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侏儒蒲吧。”
在思考了足足一秒鐘后,納爾遜望著湯姆斬釘截鐵的眼神,毫不遲疑地拿起了那件胸口印著侏儒蒲的毛衣,一邊牽強地解釋道:“我總不能每天頂著個‘N’在外面跑,侏儒蒲至少還可愛一點兒。”
他拎著掛衣架,跑到店鋪后方的全身鏡面前比劃了兩下,粉色的線頭在空中抖來抖去,就像侏儒蒲的長毛一樣。
“甚至感覺還挺好看。”
認命了的納爾遜滿意地點點頭,對這種穿在長袍下的毛衣,其實長什么樣子都沒有區別,甚至套在襯衫上穿在大衣里面,也能給人一種耳目一新的觀感,“人總是要嘗試不同的穿衣風格的。”
“沒錯,我覺得粉紅色很襯我的猛男氣質。”
阿爾法德的聲音從納爾遜身后傳來,他轉過頭,被一片連在一起的粉紅色晃花了眼。
納爾遜揉揉眼睛,定睛望去,只見在阿爾法德粉色毛衣的肩頭,一只繡得極為還原的六角蠑螈正瞪大眼睛吐著泡泡,他的身后是已經穿上那件惡婆鳥毛衣的湯姆,看起來就很吵。
“為了慶祝我們的小朋友入學,今年的主題色是粉紅色,”沃爾布加摟著阿黛爾走了上來,她穿著一件漂亮的火烈鳥毛衣,是一行人中看起來最正常的,而被她摟在身邊的阿黛爾則穿了一件和納爾遜同款的侏儒蒲毛衣,沃爾布加從弟弟的背后抽出一根突兀地豎在外面的毛線頭,“湯姆剛剛一直在說,你一定會選那件侏儒蒲的毛衣,所以阿黛爾也選了一樣的。”
阿黛爾扭了扭肩膀,但仍舊無力掙脫沃爾布加的“魔爪”,在店員的建議下,她買了一件稍大一些的毛衣,整個人看起來就像一個大號的侏儒蒲。
“說起來你這件毛衣不會像真正的侏儒蒲一樣半夜起來偷吃鼻屎吧?”阿爾法德忽然說道,這句直擊靈魂的拷問讓后方靠近的海格與桃金娘都停下了腳步。
店內的眾人,包括正在挑選衣服的顧客和店員在內,全都轉過頭,目瞪口呆地望向人群中央的阿爾法德。
空氣凝固了,只有掛鐘“咔噠咔噠”的聲響在見證著時間的流逝。
良久,湯姆深吸一口氣,笑容猙獰地說道,“你真惡心,阿爾法德。”
“你的神奇動物研究課可以得滿分了,”納爾遜干笑道,“連這么偏門、這么……的知識都知道。”
“不關我的事,”阿爾法德意識到了氣氛的詭異,他連連擺手,指向了身后正在努力把自己藏在衣架后的海格,“是魯伯告訴我的。”
海格的動作僵住了,他穿著一件裁縫臨時趕制出來的大號粉紅色毛衣,悻悻地轉過身,撓著頭,就像一枚躡手躡腳準備去偷襲螃蟹的大只海星,巧合的是,他的胸口印著的就是一枚粉紅色的海星。
“我只是告訴你,不是讓你這么大聲講出來。”好脾氣的海格也著急了,他甕聲甕氣地說道,“我沒想到你竟然這么……這么……”
“這么不知羞恥。”
從海格身后冒出來的桃金娘推了推眼鏡,用和沃爾布加一樣的嫌棄眼神望著阿爾法德,她胸口的圖案是一只幼年的中華白海豚,按照阿爾法德的理論,這件毛衣剛織出來的時候應該是灰色的。
沃爾布加依舊在咬著牙幫阿爾法德揪線頭,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的手中已經卷了一個不小的毛線團。
看到一眾粉紅色的朋友,納爾遜向湯姆投去疑問的眼神。
湯姆心領神會,抬了抬胳膊,展示著手中拎著的紙袋,那里裝著買給克里斯蒂安的毛衣,盡管他們因為一些奇怪的原因已經很久沒說過話了,但湯姆這個老哥哥還是記掛著自己的妹妹。
“我們難道要這樣站在店里嗎?感覺有點兒占位置。”
納爾遜輕快地問道,聽到他的話,阿爾法德披上外套,扭頭就跑,看樣子很想離開這個令人尷尬的地方。
但他的動作實在是太快了,以至于沃爾布加盯著手中的毛線團愣住了,而一根粉紅色的羊毛線正從毛線團上伸出,延伸至店鋪外面,并且隨著阿爾法德的原理越拉越長。
看長度,他的長袍下面可能只剩下兩根袖子了,而在場的眾人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
“往好的方面想,至少連著一根繩不容易走丟。”
湯姆尷尬地笑了笑,沖著粉色毛線延申的方向追了出去。
“小拇指。”納爾遜笑著揉了揉阿黛爾的頭發,跟著追了出去。
“我看過那個。”
當一行人找到阿爾法德時,他正站在冷飲店的門口瑟瑟發抖,完全不知道自己這么冷的原因是什么。
一邊跑一邊纏線團的沃爾布加見狀,偷偷地把毛線團塞到了阿爾法德的口袋里,柔聲說道:“姐姐以前對你不好,是姐姐不對,姐姐請你吃刨冰。”
“你生病了?”阿爾法德伸手探向姐姐的額頭,“都開始說胡話了!”
