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一直認為他是一個為自由而奮斗的勇士,可鐘認為他是一個唯恐天下不亂的混帳小子。這種頂級盛事,紀是無論無何都不會不參加的。這渾小子不但參加了,而且沖在了所有人前面。作為一名享譽全校的攪屎棍,在這種情況下不搞點事情都對不起他。
紀站在人群中以一種演講的態勢說到“有沒有人愿意上前去看一下。”
“沒有。”人民群眾的汪洋大海成功將異端分子給碾壓。
有好事者開始煽風點火。
“不要慫啊!哥們!”
“牛啊!我的天!”
最后竟形成了整齊劃一的口號,“上,上,上,上,上……”
要有這樣的啦啦隊,國足一定能一贏到底。
紀被他們給喊的心里發毛,兩腳發軟,雙目漆黑。可他又沒有辦法站著不動,自己造的孽,得自己去償還。
人在做某件事前總要高呼兩聲,為自己壯壯膽,同時也嚇唬一下不明真相的圍觀群眾。再順道說上那么幾句,增添自己的悲壯感。紀也當然要按這樣的流程走上一遍。他先向所有人叫道:“別吵吵,別吵吵。老夫上前去看一看,你們這一群膽小鬼,千萬不要崇拜哥,哥只是個傳說。”
紀胡扯了這么一通,滿心期待著人群會有所反應,可現實給了他一記響亮的耳光,人們只是伸著腦袋等著這個冒失鬼去作死。
“此處應該有掌聲。”紀努力掙扎著。
人群毫無反應。此時紀已經嚇破膽了,他的言語不過是他用紙糊出來的尊嚴,一捅就破。
“我去了啊!我真真真的去了啊!我去了你們千萬不要想我。真的不要想我。”他的嘴噴的跟機關槍似的,但身體沒有挪動哪怕一毫米。
人群的耐心被消耗殆盡,開始叫嚷起來。
“你丫快點行不行啊!”
“我褲子都脫了,你就給我看這個。”
“你廢話這么多,我都急死了。”
世界上的事,大都是這樣;動口永遠沒動手更暢快,尤其是動手而不用負責任時,動起手來決對毫不猶豫。
無數雙黑手撫摸在紀的后背,為他的向前提供了那么一點點推力。
紀一個趔趄,直接摔入了云團中,連聲慘叫也沒給這個世界留下。圍觀群眾作鳥獸狀四散逃開,回到教室做乖寶寶了。
一個人的惡會被當作典型,批評批評再批評,而多數人的惡會被漠視,甚至被稱作人民的正義。總是這樣,它總是這樣。
天朝的警察機構以百分之二百的負荷運轉著。在每一塊云朵的著落地拉上警戒線,以防有一些膽大而又好事的群眾把自己一作到死。
而各大新聞媒體猶如信訪群眾訴苦般,滔滔不絕的報道起七彩云朵的事件。人們紛紛感慨,這是自新聞媒體出現以來,首次正經新聞的傳播速度超過八卦緋聞。可見哪怕是個結巴,只要憋的時間足夠長,嘴皮子都能比一線教師還溜,分鐘內吐絕對超過180。
班主任板著臉走進教室,向同學們宣布了這樣一個不幸的消息,教育局新通知,因超自然現象的發生,全體學生放假。聽到這樣一個悲慘的消息,每一個學生都歡呼了起來。當然老師絕對不是故意不提醒我們要注意安全和紀同學的死訊。他只是太忙著炒股而一不小心給忘了。
回到家后,鐘打開電腦,登陸,等著他的各路基友上線,順便將那位特別關心的空間從頭到尾看了一遍,為她的每一條說說點贊,在評論欄里回復些無關痛癢的話。
基友紛紛上線,他們打了一把4人開黑的ota2。鐘上是有那么一支戰隊的,大家在一起玩的非常開心,可因為紀的永久性缺席,這么小小的戰隊自今天就算是解散了。每一個聽到這消息的戰隊成員都罵了句臟話,抽了支煙算是表示對朋友的哀悼。
鐘其實本不想悲傷的,但一個人的逝去總歸還是會對自已造成些許影響的。尤其是逝去的是你志同道合的朋友,或者說狼狽為奸的同案犯時,你總是會陷入對形單影只生活的恐懼。
鐘只打了那么一局游戲便紛紛和基友告別退出了游戲。鐘點開那特別關心,敲出了這么一句話:“朕欲浪去,卿愿隨否。”
“鐘,你又受什么刺激了,又怎么了。”鐘可以想象她此時皺著眉頭,敲出這句話的樣子。
“朕欲浪去,卿愿隨否。”
“喂,喂!”
