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答應了女兒陪她街頭演出,北原賢人自然不可能敷衍了事。該需要的基礎設備起碼得有。
周年校慶的事情已經走上正軌,不需要他再去忙前忙后。北原賢人找個合適地理由,提前下班離開學生會,前往秋葉原。
因為是陪女兒娛樂性質的街頭演出,根本用不著專業級的舞臺音響。北原賢人逛幾家專門經營二手音響器材的店鋪,購入一臺能湊活用的業余級音箱,半個花谷大小。再買一支新話筒和一盤新琴弦。然后給花谷發短信,告訴她晚上不用做飯,他買回家。
回家地鐵上,北原賢人沉思。
“在日本街頭演出得提前到警察署辦理占地許可,今天好像是來不及了吧。”
到家開門,小調皮蛋沒在玄關沒在客廳,北原賢人吆喝一聲“花谷”
“樓上呢。”頭頂二樓傳來小調皮蛋的應答。
北原賢人把路上買的便當擺到餐桌上,走上通往二樓的階梯,先回到自己臥室,將吉他抱過來,卸掉生了灰的老琴弦,一一換上新弦。忙完,他起身來到走廊主臥的襖門前,輕輕敲兩下門,然后拉開。
花谷蹲在地上,背對北原,兩只小手嚴嚴實實地包著什么東西,“當啷當啷”地搖來搖去。
“搖硬幣?”北原賢人詫異,走到女兒身邊,看著花谷閉著眼搖了十幾秒硬幣,然后撒手往地上擲去。
“你在干什么?”北原賢人問道。
花谷沒吱聲,小臉瞅著地上的三枚銅幣,記住結果,然后拾起一旁的鉛筆,在筆記本劃一條橫線。寫完,她才扭過小腦袋,認真說道:“花谷在占卜。”
北原賢人面無表情地看著一臉煞有其事的認真女兒,這小調皮蛋真是冷不丁就給他整點新花樣。
不感興趣的北原賢人一邊轉身一邊問道:“餓了嗎,吃飯?”
“歐尼醬不好奇花谷在占卜什么嗎?”花谷趕緊從地上爬起來,叫住轉身要走的爸爸。
北原賢人停住腳,轉過身說道:“占卜你媽?”
花谷“啪”地打了個響指,小手指著爸爸,嘿嘿笑道:“聰明!”
北原賢人瞥了眼地上的三枚銅幣,蹲下,撿起來,正反看了看,驚奇發現,居然還是唐朝古幣,上面烙著四個字——乾元通寶——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北原賢人一臉無語地看著女兒,見過玩塔羅牌占卜的人,學校里就經常能看見一群咋咋呼呼的女生圍坐在一起掀牌,路邊上也有塔羅牌商店,一點也不罕見。但是,搖硬幣的小姑娘,他真是頭一回見識到。而且似乎還是在大街上擺攤算命的那一套?
“你跟誰學的?”北原賢人納了悶,這總不可能也是琴音姐教的吧。
“看書呀。”
“什么書?”
花谷扭頭跑到書桌前,從抽屜拿出一本藍色小冊子,跑過來遞給爸爸。
《易經》......北原賢人頓時陷入了沉默。
北原賢人一臉古怪地看著女兒,這只小調皮蛋怎么凈干些超出正常人意料之外的抽象事情。
她平常模仿電視劇里的劇情,喜歡跪坐在玄廊門口,天天迎接他回家就算了。
總是喜歡占長輩便宜,稱呼他叫哥哥,甚至還作死的稱呼他叫姐姐,這也不說了。
之前還研究一種概率分布的數學東西,預測他幾點回家,這都沒什么。
甚至是熱衷于親手給自己挑選媽媽,北原賢人也都習慣了。自家女兒可能就是比較與眾不同。
但是,她怎么現在又研究起玄學來了?
花谷瞅了瞅《易經》,又瞅了瞅爸爸,問道:“爸爸看過嗎?”
“沒看過,但聽說過。”北原賢人有點麻木地答道。
花谷又瞅向筆記本上自己畫下的六條橫線,小嘴嘀咕道:“靜卦。離巽,火風鼎......上一次是水火既濟三爻動,再上一次是天火同人三爻動......三次都有“離”卦,“離”是火的意思,難道她姓名里有火字?......“離”也有太陽和光的意思,姓名里有光或陽?”