沃爾布加難得一見的溫柔瞬間消失,惡狠狠地揪著弟弟的耳朵把他拎到了店中。
在五年以前,布萊克兄妹就是在謝爾頓·福斯科的冷飲店中與納爾遜和湯姆初遇,甚至湯姆面前的覆盆子圣代都是當年的口味。
只不過,這次吊著勺子的不再是孤零零的納爾遜與湯姆了。
“對了,你給阿黛爾買的寵物呢?”沃爾布加幫阿黛爾攪勻她的刨冰,望向湯姆。
“我付了錢,讓店主在開學以后用那只斑頭鵂鹠寄信到霍格沃茲,”湯姆云淡風輕地壓制著眾人的智商,“這樣就不用抱著貓頭鷹撞火車站的墻了,那樣看起來太蠢了。”
大家回想起當年撞墻的時候,紛紛表達了自己的震撼之情。
一邊吃著圣代,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著,話題很快回到了阿爾法德在成衣店中的驚天發言。
“是魯伯告訴我的!”他牙齒打戰著辯解道,不穿毛衣吃圣代讓他更冷了。
“說起來,小海格對神奇動物很了解嘛。”
沃爾布加口中的“小海格”正一個人坐著兩張椅子,快趕上阿黛爾頭那么大的刨冰碗在他的手中像過家家的玩具一樣迷你。
湯姆解釋道,“之前納爾送了我一套紐特寫的《神奇動物在哪里》,我看海格很喜歡神奇動物,就把那套書送給了他。”
麥格與弗利維曾經將海格托付給了納爾遜兩人,但第二年,不負責任的納爾遜就跑路了,這幾年一直是湯姆在照顧他,不得不說,他照顧人還是有一手的,不光會織毛衣,海格長得這么快也有他一半功勞。
“紐特·斯卡曼德寫得書真的很棒!這是我唯一能夠主動反復閱讀的書,”海格揉了揉自己圓圓的鼻子,靦腆地說道,“書里的描寫和圖片令我神往,如果能真正看到那些神奇動物就好了……”
他像個邀功的孩子一般面露自豪,輕聲說道:“三年級開的神奇動物研究課是我唯一能拿第一的課程,所以我才知道侏儒蒲會在晚上——”
“好了,海格,吃東西呢,”湯姆拍了拍海格的肩膀,這明明就是個邀功的孩子,只不過是大了點兒,所以大多數人都不把他當成小巫師看,“說得很好,以后不許給阿爾法德說了。”
海格撓了撓棕褐色的卷發,樂呵呵地笑著。
“海格以后可能會成為紐特學長那樣的神奇動物大師呢。”
納爾遜喊來福斯科,為海格又添了一碗刨冰,開始講述起紐特的神奇箱子,這令海格心馳神往,甚至喃喃道,“如果能有一個裝著火龍的箱子就好了。”
“哈哈,它會很憋屈的。”
看樣子海格的愛好很小就養成了。
“所以說你們打算選神奇動物研究課嗎?”桃金娘忽然拋出了一個問題。
“我要選!”海格第一個舉手。
“魯伯,你不用選。”湯姆用力地把他高高舉起、已經捅到遮陽傘的手掰下來。
在霍格沃茲的學生六年級后,他們會根據自己的職業規劃選擇需要修讀的課程,一個人的時間和精力是有限的,所以必須做出取舍。有些課程是需要達成前置成績的條件,有些課程甚至是從零開始。
“我應該是不會選了。”湯姆搖搖頭,見海格有些失落,他趕忙說道,“不過遇到神奇動物相關的問題我可一點兒都不擔心,畢竟有我們的百科全書海格先生嘛。”
海格被他的夸獎說得有些害羞,只好大口地吃著刨冰來緩解尷尬。
“父親讓我選這門課,我們家前幾天接受了一處農場,”沃爾布加說道,“但是很遺憾,家里除了家養小精靈,沒有一個懂行的。”
“我還不確定。”桃金娘搖了搖頭,似乎是在糾結。
“我也是。”這是阿爾法德,他確實是什么都不知道,“不過我一定會選魔藥和魔咒,其他的抽簽決定吧。”
四個人除了沃爾布加沒有一個選神奇動物研究課,甚至沃爾布加看起來也興致缺缺,海格只好把期待的目光投向納爾遜。
“我之前是不打算選的,”納爾遜說道,但他很快從口袋中掏出那塊喬昆達落下的碎片,說道,“但是不選課,我可能沒法查禁書區的資料,從今天開始,我可是對神奇動物充滿了好奇。”
海格懸著的心放下了,至少神奇動物不是一門沒人感興趣的學科,對納爾遜的認同感油然而生,很快,他的注意就被納爾遜擺在桌上的碎片吸引了。
“那你要放棄什么課呢?”湯姆好奇地問道,“據我所知,你的課表除了給自己的假期以外都排滿了,難道要占用休息時間嗎?”