“我在問問題,請回答。”
“這個——我不知道你到底想干什么……但……其實……”
“你希望生活平平靜靜,沒有大波大瀾,現世安穩,歲月靜好對嗎?”
“嗯。”
“再見。”
“鐘,你別生氣,對不起。”
鐘在口中默默念了一句:真的再見了,陳。
鐘想了想又在空間內將那句話又發了一遍。
沒過幾秒鐘,喬的對話框彈了出來。
“鐘,你又想干嘛?”
“朕欲浪去,卿愿隨否?”
“別給我打啞迷,我最討厭這個了。”
“Youshouldlearntolike,朕欲浪去,卿愿隨否?”
“我更討厭英語。有你這樣的朋友我真是倒了八輩子大霉。”
“隨否?”
“隨!隨!你丫丫的每次干壞事都忘不了我。”
“當然,我的好兄弟,你還有兩個小時趕到我家來。”
“見鬼。我到的第一件事就是一棍子掄死你。”
“我恭候著。”
鐘將電腦關閉,伸了個大大的懶腰。走到陽臺上,看著如螞蟻般忙碌的人們。臉上扯出一個優雅的笑容。
不不不。此時的一切都顯得那么異常,所有的一切都亂套了,鐘的表現尤為不正常,不僅與他平日的行事風格相背,也不像是為老友而做的祭奠,更像是臨終之人為自己準備后事。
鐘掏出手機,打了一個越洋電話。
“喂,老哥。”
“噢!噢!我的老弟你可真會挑時機啊!啊!”表哥的聲音急促而又亢奮。鐘默默掛斷電話,在心中為表哥點了個贊。
30分鐘后,鐘又一次撥通了表哥的電話。
“羽哥,完事了。”
“嗯,嗯。慷慨赴死前,你老哥我怎么也得將終身大事給辦了啊!”
“女朋友?小姐?”
“沒大沒小的東西,要叫嫂子。”
“歷害了我的哥。”
“那個——那個啥。表弟啊,你該解決的事都解決了?”
“嗯。老哥啊!事情靠不靠譜。”
“你只有相信,相信你老哥的人品,相信你自己的人品。”
“別給我玩文字游戲。”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
“老實交代,你的消息到底是從哪來的。千萬別告訴我是你的二傻子朋友的高官老爹,你的老弟沒有那么好騙。”
“這個問題還是我來回答你吧!”嫵媚而又富有誘惑力的聲音傳出。
“大嫂好。”
“你表哥的消息是從我這來的,而我是日本首相的地下情人,我某天一不小迷路了,就爬上了軍部大臣的床,還想要再了解更多的艷情故事嗎?”
這就是鐘為什么特別討厭漂亮女人的原因,你永遠不知道那張漂亮的皮下面是怎樣的恐怖。
“不了,大嫂威武,大嫂萬歲。”
“我知道你還有事要問,在我還有耐心之前。”
“大嫂,我哥這人吧!又不帥,又沒錢,又不幽默,又不體貼,你看上他什么了。”
“沒大沒小的東西。你老哥我就這么一不是處嗎?”表哥氣極敗壞的叫著。
“我可愛的鐘,難到沒人告訴過你聰明是一件壞事嗎如果沒有,大嫂一定要好好教你。”
“當然,事關生死,蠢不得。”
“直說了吧!我需要你入局。當然,我對你哥的愛是真心的。”
電話那頭傳來一陣沒羞沒臊的聲音。鐘不由的感慨,男人和女人從根本上來說就不是一種生物。男人通過掌控權力來掌控世界,女人通過掌控男人來掌控世界,所以這個社會表面上男權社會,實際上是女權社會。
“不過,大嫂啊!我只是一個無足輕重的小角色而已。”
“我也有一個弟弟,他的名字叫紀。”
“好吧,好吧。大嫂你無敵了。007連給你提鞋都不配。”
“別花言巧語的,現在滿意了?”
