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師抬頭看了龔庭一眼，隨后，她慢慢摘下眼鏡：
那是一雙琥珀色的眼睛，而且形狀和正常的圓形甚至不太相像，越看越有一絲詭異的感覺升起。
之前通過聲音判斷，方宏天一直以為是個三十歲出頭的女子：但一摘下墨鏡，抬頭紋，太陽穴的法令紋都無疑在告訴他——坐在你面前的是一個不惑之年的女子。
導師把自己熱騰騰的早餐往旁邊一推，似乎對室內近27度的暖氣很放心。她稍稍抬起下巴，道：“上次見你還是在年初吧，快一年過去了，你還是一點沒變啊。”
“謝謝夸獎。”龔庭大咧咧擦了擦鼻梁。
“哼，年紀也不小了。你還打算做這爛活多長時間？人生可沒幾個五年給你混。還是說，你對尼古丁的嗜好又大了起來？”
“謝謝關心。不過，我覺得自己現在這狀態挺好的，就維持住也不錯。”龔庭笑呵呵地往后退了一步，把舞臺讓給了旁邊的方宏天。
“真的嗎？”
導師側過頭，看向方宏天：“你來干什么？”
龔庭幫忙解釋道：“他是你選的學生，我這不送他過來讓你們見個面……”
“你是覺得我不知道你的工作嗎？”導師眉頭輕輕下彎，“我是在問他——你來干什么？”
啊？方宏天沒想到對方會直接問這個問題，難道不都是像上課一樣，先從自我介紹開始嗎？如果直接說是來當她學生，總感覺有點不禮貌……
方宏天迅速在腦海里組織了個回答：“龔庭先生帶我來見你，希望你能看得上我這位學生。”
“學生？”
導師的嘴里吐出這兩個字時，明顯多了份低看。她道：“這么說，不是你想來咯？”
龔庭一聽，眼睛往窗外一瞥——大事不妙咯。
她的手又開始翻閱著雜志：“如果龔庭不叫你過來，你就不會來見我這位，導師，是嗎？換而言之，你還在等別人給你搭好舞臺，只需在上面高歌一曲等下面人鼓掌。”
方宏天沒有回答。而她的話語間也找不到什么感情色彩，批評？中肯？他聽不出來。
導師又問：“那你知道我的名字嗎？”
他一愣——龔庭沒告訴他：“我只知道，你姓任。”
“的確，門外焦橙的嗓門一直都很大，我對她這一點一直不滿意。”
女人往靠椅上靠了靠背：道：“首先，我的全名叫做任曉盡，其中一份工作是異際派的導師。而我的稱號為——”
“偵知者。”
偵知者……
“希望你以后要想清楚，見到人連名字都喊不出來，這是最大的不敬。”
任曉盡繼續翻閱著雜志，道：“雖然龔庭那家伙嘴巴還挺伶俐，沒被那煙頭燙死。但我要說清楚：并不是我選了你，而是那家伙給了我一個名單，然后我看著順眼決定先見一面。換而言之，如果我不同意，龔庭就算是帶你來，我也不會認的。”
這話一說，龔庭臉色也不太好：拜托，能不能留點面子，這么說話真的好嗎……
方宏天面對著她那雙眼睛：提前演練過的臺詞在這一刻全都變成了沉入湖底的木柴——毫無作用。他只得干巴巴道一句：“其實，我，我的確很想成為你的學生——”
“是啊，很多朝圣者都想成為我的學生。”任曉盡沒等他說完，直接開口打斷了，“只要我一點頭，你能拿到的資源和人脈遠遠超過你的想象，所以，你對我不了解。那我又怎么知道你是真心想跟著我做學生呢？”
這些話如同毒蛇般在方宏天的周圍伺機而動，只要一有破綻就會狠狠咬上一口，讓利牙的毒液給他來上一擊。于是，他只得保持沉默了：這種情況下，言多必失，寧肯被挨打，也不要給對方遞棍子。
過了一會兒，任曉盡雙手合十，托在桌上，道：“我記得，你的評價是S級吧，但——并不是這一次評價最高的吧？”
剎那間，方宏天眼睛一凝。
“雖然從等級評價來說，你的確不錯。但是有人在你前面，就是比你好，這也是事實。更何況，我也不是不知道你們兩個競爭導師的事——獨現者，我跟他還是熟的。你既然競爭不過他，那我又為什么要人家不要的東西呢？”
任曉盡掃了眼熱氣開始縮小的咖啡，道：“那你能用什么來說服，讓我把這個寶貴的學生名額給你呢？”
方宏天在腦海里快速分析著：這句話就是在問他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東西。
“我從小到大，成績排名只有不到五次不是第一；獎項上，我拿到了數次全國數學競賽一等獎，大學SRF項目……”
他把他從小到大的數不清的榮譽都簡短概括說了一遍，甚至說得有些忘我，有些陶醉其中——因為，這就是他引以為豪的東西，是他能拿出來碾壓其他人的東西。
哪怕、哪怕是那個杜倪，也沒法在這一點趕上自己，一分一毫。
但是，眼前這位導師只是默默聽著，表情沒有一絲變化。于是，他又加上了圣跡的一些“成就”，還要一個未來會不斷變好的空頭支票。
說了將近十分鐘，這讓他有點口干舌燥，但是，他很滿意這份即興演講的效果，無論是羅列完整上，還是情感渲染上……
突然，方宏天的眼神和龔庭的眼神對上，對方表達出的只有兩個字——糟糕。
任曉盡道了句：“說完了嗎？”
“說完了。”
“你花了十分零三秒，這是兩個員工面試的時間。而我覺得——我浪費了一個吃早餐的時間聽你說了一堆無用的東西。”
無用的東西，無用……
“怎么可能會無用呢？”方宏天向前一步，捂住胸口，“我這么努力，如果不比別人優秀，怎么可能能拿得到這些獎項，這些榮譽呢？”
龔庭捂著臉，直搖頭。
“你不用說了。”
任曉盡又埋著頭，繼續翻著雜志：“目前來看，你的能力再強我也不感興趣了。因為你還沒準備好，無論是能力上，還是心態上。”
聽到這，方宏天深吸一口氣，道：“行，我可能的確不適合你。但我絕對沒你說的那么差，我肯定會做得比那SS級的家伙更好。”
“絕對！”
說完，他自己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