“我準備放棄占卜課,至于相關的算術占卜也不在我的考慮范圍內,”納爾遜攤開手,說道,“這下就不用費盡心思編造自己的死狀了,你知道的,湯姆,我一直覺得學占卜就是在浪費時間。”
“克里曼思夫人會傷心的。”
“我會定期向她遞交自己的死訊的。”
“我真替她感到高興。”
“這樣我的課表就是魔法史、變形課、魔咒課、黑魔法防御課、古代如尼文、煉金術、還有神奇動物研究課。”
“可以,大多數都是重合的,不過你真的要放棄魔藥課嗎?”
“我覺得我得識趣一點兒,在斯拉格霍恩教授放棄我之前先放棄他。”
“哈哈,”湯姆想起了上學期末納爾遜的某次用珍稀藥材造出泥漿的創舉,笑呵呵地說道,“那么草藥課呢?”
“饒了我吧,你知道的,我分不清深綠色和淺綠色,”納爾遜說道,“即便有你那鏡片的幫忙也很痛苦,每次從苗圃出來,我看太陽都是綠的!”
“還有這種事?”阿爾法德望向太陽,似乎在想象綠色的太陽是什么樣子的。
“但是納爾遜,”桃金娘忽然說道,“天文學呢?”
“什么?還有這門課,”納爾遜撓撓頭,“你不說我都忘了,這個也不選,有一張好用的星圖就夠了。”
“不過你可能是我們這一屆學生當中唯一選擇魔法史的人。”湯姆笑道,“不知道賓斯教授看到教室里只有你一個人會怎么想。”
“他習慣了。”納爾遜聳聳肩,“1664年的時候,只有格蘭芬多的一名學生選了賓斯教授的提高班,他讀了兩年,到畢業的時候才告訴賓斯教師,他選錯了,原本想選麻瓜研究的。”
“哈哈哈……”看太陽看累了的阿爾法德捶著桌子笑。
“我也選了。”桃金娘忽然說道。
“太慘了……嗯?什么?”湯姆驚訝地望著桃金娘,臉上寫滿了“何苦來哉”。
“納爾遜,我可以看看那塊蛋殼嗎?”海格盯著桌上的碎片說道。
“蛋殼?”納爾遜順著他的目光望去,捏起碎片遞到了海格手中,“這是一塊蛋殼嗎?”
“我想是的,”海格點點頭,小心翼翼地接過蛋殼,“它應該很大,以至于弧度并不明顯。”
這對納爾遜倒是意外之喜,他瞇起眼睛,雙眼中白霧涌動,靈魂竟悄然地沉入了迷離幻境之中,站在亞歷山大的頭頂向西眺望,一道直沖云霄的銀色光柱在一覽無余的白色平原盡頭閃爍,那是他留在喬昆達身上的信標,在平淡無奇的迷離幻境中,它就像黑暗中的螢火蟲一樣耀眼。
信標的光輝在勻速向西,謹慎的喬昆達似乎是打算直接飛走,忽然,信標停下了。
他睜開眼睛,冷飲店的版等下,一只小狗似的動物正在撕咬著他短靴上的金屬鉚釘。
“欸,是一只嗅嗅!”
“真可愛!”
眾人很快注意到它,納爾遜彎下腰,雙手像閃電一樣把嗅嗅抱了起來,它的四條小短腿在空中不住地撲騰著,但并不像野生的神奇動物那般慌亂。
“能吃嗎?”
“應該不行,”納爾遜從口袋中掏出一枚閃著規律紅光的小銀球,用手指悄悄抹過紅點,將光點封閉起來,把小銀球塞到嗅嗅的懷里,“加隆可一點兒都不亮,帶著它去找你的主人吧。”
說罷,他把嗅嗅往地上一放,用清水沖了沖手。
“主人?這是巫師養的?”
“嗯,”納爾遜含著勺子,點了點頭,“毛皮的狀態和紐特學長的那只一模一樣,它在替自己的主人觀察情況呢。”
“從來沒有見過這么逃跑的人。”湯姆的臉上露出奇怪的笑容。
“勇氣十足呢。”納爾遜點點頭,大聲說道,“她跑得急,怕是把什么東西落在了對角巷吧!可是我馬上就就要去上學了,可怎么辦呢!”
已經跑到街對面的嗅嗅轉過頭,望向納爾遜的方向,解著鉆入了一旁的小巷中。
“你可真壞,連嗅嗅都騙,”湯姆放下圣代,揶揄道,“不過真的好蠢。”
末了,他又補上一句,“甚至有點兒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