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也摸了摸自己的腦袋,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出現在這么一個有光有電的世界。
面前擺著的筆記本電腦有那么一個Word文檔,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宋體磚塊字。
在某種程度上說白也的腦回路也是神奇,他也沒想什么有的沒有,反而是坐下來,看起了文檔中的內容。
2050年11月29日的夜晚,像每一個夜晚一樣,人們喧鬧著,以人類的方式向自然耀武揚威著。
鐘與紀漫無目的的在街上走著。今天是鐘的生日,其實一直以來鐘都認為生日是個荒誕不稽的事。一個人何時出生是他完完全全做不了主的,可竟有那么多人爭先恐后的去慶祝它。可見人真是一種善于在被自愿中找樂子的家伙。鐘在生日這天出來閑逛,不是因為喜歡生日而是喜歡閑逛,作為一名高中生,在周圍人眼中,每一分每一秒的時間都理所應當的該與學習掛鉤。想要有些搞頭,就必須為自己找個由頭,不然怎么能討些花頭。
鐘將胳膊搭在紀的肩膀上扭頭沖著紀大喊:“我們真的應該多來些這樣的地方,沾沾煙火氣,讓自己變得更像一個人一些。”
“你看看這地方啊!妹子的裙子都比我們那里短上許多。皮膚也白一點,嘴唇都紅一點。你說我們學校那些人,是不是學習學的營養不良啊!一個個都面色蠟黃,神情呆滯。”
“你傻不傻,這里人皮膚白是因為臉上撲了粉,嘴唇紅那是因為她們都有一種名叫口紅的奢侈品。”
“我們班的那些家伙一定都把買口紅的錢用在買教輔上了。所以一個個都……”
“依她們那深不見底的家底,教輔絕對都是論噸稱的啊!來,抽煙。”
“噢。你怎么知道我煙癮上來了。”
火機響起的聲音與燃起的火苗在這龐大而喧鬧的世界中沒有引起一點注意。
紀狠狠的吸了一口,火星忽明忽暗閃動著,“你不來一根?”
“算了,我得注意節制。”
一人高的音響,聲嘶力竭的吼叫著。兩名高挑的美女,站在舞臺上,身穿顏色庸俗款式老套的皮衣,從頭到腳唯一的賣點就是那白花花的大腿。她們一手扶著小提琴,一手拿著琴弓直指云霄。緊接著轉身,拉起了歡快的曲子。
鐘拉了拉紀的衣服,示意他停下。
兩人盯著舞臺看了老半天。紀一直盯著她們那比別人短了許多的裙子下擺。鐘一直試圖從那該死的音響中聽出她們到底在拉什么曲子。
“紀,你的煙還有嗎?給我來一根。”
“呦。剛才還叫嚷著要節制,怎么,現在饑渴難耐了。”
“我要為她們,默哀三秒鐘。”
“她們?為什么?你腦子壞掉了。”
“你想一想。她們辛辛苦苦學藝術學了十幾年。面對無數人的反對,執著堅持最后落得這么一個下場,不可悲嗎?”
“這么多人都在聽她們演奏,多好。”
“真的有人在聽她們的演奏嗎?都在關注她們的外貌,這TM跟視奸有什么區別。你能不能有一點點人性。”
“可憐的自尊心在作祟罷了。你可從來都不是一個有人性的好寶寶。再說,你怎么不知道她們樂在其中呢?走了,走了。”
鐘猛吸一口煙,拼命往肺中咽,被嗆的咳了半天。
兩人看了一部情節爛俗,臺詞矯情,表演僵硬,畫風詭譎的國產爛片,便打車回學校了。
車窗半開著,風呼呼吹進車內,帶著一絲微涼。
“紀,還是這下面的日子爽啊!要是每天都像這樣多爽。”
“我想喝酒。”
“我也想,你不早說。真是見鬼。”
“我們去包夜吧!你認為這主意好不好。”
“好你個大頭鬼,明天上課好不好,你不怕老師叫啊!”
