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沉的號角響起,商隊宿營休息時間到了,駱駝臥倒,駑馬停步,眾人開始生火做飯,李豹從馬背上取出一張皺巴巴的地圖,林默也湊了過去。
“李大哥,沿著天鵝湖邊緣,再有五天路程我們會離開白狼王領地進入金陽王領地,然后一路向南,大約二十天之后就可到達石泉城。”
元霧年齡不大,但顯然不止一次走過商隊,對商路十分熟悉,地圖上指指點點,在一個小圓圈一個小方框之間輕輕比量了一條線也就確定了接下來他們的方向和路線。
地圖很簡單,一個簡單的圈圈邊上加一個歪歪斜斜的“鵝”字就代表天鵝湖,一個小框框中間圈了一個“石”字就代表青陽國北部重要兵城石泉城。
這也能叫地圖?
林默無語了。
他在文曲閣看過太多太多大小世界的地域圖,哪副地圖上都是清楚的標明了山川河流、秘境城郭……他就沒見過這么簡單的地圖。
地圖再簡單也是地圖,尤其是對林默這樣的外界人來說。
沒說的,只是看了一眼,林默就將地圖原原本本的記在心里。
望了一眼北方,李豹似有擔憂點點頭說:“雖然兩國互相敵對,好在都不會太過難為商隊,要不然……心里實在沒底啊!”
“大哥無需多慮,兩國互通有無是大勢,無論陛下還是那金陽王鳴笛對商隊都是喜聞樂見,只要我們不犯禁,即便遭遇鬼方戰兵也不會有危險的。”
元霧寬慰李豹兩句,李豹笑笑拍了拍元霧肩頭說:“好小子,在歷練兩年足以獨當一面了,只是……可惜了。”
元霧顯然知道李豹話語中“可惜”二字的含義,輕松一笑說:“大哥無須惋惜,雖然不能修煉,無法成為仙人,但小弟相信,走馬經商一樣可以成就一番事業。”
李豹不在說話,拍拍元霧起身前去查看商隊,看著情緒有些低落的元霧,林默一頭霧水。
他暗中施展術法查驗過商隊中的每一個人,確實只有李豹一個修士,其他人皆是沒有靈根無法修煉的凡人,但元霧卻是個例外,他是有靈根的,雖然靈根品級很差,但卻是可以修煉,放在他原本的世界,不計重寶仙藥,應該可以讓其修成人仙。
“元哥,你為什么不能修煉仙法?”林默猶豫再三,決定不再低調。
元霧一驚反應過來,對林默報以苦笑說:“沒什么,做個凡人也挺好的。”
人家不想說,林默也就不好在多問。
三口碩大的鐵鍋架在火堆上,下面是噼啪炸響的干柴,竄起的火苗將鐵鍋包裹著,肉干、壓碎的豆子、干菜辣椒煮在一起外加一個巴掌大猶如石塊的干餅和一碗火辣辣的烈酒就是商隊走馬客的標配飯食
看到眾人大口吞咽著粥不是粥飯不是飯又辣又難吃的糊糊,豪放的喝著火辣辣的烈酒,林默的胃就是陣陣翻江倒海,那種飯他只吃了一頓的一半,實在咽不下那猶如石頭一般的石頭餅和燒嗓子的糊糊與烈酒。
眾人“呼啦呼啦、吧唧吧唧”吃的挺香,他不好鶴立雞群,只能拿著一個石頭餅在嘴里磨牙,至于那些糊糊和烈酒,能不喝就不喝吧!
他現在期盼的就是架在火堆上炙烤著的兩只野兔快點熟透。
元霧走了過來,遞過一只插著石頭餅的木棒。
“林兄弟,我把干餅烤了一下,吃點吧!”
嘴上想著拒絕,可是肚子餓的咕咕叫,野兔才剛剛架上火堆,林默老實的接過干餅咬了一口。
“嗯,挺脆挺香啊!”
