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昆達!站住!”
伴隨著納爾遜的縱身一躍,喬昆達用一只手帶上了兜帽,驟然加速,鉆進了對角巷擁擠的人潮中。
臨近開學,這里擠滿了帶孩子采購書本的家長,那些同阿黛爾一樣活躍的小巫師在街道上跑來跑去,以至于從麗痕書店到長袍店的這一亂路面被堵得水泄不通。
納爾遜掂了掂大衣的口袋,這裝滿重物的衣角一旦隨著奔跑甩起來,怕是會傷到不少路過的倒霉蛋,喬昆達從人群中躍起,看到了遠處有些迷茫的納爾遜,竟咧著嘴做了個鬼臉,仿佛在說“抓不到我吧”,緊接著低下頭,再次隱沒在人群中。
這時,追來的湯姆氣喘吁吁地從后面扒開人群,來到了納爾遜身邊。
“跟丟了嗎?”他扶著膝蓋,斷斷續續地問道。
“本來差點兒跟丟了,”納爾遜輕松地說道,他脫下外套,露出大衣底下套著棕色馬甲的襯衫,不顧湯姆的抗拒,把衣服丟到了他的身上,“喬昆達的行為讓我想起了一個愛笑的倒霉男孩。”
“你能不能少裝點兒東西!”湯姆被大衣壓得動彈不得,只好用漂浮咒托起它,但當他抬起頭時,納爾遜已經擠進人群,消失不見了。
在對角巷的上空,一只隱藏在陽光中的銀色蜻蜓正撲扇著翅膀,用它獨眼中射出的紅色光點鎖定著自以為完美隱藏的喬昆達的發髻。
幾分鐘后,在長袍店后街的拐角處,繞了半天的喬昆達躲在一扇飄窗下的陰影中,小心翼翼地打量著周圍安靜的環境——沒有人來,再往前走一點兒,就能進入翻倒巷了。
“好險,”她長舒一口氣,拍了拍胸脯,抱緊了懷里的包裹,向翻倒巷的方向快步走去,一邊感嘆道,“差點兒被小學弟發現了!”
在穿越一堵臟兮兮的黑色磚墻后,翻倒巷中刺耳的吆喝聲傳入耳朵,她放心地摘下兜帽,拍了拍包裹上落的灰,慶幸地笑著,“還好我路熟。”
“是嗎?喬昆達學姐,”納爾遜的聲音從她的面前傳來,她抬起頭,越過擠到面前的黑巫師攤販們,她看到脫了外套的納爾遜正站在一個老巫婆的地攤前,把玩著一枚已經掉了漆的據說能夠克制吸血鬼的“純銀”十字架,笑盈盈地望著她,“可真是讓我一陣好找呢,還記得嗎?您有東西被落在我這兒了。”
“該死!”她抱緊手中的包裹,那些煩人的小販此刻已經將她團團包圍,一邊熱情地推銷著那些看起來就很不靠譜的貨物,逃跑的通路被堵死,但她沒有放棄抵抗,緊咬牙關,在人群的掩護下揮動魔杖。
“障礙重重!”
正前方正在推銷補腎神藥的虛弱男巫被魔咒瞬間炸開,像一枚炮彈一樣向納爾遜飛去,人群呆住了,他們從未見過這種顧客,買賣不成至少仁義在嘛,怎么能一言不合就打人呢?
人群的愣神令原本緊密的包圍散開了,喬昆達毫不猶豫,抱著包裹,轉身就向先前進來的墻壁沖去,余光中,納爾遜已經接住了那個看起來就很腎虛的男巫,把他隨手擺在了老巫婆的身邊,但依舊一動不動,笑著看向喬昆達。
喬昆達暗道不好,扭頭望向前方的墻壁,墻后傳來含糊不清的嘟囔聲,“找錯地方了嗎?不是說翻倒巷可以從這里進去嗎?”
出入口被納爾遜不知道用什么手段封鎖了,但喬昆達已經來不及減速,只好轉過身體,護住手中的包裹,側身用肩膀撞在了墻上。
“那是什么東西?比命還重要?”納爾遜的臉色浮現出一絲疑惑,而觀察到這個表情的喬昆達心中一陣竊喜,托住包裹的右手握緊魔杖,心中默念魔咒——
“砰!”