“老夫在這坐等他開除我。”
“你牛,你牛。”
鐘轉身從后車窗向外望去,發現天空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般漆黑,而是七彩的,像一大朵祥云飄在空中。
第二天清晨,鐘與紀拖著疲憊的,快要散架的身體走進教室。紀趴在桌上昏睡不醒,鐘一口接一口的猛灌著咖啡。
上課,起立,老師好。
下課,起立,老師再見。
就這么著,一天的課程已過去大半。只剩下一節該死的數學課,今天就算是成功熬了過去。
班主任走進教室,開始大談特談那些你永遠也沒可能聽懂的數學符號。鐘則縮在角落之中,生動模仿著小雞啄米。
窗外一陣騷動。鐘從睡夢中驚醒,迷惘的抬頭看了看班主任,看了看同桌,準備繼續補覺,卻突然被窗戶外的景色給驚呆了。窗外的天空,不再是藍色,甚至也不是灰色的,而是七彩的,就像《大話西游》中悟空腳踩的七色祥云。
鐘用筆戳了戳前桌,輕點玻璃示意她看窗外。
“鐘!你在干什么啊!滾到后面站著去。”
“oh侍t,”鐘嘟囊了一句。不情不愿的滾去站著了。鐘背靠著墻,一支腳支撐著整個身體的重量,形成了一個精妙而又復雜的三角結構。
天空中的七色云彩越發的濃重,色彩也愈發亮麗起來。
鐘望著這滿天的艷麗發著呆,想著如果大圣真的能踩著七色祥云來將這教數學的妖孽給收了有多好。
下課鈴響后,整個學校都沸騰了。學生都擠到操場上,去看這億萬年不遇的奇特景象,大家猜測著,這到底是外星人降臨地球,大圣再世,抑或者僅僅是人類弄出的新新大氣污染。
愛看熱鬧絕對是國人的一大特征,尤其是事件新奇而又不關自身利益時,每一位國人都愿意為新事物的新聞熱度貢獻自己的力量。
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紀在人群中高聲叫道:“政教處的人說,因為天氣異常,明天學校放假。”他對每一個他認識的都這么說,他說了那么十幾遍,每一遍都說的激動而亢奮。說到最后連他自己都相信了明天真的要放假。
7:00新聞聯播開始,鐘守在電視機旁,將每一條新聞都看了一遍,與七色云彩有關的東西一點都沒有提到。長達30分鐘的新聞向人民傳遞了這樣一個理念“國內歌舞升平,國外戰火連天,主席很忙。”鐘又特意登陸了全國各大新聞網站,仔仔細細看了一遍,還是沒有找到任何有關七色云彩的報道,倒是各路名星的八卦緋聞看了一大堆,鐘挺喜歡的一民謠歌手吸毒被抓令他傷心了老半天。
這就看出邊陲三線小城的可憐之處,連天降祥云這等異事都沒資格被報導。果然,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上層建筑碾壓人格尊嚴啊!
手機鈴聲響起,嚇得鐘趕緊將滿是呻吟聲的A片關掉,接通電話,表哥那悶騷又毫無美感的聲音傳出“嗨,我親愛的表弟,好久不見,你有沒有想我。”
“你個該死的家伙。大晚上的打什么騷情電話,我還以為我媽來查崗了。”
“聽你這口氣你就沒干什么好事。讓我猜猜。觀賞島國國粹呢?小擼怡情,大擼傷身,強擼灰飛煙來啊!”
“支持國產,支持原創。哈——哈——好了,好了。不開玩笑了,你個堂堂島國留學生,怎么有空給我這天朝高中生打電話。有什么圖謀老實交代。”
“首先,我老弟昨天生日,我當然要表示祝賀。其次我想問一下七彩云團的事,在國內怎么樣了。”
“見鬼!”
“怎么了?這么激動,我姑姑突然回來了?”
“不是。是七彩云團,我們這也有這種現象,但……國內一點消息都搜不到。”
表哥羽沉默著沒有說話,鐘把鍵盤敲得啪啪作響,拼命搜索著有關信息,但不管他怎樣努力,得到的都是“找不到相關信息。”
“老弟。”羽的聲音中透著一絲嚴肅“你剛才的A片還在嗎?如果在的話,你繼續播放吧!如果不在,找出來播放它。”
“喂,喂,喂!沒搞錯吧!放著這種不堪入耳的東西,談事情不大好吧!”
“沒有那些東西遮羞,接下來的話我都沒法說出口。”
“你開心就好。”
鐘按下播放鍵,淫蕩而又靡亂的聲音在狹小的空間中回蕩。
“表弟,你口味可真重。”
“你YY的廢話真多。”
“本來不想把事情告訴你,可我怕你一激動把自己玩死了,我不大好交代。七彩云團的事,你別試圖去搜索了,沒用的。全世界范圍內這消息都被封鎖了。我一哥們他老爹是政府高官,所以知道點內部消息。七色云彩的大面積出現,是因為人類的黑科技出現了意外。至于危害什么的目前末知。萬事小心就好。”
“人類還真是作天作地的,想把自己給作死。”
“是啊!大概就這樣,我掛了。”
掛上電話,鐘便心生疑惑,表哥剛才也沒曝出什么驚世駭俗的大丑聞來,為何要說那樣的話,讓自己做那樣的事呢?