“看出什么來了?”
花谷嘿嘿笑著撓了撓小腦袋,她連書里的漢字都認不全,讀音也念不出來,更別說字的含義了。她只是單純把文字的模樣記住,就跟背一幅畫似的。以及背過了最基礎的六十四種組合名稱。
搖銅幣,是她在網上學到的方法,至于占卜出來的結果如何分析,她目前還一頭霧水,都是在瞎尋思。
“歐尼醬,鼎,爸爸了解嗎?”
北原賢人暫且無語地忽略女兒一句話對他的兩種稱呼方式,回答道:“三足銅器。”
“三足銅器?”花谷想了想,沒什么思路,又張開書頁,舉起來給爸爸看:“爸爸認識這些字嗎?”
北原賢人粗略掃視幾行字,有很多稀奇古怪的漢字,他也不認識,而且那些他認識的字,明明單個拎出來他能看懂,但組合在一起,他就完全不明所以了。
“這是先秦文言文,非常晦澀難懂,我看不懂......你什么時候開始看它的?”
花谷想了想說道:“歐尼醬上次去札幌,給花谷打電話,花谷說,跟琴音姐一起外出買書的的時候。”
北原賢人立馬有了印象,當時女兒還說,那是一本跟哲學沾邊,還跟數學、星象、天文有關的書籍,他當時聽到還挺好奇。
“研究它干什么?”
花谷小臉蛋狐疑地看著北原,問道:“歐尼醬是不是對它有偏見?這可是一本很厲害的書。孔子都為它專門撰寫過《十翼》呢,還有諸葛亮,還有......”
北原賢人無奈看著掰扯著小指頭細數的女兒,他只是覺得,十歲的小孩子看這種書,是不是過早。
不過就算說她,估計也是左耳進右耳出,等于白說,總不能強硬勒令女兒不許看吧。
北原賢人索性懶得管了,反正他對女兒的底線就是,別仗著自己聰明的小腦瓜去干壞事就行了。雖然他完全不懂易學,但他相信諸葛丞相和孔子,既然這兩位大賢都贊譽有加,那肯定不會教壞小孩子。隨花谷看去吧。
“音響我買來了,什么時候街頭演出?”
“音響買來了?”花谷立馬轉移了興奮點,撒起小短腿跑到北原的房間。北原賢人跟上去。
花谷興致勃勃地拆開新話筒的包裝盒,然后蹲在音響面前,電源都沒插,就呀呀唱歌。唱了幾句,她又突然想起什么,跑到衣櫥前,翻箱倒柜,拿出來一張在燈光的各個角度下都熠熠生輝的藝術面具。
“歐尼醬,我戴這個面具吧?”花谷笑嘻嘻說道。
北原賢人從女兒手上拿過來他的面具,沒好氣說道:“你今晚戴,用不了明天早晨,咱們倆就能上各大新聞報社的網絡頭條。”
《明日樂隊》熱播時,有很多人蹭熱度,模仿面具怪男的打扮方式,效仿命運引力樂隊四女一男的人員配置。打扮容易模仿,人數也很容易湊,但是,唯獨這張最具標志性的夸張面具,一直是獨一無二的存在,無人能夠山寨。
據鶴見千春說,這張極其夸張引人注目的藝術面具,是她找了好幾個著名設計師聯手創作的昂貴作品,且不說她還專門為這張面具注冊了專利,光是面具的用料和做工,就不是等閑廠家能仿制的產品。
花谷要是戴上這幅面具去演出,北原賢人篤定,用不了半個小時,父女倆就得被圍堵到水泄不通。一個小時內,各種新聞報社的記者就會像聞到血味的鯊魚一樣紛紛紅著眼開車殺過來。
北原賢人知道女兒只是開玩笑的說一說。
“什么時候開始?”他問道。
“要不就從今晚?”花谷小臉蛋迫不及待。
“今晚?這么著急。”北原賢人意外。
“反正吃完飯也沒事情干。嗯.....要不然先排練一晚?”
打小學爵士鋼琴長大,又進了上音學院,既有童子功底子,又有學院派理論,北原賢人略一思考,懶得排練了,這又不是什么正規演出,沒必要那么鄭重。
“不用排練,就從今晚開始吧。你把想唱的歌寫下來,我搜索看一看和旋和調式就行。”
“走,吃飯去。吃完飯帶你去街頭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