這并非是她單薄身體撞到墻上的聲音,在與墻體接觸的前一秒,無聲咒已經成功釋放,威力巨大的魔咒將這堵薄薄的磚墻炸出一個足夠人穿越的窟窿。
她低下頭,不顧墻對面的罵街,貓腰沖了過去。
納爾遜愣住了,他本人都沒想對喬昆達怎么樣,只想問個明白,但沒想到她竟然這樣堅決,當年的事情難道還有什么隱情?這樣的話他更要抓住喬昆達。
將手中的十字架丟回地攤上,納爾遜穿過驚愕的人群,返回了對角巷的區域。
但在墻的對面,除了一個被炸到街對面的胖巫師,街上一個人也沒有。
不過納爾遜絲毫不擔心,層疊的齒輪在他的右眼前緩緩浮現,一層水幕出現在齒輪的間隙中,喬昆達狂奔的背影正清晰地顯示在眼前,她正躲在一條堆滿垃圾的巷子里喘著粗氣,揮舞魔杖似是準備利用幻影移形逃離。
他挪了挪腳步,堅硬的異物感讓他低下頭,撿起了一塊奇怪的硬片。
“跑路經驗很豐富嘛,看樣子沒少被追。”
納爾遜搖了搖頭,隨意揮動魔杖,出現在了監視喬昆達的那只蜉蝣正下方。
在格林德沃的教導下,納爾遜進步最快的就是幻影移形了,甚至可以通過連續的快速閃爍同時攻擊戰局中的各個方位,在蘇格蘭高地解救那些被當作“原料”的麻瓜時,他就曾用這樣的技巧戲耍那些黑巫師,繞得他們暈頭轉向。
相比格林德沃的獨門絕技,普通巫師的幻影移形無疑要慢得多,以至于在喬昆達連“三個D”都沒想明白時,納爾遜已經在蜉蝣的定位下再次掛著那副令她難受萬分的笑臉出現在了她的正前方。
喬昆達打斷施法,抱著包裹轉身就跑,但在跑到巷口時,她再次看到了幽靈一般陰魂不散的納爾遜。
“格林德沃?”
她警惕地舉起魔杖,側身將包裹擋在身后,這是照面后她第一次對納爾遜主動說話。
“見多識廣,喬昆達,你大可不必這么……至少讓我把話說完嘛!”
納爾遜搖搖頭,嘆息一聲,向再次拐進另一條小巷中的喬昆達追了過去。
在確定了納爾遜幻影移形比自己嫻熟并且有能力定位到自己后,喬昆達放棄了脫離戰場后幻影移形離開的打算,沖入了對角巷蛛網般的巷道中,不斷地在不同的小巷子里鉆來鉆去,和綴在身后的納爾遜兜著圈子。
喬昆達專挑小巷子鉆,相比納爾遜,她對對角巷中的環境要熟悉很多,作為第一位騎著掃帚橫跨大西洋的女巫,她的身手也展現出了與巫師不符的矯健,一頭臟辮張牙舞爪地在腦后飛舞著,飛快地穿過一個又一個臨街的小攤。
但每次轉過頭,她都能看到納爾遜像個鬼一樣跟在自己身后,看他的模樣似乎一點兒都不累,這樣下去自己早晚會被抓住!她望向路邊的水果攤,一個餿主意頓上心頭。
“萬彈齊發!”
掌握著地利的喬昆達揮舞著魔杖,路邊攤販擺在面前的水果如同一只只憤怒的麻雀一般“嗖嗖”地向納爾遜飛來。
納爾遜側頭躲過一枚照臉襲來的蘋果,身后傳來“砰”的一聲脆響,他顧不得看身后遭到無妄之災的路人,伸出手接住了另一枚飛向肩膀的蘋果,隨手把它塞到了一個吸著鼻涕的小男孩手里,繼續向前追去。
緊隨其后的是湯姆最喜歡的水果——小西紅柿,彈幕中還夾雜著幾個熟透了的柿子,瞄準的都是刁鉆的角度。
納爾遜抬起胳膊,抓住軟氈帽的頂,將它從頭頂摘了下來,緊接著歪了歪頭,柿子蹭著頭頂那一簇不服帖的金發飛向了身后,他隨意地轉了轉帽子,重新把它扣在頭頂,舉起魔杖在空中畫了一條順滑的曲線,在魔杖的控制下,其中一枚小西紅柿忽然叛變,如同閃電一般穿梭在自己的“戰友”群中,將那些小西紅柿和柿子撞得七零八落,納爾遜則絲毫沒有受到影響地穿過了這一輪的彈幕。
這番操作令路人們眼花繚亂,但他們的衣服都遭了殃,可沒有人在乎這個,反倒是津津樂道地討論起了剛剛跑過去的巫師的身手。
“還好你沒有弄臟我的帽子,不然我可能真的不會放過你。”
納爾遜腳步輕快地奔跑著,這種感覺他已經很久沒有體驗過了,除了前方的喬昆達,沒有人能用腿和他跑這么久,“不過我可是被稱為倫敦成龍的男人,帽子怎么可能臟呢?”
他看似在自言自語,但是聲音卻從追蹤喬昆達的蜉蝣中發出,在她的耳邊響起,神經緊繃的她被嚇了一跳,左右環顧著,直到在身后看到納爾遜窮追不舍的身影,她才放心地舒了口氣。
等等?我為什么要放心呢?他不是還在后面追嗎?