“嗯,不過大嫂啊!你怎么知道我一定會入局。”
“你是一個厭世者,反社會,反人類的異端。用生命去尋求改變,這就是你該做的事,更何況我給足了你行動的動力。”
嘭嘭的敲門聲響起,鐘將手機塞入口袋,打開門,喬在門口氣喘吁吁的,“你家住的真高——累死我了——哦,我的天。”
“進來吧!”
“你這么急吼吼的把我叫過來,有什么大事。”
“我們要到云彩里面去。”
“哦!該死,見鬼。”
電話那一頭羽滿意的掛斷了電話。
人在短時間連續遭遇重大打擊,總是會陷入一種狂躁而不可控的狀態。比如此時此刻的喬。
“你在逗我,我來的時候才聽的廣播,說千萬不要靠近那該死的玩意,你卻突然沖出來,告訴我,我們要到那里面去。我打死你啊!”喬將地板踩得咚咚作響。
鐘站在一旁看著喬,思考著如果此時給他一拳,狂暴中的喬把自己打死的機率有多高。
生活中如果有那么一個,那么一個可以任你為所欲為的朋友,那么請珍惜,默契與同節奏真的是在佛前求多少年都求不來的。
在喬制造的噪音大到引起鄰居抗議后,他終于冷靜了下來。一屁股坐在沙發上,將老式木板沙發震的木屑直往下落。
“說吧!說吧!趕快給我一個解釋。不然我一定弄死你。”
鐘從冰箱里拎出一大瓶雪碧,倒了兩杯并排擺在茶幾上,“那是一種可能性,一種全新的可能性。”
“繼續。”
“我沒辦法對這樣一種可能性說不。雖說這是一種賭徒心態,但你明白的我就是個賭徒。”
鐘端起茶幾上的杯子,喝了一口繼續道:“我呢就是個大賭徒,我在賭,賭贏了一切從零開始。”
“賭輸了萬劫不復,你可真敢玩。”喬端起了茶杯,狠狠灌了一大口,“雞尾酒?見鬼,不要總把奇奇怪怪的東西以極平常的方式放在我面前。”
“你挺能喝的,所以這點酒精對你完全不是事,而且有助于舒緩你緊繃的神經的神經。不好嗎?”
“我是說你不要自作主張,繼續吧。酒不錯,謝謝!”
“我按照你的口味調的,費了不少事。據目前已有的情報來看,會死的可能性比較小。但末知的東西太多了,估計以后的日子會驚喜不斷。”
“真像你干出來的事。我就舍命陪君子了。接下來該干什么。”
“和你愛的或愛你的人告別。”
“真見鬼。”
鐘拍了拍喬的肩膀,端著杯子獨自到陽臺上吹風。
鐘看著那符合透視關系的街燈,心中突然有些恐慌。他猛然覺得這個世界太大了,大到他的雄心壯志還未成型就有破滅的趨向。
當日夜,兩人翻墻進入校園。鐘看著這個熟悉的大籠子,輕聲說到:“再見了,你這該死的東西。”
鐘與喬兩人并肩在夜色下敲出自己響亮的特征鮮明的腳步聲。鐘特別享受這種感覺,每當他聽到自己的腳步聲在回蕩,就有種君臨天下的錯覺。
兩人并肩七彩云團前,不知是不是錯覺,鐘總覺得云塊比上一次見時大了許多。鐘注視著它,他明白它隨著他的呼吸而呼吸,他明白它在等待著什么,孕育著什么。
鐘掛在脖子上的圍巾隨風飄動。喬伸手抓住那抖動的長條圍巾。“這種時候你還這么騷情。”
“這可是一個釋放帥氣的時刻。你該把你的白色風衣給穿來。”
“你這是整裝待發了。”
“時刻準備著。”鐘將圍巾拽下,隨手丟在地上。大踏步向前走去。
“但愿,你這個家伙一直有好運相隨。”喬也跟了上去。
想象中的痛苦并未到來。鐘只覺得渾身上下奇癢無比,好像有什么要鉆進他的身體。
