚塊的半面墻壁,以及墻后舉著錘子不知所措的老板湯姆。
“湯姆!你在干什么!”
為首的傲羅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費盡心思帶領隊伍保護的墻壁,竟然被身后的店主就這樣輕而易舉地破壞了,他怒目圓睜,舉起魔杖想要挽回墻壁的傾倒之勢,但隨即就被身后不知道哪里射來的魔咒擊中了胳膊肘,魔杖打著旋倒飛了出去,他扭過頭,眼中滿是不可置信,這些只敢舉著牌子往前擠的家伙敢沖卡就已經很離譜了,現在竟然敢襲擊傲羅?
他側過頭,看到人群中的一根魔杖一閃而逝。
“反擊!反擊!”
傲羅們看到自己的領導被攻擊,頓時慌了神,大聲地招呼道,“保護隊長,保護隊長!”
“不要!”
傲羅隊長不顧半邊酥麻的身體,大聲沖手下吼道,但他的聲音被淹沒在傲羅們的念咒聲中,并沒有什么人聽到。
“傲羅打人啦!傲羅打人啦!”
人群中傳來激憤的大喊,進而引發了人群的憤怒,大家聲討著“暴力執法”的傲羅,步步緊逼上來,隨著傲羅們第一輪的魔咒擊中前排游行的巫師,他們的倒地更加抬高了群體的怒火,一根根魔杖被亮了出來。
“大人制造的錘子都比這群庸才的魔杖好使!”一位穿著和納爾遜幾乎同款卻不同色的米黃色大衣、圍著一條繡著企鵝圖案的長圍巾、腳下擺著一個大行李箱的年輕男巫坐在酒吧斜對面的冷飲店中,小口啜著手中加冰的青草汁,輕笑道:“和您說得一樣,即便是再盲目的人,只要施加一點正確的引導,就能爆發出難以想象的力量!”
他捧起手中的玻璃杯,將青草汁連同里面的冰塊一飲而盡,這讓周圍的食客瞪大了眼睛,一方面,從沒有人像沒見過植物一樣這樣享受地喝青草汁,另一方面,他們不明白為什么有人可以面不改色地吞下半杯冰塊,并在嘴里像喝吃薯條一樣將他們咀嚼個仔細,囫圇吞進肚里。
“大人的金庫在哪里呢?”
年輕人從懷中掏出一個珍藏的小本子,翻看著里面的內容,抬起頭,確認了對角巷中最高的古靈閣,向著妖精銀行的地方快步走去。
“大人,希望我的配合能讓你感到滿意!”他捏緊拳頭,在空中揮了揮,好似在給自己打氣,毫不留戀地離開了一片混亂的巷口,仿佛剛剛發生的一切都和他沒什么關系。
經過十字路口,他撅折了口袋中的魔杖,隨手把它丟到了街道地攤中的一堆木材中,壓低了帽檐,從一家落滿灰塵的寵物店招牌下路過,接著匯入人群,消失不見了。
“隊長,您……您沒事吧?”下達了反擊命令的傲羅屁顛顛地跑到了隊長身邊,諂媚地攙扶著他,反倒按到了隊長的麻筋,隊長頓時呲牙咧嘴地抖了起來,但他并不能夠閱讀隊長的表情,反倒拍著胸脯說道,“隊長,場面已經被控制住啦!”
這位傲羅隊長正是劉易斯·奧格登,那個在納爾遜回到英國時,一路跟著他到小漢格頓的男巫,他是魔法部中少有的少壯派,能力、血統、成績一樣不落,但奈何自己的手底下總有些腦子不好使的人,這群游行的巫師一看就是被人當槍使了,被繳械咒擊中又怎么樣?本來可以簡單控制的場面這下有意思了,對面的人數倍于傲羅,哪怕傲羅可以一個打三四個也完全無濟于事,更何況,他們這點兒人怎么敢對這么多人動手?
看著下屬頗為自豪的邀功嘴臉,劉易斯氣得牙癢癢,恨不得一腳踢爛他的屁股。
他一把抽回手,大力甩了甩,臭著臉說道:“快去魔法部請求增援……不!是要求他們必須增援,至少要派來十五個傲羅!”
“隊長,您……”下屬頗為體貼地為隊長分憂,“部里的人手可能不夠。”
“那就讓別的部門的人來!”劉易斯氣急敗壞地大吼道,“進去找副司長申請,就說我說的,這里最多堅持十五分鐘,他知道是怎么回事!”
下屬撓了撓頭,仍舊不明白隊長抽了什么風,但他還是聽話地小跑進了身后的斷壁殘垣中,尋找待在破釜酒吧里的副司長。
酒吧中,大腹便便的副司長正坐在吧臺前,小口地品味著杯中之物,他的手邊擺滿了威士忌的空瓶子,整個人被酒氣籠罩,醉醺醺的,看起來隨時都會吐。
“嗝!”見到走進來的老板湯姆,他哈哈大笑,招了招手,“湯姆,你明明還年輕,怎么看起來和你爸爸一樣老呢?”
“大人,我……我有些害怕。”老板湯姆顫顫巍巍地說道,“外面……外面太……太可怕了。”
“哈哈,這這點兒膽子比你爸還小!”副司長嘲弄道,“不如回家找你媽媽哭去吧!”
“可以嗎?”老板湯姆的眼中閃過一絲渴望,“大……大人,我真的,可以回家嗎?”
“你還真想回去?”副司長愣住了,又笑起來,“你的酒吧不要啦?”
“我……大人,我真的好怕!”老板湯姆的語氣中甚至帶上了一絲哭腔。
“好吧好吧,”副司長揮了揮手,頗為大度地說道,“你把鑰匙留下吧,這種場面確實只能交給傲羅,等到事態平息,我會通知你來部里領鑰匙的,但是到那時候……”
他露出了猥瑣的笑容,打了一個惡臭的酒嗝,抬起手捻了捻手指。
“我明白!我明白大人!”老板湯姆如獲大赦般瘋狂地點頭,把鑰匙留在吧臺,轉身向正門跑去,中途甚至還被翻到的椅子絆了一跤,副部長看著他狼狽的背影,發出了滿是酒氣的嘲笑聲。
跑出店門的瞬間,老板湯姆矮小肥胖佝僂的身影便變得挺拔苗條,一位在肩頭披著一條波西米亞風格長披肩的淑女出現在了查令十字路上,盡管她突然出現在兩座建筑之間,但路過的麻瓜并沒有察覺,至是有幾位路人驚訝于她的氣質多看了兩眼,接著便投入步履匆匆的繁忙生活當中。
塞克斯教授戴上一頂帶網紗的白色帽子,款款地走在大街上,那樣子完全就是一個不用為生活發愁的貴族小姐,她回憶著透過磚隙瞥到的年輕面孔,輕笑一聲,在心中默默地感謝著這個同樣渾水摸魚的“同行”,盡管她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但自己離開的目的達到了,接下來,她甚至可以直接進入因人手短缺而極度空虛的魔法部,大搖大擺地從飛路網離開,與在對角巷中不敢幻影移形不同,她現在根本不用幻影移形,甚至決定在倫敦轉兩天再走。
一位帶著高禮帽的男士迎面走來,正好看到了塞克斯教授沒有被帽子遮擋的下巴和微微翹起的嘴角,他失了魂一般,扭過頭繼續向前走著,剛走了沒幾步,就“砰”地一聲撞在了路邊掛著廣告的木桿上。
等到他再次扭過頭,想要尋找那位讓他一見鐘情的女士時,卻發現她早已不見了蹤影,就仿佛從來沒有出現過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