喬昆達被自己的想法氣到了,不去想“倫敦成龍”是誰,她加快腳步,向前沖去,一邊操控著一旁的水果向身后一股腦地丟去,期望它們能拖住他的腳步。
這次的納爾遜索性不閃不避,任由水果砸向自己,其中還有一枚罕見的菠蘿,眼看著就要被菠蘿砸中腦殼,但那些水果竟穿過了他的身體,仿佛穿過瀑布一般激起了幾滴水花,納爾遜的身體變得忽隱忽現,時而像是在水里,時而像是在霧中,他安然無恙地穿越了彈幕,可這卻苦了身后的無辜路人。
“可惡!是誰扔蘋果……啊!怎么還有……菠……蘿……”
一個倒霉蛋軟綿綿地倒下,眾人哄笑著把他扶起來,所有看到這一幕的巫師,包括那些水果被丟的攤販和被殃及的池魚都把這當成了一次難得的節日,跟著納爾遜跑了起來,一邊歡呼一邊大聲鼓勵。
“加油!我當初就是這么追到我老婆的!”
一個叼著煙斗的老男巫被身材壯碩的妻子抱在懷里,跟著納爾遜狂奔。
“小姑娘加油!”他的老婆扯著大嗓門沖前方的喬昆達喊道,“要給男人多一點兒考驗!”
他們竟是把兩人當成了玩鬧的情侶,只有當事人喬昆達才明白其中的兇險——她曾經靠著高超的逃跑技術擺脫了一隊美國傲羅的圍堵,只有她明白納爾遜究竟有多能追人。
越來越多的人加入了這場奔跑,憑借著自己的想象為兩位領跑者加油助威,甚至在隊伍末端的人都不知道前方有兩人在玩命地追逐,只是隨大流地跑了起來。
望著前方寬敞但擁擠的街道和熟悉的長袍店,喬昆達戴上兜帽,心中一喜,沖進了人群中。
又回到最初的起點,繞了一圈,喬昆達再次擠進了主干道的人潮中,納爾遜追丟她最久的時間便是在這條路上,她明白,對于一個總能夠找到自己的人,人群才是她最有力的保護色。
喬昆達可不是海格那樣的大個子,當她躬身躲藏的時候,納爾遜很難在人群中看到她,甚至連蜉蝣的視野在出現了暫時的空缺,他索性踩著排水管上的卡扣翻到了屋頂上,期望用更開闊的視野鎖定喬昆達的蹤跡,在追逐的過程中,一架架蜉蝣從長袍店中飛出,封鎖住了主干道空中的視野。
很快,喬昆達小心翼翼弓著腰的身影出現在了納爾遜的視野中,她此刻已經隨著人潮靠近了魁地奇精品店的方向,好巧不巧,那個店員正抱著一把飛天掃帚出來清理掃把頭里落的灰。
越來越多的路人被“節日”的氣氛影響,跑著鬧著陷入了狂歡之中,盡管他們甚至都不知道狂歡的主題是什么。
“找到你了。”
納爾遜站在房頂上,舉起魔杖。
“終于到了!”喬昆達懸著的心也終于落下了,她徑直撲向店員,一把奪走他手中的掃帚,動作瀟灑地橫跨上去,酸澀的雙腿用力蹬地,如同雛鷹一般轟然起飛!
與此同時,一道與天光近似的銀色魔咒從納爾遜的魔杖尖沖出,追隨喬昆達而去。
喬昆達意識到了魔咒的逼近,她抬起掃帚柄,加速升空,但單手操控終究有些吃力,魔咒還是擦過了她握著掃把的右手,喬昆達沒有注意到,一個隼形印記悄然出現在她的小拇指指根處,它扇了扇翅膀,很快消失不見。
伴隨著喬昆達幾乎垂直的升空,路人們爆發出了巨大的歡呼聲,在聲浪的簇擁下,喬昆達直沖云霄。
而納爾遜已經回到了長袍店中,盡管兩位始作俑者已經離去,但狂歡的人們依舊沉浸在荒誕的歡樂之中,奔跑的隊伍也在不斷拉長。
“跟丟了嗎?”
湯姆看到推開店門進來的納爾遜,沒好氣地把大衣丟了回來,問出了與之前同樣的問題。
“沒有,我留下了印記,確保我在任何時候都能找到她……現在她對我而言就像夜晚的月亮一樣顯眼,”納爾遜輕聲說道,“而且我還有了有趣的發現。”
那片被喬昆達遺落在瓦礫上的殘片出現在他的手中,質地獨特,色彩豐富,像一片不規則的鱗甲,又像一塊過于堅硬的殼。
“哦,那就行,不過倫敦晚上不容易看到月亮,”湯姆探過頭看了一眼,又很快失去了興趣,興致缺缺地問道,“我們什么時候去抓她。”
“讓我先看看她究竟在干什么?”納爾遜眼前再次浮現被齒輪簇擁的水幕,“我都那樣收手了,暗示已經寫在了臉上,她為什么還是要那么拼命跑呢?”
“你那樣追,換任何人肯定都會跑。”
湯姆撇撇嘴,伸手從衣架中取下兩件粉紅色的毛衣,版型一樣,花紋不同。
“挑一件,惡婆鳥或者侏儒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