鐘的意識渙散,在一片空白之中,有許許多多的碎片一晃而過,鐘伸出手去,努力想要抓住某些東西,某些對他而言極重要的東西。
意識在一點點的回歸,集中成束。鐘小心翼翼的動了動手指,一切正常。鐘一邊感慨著大難不死,一邊等待著力量的回歸。
人呢!總是這樣,當某件事結果后,便會陷入一種萬事大吉,一切的自得之中,絲毫沒有考顧過,危險可能來自下一秒。
一種尖銳的觸感,順著皮膚,通過一個又一個神經元,直達大腦。這么一個感覺使鐘身體是每一個細胞都打了一個激靈。
“鐘啊,你可真是在這里躺了好久啊!我都著急死了,快起來了,快起來陪我玩。”這個聲音又尖又細,肯定不會是喬。這種賤賤的而又帶頹廢的說話方式讓鐘覺得很熟悉,但又想不起來到底是誰。
“嗚啦啦,有沒有被嚇到。”
“這么久沒有見,你有沒有想我。”
“好無聊啊!你快一點啊。”
鐘完全沒有明白,為什么自己的意識清醒了那么久,身體卻毫無反應。靈魂和肉體分家可絕對談不上是什么令人愉快的經歷。當然在這段時間是鐘也想明白了很多事情,比如在他周圍叫著的“小賤人”的身份。鐘可不是第一個進入云團的人,有那么一個人在第一時間發生了個不小心,不是嗎?如果把鐘那無所不能的大嫂考慮在內,紀的“意外死亡”就不那么令人意外了。
分了家的靈魂與肉體經過漫長而又艱辛的調解,終于又非法同居了。鐘也終于明白了,為什么人們寧愿戴上同居的枷鎖,也不愿享受分居的自由。
紀看見鐘死尸復活,歡喜的不得了,恨不能敲鑼打鼓,詔告天下。鐘卻怎么也高興不起來,因為喬還在呼呼大睡,大有一種不問世事,就這么睡到地老天荒的態勢。
鐘對著喬交代了幾句,便將注意中到紀和這全新的世界上。
重新返校的那一天。陳一反常態的早早離開了家,進入校門她徑直向那巨大云團走去。當她在云團那,發現那熟悉的圍巾時,她既不驚訝也不悲傷,反而有一種這天終于到來的解脫感。
她在看到他發送的那句話時便明白他想要干什么了,她理解他的選擇,她認為那是他最好的歸宿。只可惜她不是他最好的伴侶。
陳的同桌抱住陳的胳膊“老實交代,你的桌子里為什么有一條男生的圍巾,是不是發生了什么浪漫故事。”
“不是,是老同學的。”
“你喜歡他!”
“不是的,不是的,真的不是的。”陳的聲音越來越小,那些話仿佛只是說給她自己聽的。
鐘發現這個世界的一切都是空的,是一種“無”。時間與空間在這里毫無意義,在這里不用吃飯,不用睡覺,也感覺不到疲勞。向前走與向后走是沒有區別的,走也好,跑也好,跳也好,說也好,唱也好都沒有什么影響。毫無限制,同時卻空虛無聊。在這么一個空間內一切都安好,安好到讓人懷疑它的真實性。
花一段時間對著七彩祥云發呆已成為陳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她完全沒有辦法來描述她此刻的心情,她不知自己是不是該悲傷,也不知自己是不是該去祭奠。也許她有那么一絲寂寞。
地球這部大機器似乎并沒有因為那些天外來物發生什么變化
日本,東京的某家街角咖啡廳,羽對著電話說著漢語。
“茵,事情怎么樣了。”
“小白鼠已入籠,計劃可以開始了。”
“茜,你可真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