林默滿是疑問和不解,干餅烤過之后變得酥脆,真是不知道那些走馬客為什么不把干餅烤過之后再吃。
元霧聰明機靈,瞅了一眼正在啃著干餅喝著烈酒的走馬客們說:“他們都習慣了,讓他們吃烤過的干餅反而不適應。”
有床不睡睡地上,林默不知道是自己傻了還是那些走馬客們傻了。
元霧咬了一口手中的干餅若有所思的說:“他們大多都曾在軍中服役,怕失了斗志,不敢享福。”
林默吃驚了。
他實在想不通把又硬又涼的干餅烤了吃怎么會與失不失斗志牽連在一起?
元霧不像李豹那般粗獷,知道說話有始有終。
“他們這些人大多都曾是紫陽國軍士,紫陽國被滅后因為年齡大了被遣散回家,沒有手藝沒有生活來源可老婆孩子卻要養活,只能繼續賣力氣拼老命做了商隊的走馬客。”
“林兄弟,別看他們現在都樂呵呵的,其實每個人走馬之前都做了必死的準備,沒辦法,一條商路,劫匪、**、獸群、惡劣天氣、險峰絕地都有可能讓他們喪命,走馬行商,亦是搏命賺錢,吃一口烤餅就吞不下石頭餅,吞不下石頭餅也就喝不下辣糊糊,最終也就走不了馬受不了這份罪了。”
林默沉默了。
他早就看出商隊走馬客們的年齡大多在半百之上,雖然依舊孔武豪邁可終究是年齡不饒人,中氣不足,以前以為他們以走馬行商為樂,現在才知道他們是無奈之下的搏命之舉。
看著大口吃飯大口喝酒,吹牛打屁,大笑不止的走馬客們,林默動容了。
書上說過“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當時林默對這句話感慨萬千,甚至列為座右銘鞭策苦難的自己,如今看來很多人根本就沒有選擇奢侈的權利,對一群連烤餅都不敢吃的人來說,何談由奢入儉?
他們就從沒奢侈過。
走馬客們是艱難的,也是可敬的。
“千萬不要相信什么名言警句,那些都是閑的蛋疼的人說的屁話。”回想著讀過的那些名言警句,已走出書經的林默亦是自警。
既然來到了這一方世界,短時間內恐怕是走不了了,對這個世界關心一下也是必要的。
林默知道元霧和商隊的大多數走馬客一樣都是紫陽國人,華魂族沙河、安海、紫陽三國,紫陽國是最后一個被青陽國滅掉的,至今也不過三年時間,不知道元霧對國家的覆滅是個什么看法。
“元哥,你對青陽國怎么看?”
元霧一驚目光中帶著猜疑甚至是驚懼,目光在商隊中游動一圈后低著頭說:“國家多了不是好事?”
“元霧,你就這點不好,你看林兄弟眉清目秀的,像是聞風衛的密探嗎?再說,青陽國的密探用得著在乎你一個破落戶的想法?”
李豹走過來揶揄元霧一句翻著架子上的烤兔說:“你倒說的不錯,國家多了不是好事,整天打來打去的死人沒數,現在好了,咱華魂族一統了,自己人不用打來打去,集中力量對付匈魄族那些雜碎就行了,多簡單。”
暗暗瞟了李豹一眼,元霧咬了咬牙說:“青陽國君明臣正國力強盛統一是必然,紫陽國王族爭權,奸臣當道,被滅在情理之中,沒什么可說的。”
國滅之人顯然不會高興,情緒低落也是必然,可林默總覺得元霧身上帶著秘密,尤其是提到“奸臣當道”時,元霧牙齒暗咬,似乎在壓制憤怒。
粗獷的李豹也是一樣,林默總覺得那雙豹眼之下隱藏著什么隱晦的事,而且兩人的關系也讓林默有些摸不著門路。
李豹是商隊主事,可對商隊的事毫不關心,查看商隊走馬觀花,似乎是在應付場景,元霧只是個賬房,但對商隊的人和事了如指掌,這樣的搭配很讓人懷疑。
可是他不能問也不敢問。
“靜觀其變,走一步看一步吧!”在不知道要做些什么事的時候,最好的辦法就是什么事也不做,林默接過元霧遞過來的兔肉撕咬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