思前想后得出這樣一個結論,表哥自己饑渴難耐,而又無法得救,只好欺騙他的表弟來獲得慰藉。
當然表哥的騷擾電話絕對不是毫無用處,至少他成功的讓鐘失眠了。在那漫長的一夜中,鐘一直在思考人類的未來和A片中的大胸美女。
第二天當鐘走進教室時發現竟有一半以上的人沒來上課。鐘四處詢問才明白原來紀昨天隨口編造的謊言傳播范圍太廣,受害群眾太多,于是假戲真做。無數的人沒有去學校。這一定是自建校以來,最大規模的學生逃課。這個故事生動向我們證明了真理一定會走失于群眾與謊言之中。
七彩祥云依舊掛人們頭頂,在校學生又都投入了緊張而又無意義的學習之中。偌大的校園中似乎沒有人在意那大大的棉花糖。人們總是這樣,如果沒有切膚之痛就永遠不會讓那布滿蛆蟲的皮囊行動,不會讓那滿是面粉和水的腦仁運轉。
鐘也漸漸將這件事給淡忘,畢竟他不是所有人中最高的那一個。而他那少得可憐的考試分數,又使他沉溺于現實的傷痛,忘卻未來的可怕了。
學生們頭頂祥云,腦袋冒煙的在考試的刀山火海中闖了那么兩個來回,弄得人們頭暈眼花,四肢乏力,腰酸背疼,比癌癥病人還要凄慘。在此情況下,哪怕吃再多的雞蛋喝再多牛奶國人的身體素質都不會有一絲一毫的提高。
那天上的云彩似乎也可憐學生,沒有發生任何異動,安安靜靜在天上當吉祥物。
人們對此的關心度已下降到歷史上的最低點,畢竟冷飯再怎么烹煮加工,都淡而無味,無法引起人們的興趣。更何況此地多學生,對學生來說那殷紅的鮮血在雪白紙上凝成勾與叉重于泰山無可比擬。小小浮云,何足掛齒。
2051年1月1日,學生忙著補課,家長忙著上網,老師忙著賺加班費。似乎一切都與往日相同。
可是新的一年經歷千辛萬苦終于將舊的一年給趕走了,開啟了自己獨掌大權的時代,不做那么幾件轟轟烈烈的大事,怎么能彰顯自己的存在感。只不過這玩笑似乎開大了,因為天塌了。“天塌了”這三個字不是形容詞,而是實實在在的動詞。
當時鐘腦袋倚在玻璃窗上,呆呆看看天邊的云彩,想象著睡于其中的舒爽。突然鐘叫了出來“我靠。”
正在講解試卷的歷史老師被嚇了一跳,愣了幾秒開口道:“是誰那么激動啊!”
鐘指著窗外,結結巴巴的說:“天塌了。”
大團大團的云塊,一點一點向下墜去,速度不快,但卻堅定而又不可逆轉。云塊平穩的落在地上,沒有如隕石墜落般將地面砸的坑坑洼洼,也沒有從云中走出奇形怪狀的外星人。
它們就那么安安靜靜的躺在大街上,柔柔軟軟的一大團睡在天地的搖籃中。這一次老師的威嚴再也無法震懾學生,學生如撲火的飛蛾,涌出教室,沖到操場,圍繞著操場上的七色云朵,站成了一個巨大的圓環。人們默默的站在安全與危險的邊緣線上,以一種走鋼絲的姿態。站在內圈的人既有一種大飽眼福的暢快之意又有一種危急時刻無法脫逃的恐懼之感。而站在外圈的哥們既因無熱鬧可看而悲傷,又因小命多那么一點保障而慶幸。
鐘因老早得表哥的提點,明白事態的嚴重而老老實實呆在教室里與歷史老師深情對視。
“鐘,他們都去看熱鬧了,你怎么這么老實。”
“老師,我太懶了。”
“作為人,還是傻一點好。”
“無知即幸福,可惜了,我是生來注定痛苦的。”
教室中陷入了詭譎的沉默。老師將講臺上的書收攏在一起向教室外走去。臨到門口時幽幽來了一句:“聰明人該知道如何做,是吧!”
“當然,老師再見。”最后幾個字鐘說的富有情感而又抑揚頓挫,像每一個洋洋自得而又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