員工們都不自覺掏出手機看了眼時間,然后紛紛有意識繞開,似乎在讓路。沒過幾分鐘,公司的大門前打卡的人群就減員了下去,而時間也來到了最后一分鐘。
方宏天看向馬路盡頭:他不是沒見過所謂的精英人士,但是氣派能大到這種地步的真的是少見。
他抬頭看了眼公司的名字:某著名雜志品牌,可以說是全球范圍內的耳熟能聞。
刊物人士嗎?作為一位典型的理工男來說,讀雜志在他的生活中是完全不存在的,是陌路中的陌路人。
“那她究竟是什么樣的人呢?”
沒等方宏天反應過來:一輛奶白色的轎車停了過來。車速雖很快,但他一眼看出了那牌子價值不低,顯然不是手里有點小錢的類型。
車并沒有順著開進地下停車場,而是直愣愣停在門口,仿佛交通規則都在為這輛車讓道。
門口跑出一個踩高跟的年輕女孩,二十歲的模樣穿著時尚雜志里的長裙顯然印證了那句“要風度不要溫度”。她迅速“蹬蹬”小跑到車門前,拉開門把手。
龔庭按著他肩膀,指向打開的車門:“看清楚了,那就是你的導師。”
方宏天看過去
一雙細腿踩著黑高跟伸了出來,落到人行道上。一個頂著精致的白燙卷發的女人站了出來,她右手提著黑色真皮手提包,左手的手機一直靠在耳旁,似乎比雕塑還要牢不可分。
最為特別的是那雙墨鏡,墨色的鏡片下看不清對方的雙眼。但是方宏天有著來自朝圣者的直覺:那雙眼睛里似乎有無限的以太在溢出。
女人的高跟鞋踩著固定的節奏,如同一首早晨開工的片頭曲,給這家公司拉開了一天晨計的序幕。而旁邊的姑娘之前有多么精干凝練,現在就表現得有多么笨拙,如同一個訓練夠久的老兵在實戰上出了無數差錯。м.ωèňχùè㈠㈡.coмつ
撞到她的員工都做出了各種反應:在前面的加快了腳步趕緊讓路,在旁邊的也不敢多待,仿佛下一秒會被對方活活解剖。
方宏天不禁吸了口冬日的寒風:他雖然平時成績很突出,但學校里的同學都沒對他到這種程度,更何況還是在社會這種名利場上,是得有多大的本領才能讓自己的威名傳播到這種程度?
龔庭倒是調侃了句:“還真是老樣子呢。我們跟著進去就好,可千萬別打斷她了,這是你今天要學的第一點:凡事必須以你這位導師為先,她的事情優先級永遠是最高的。”
于是,二人跟在導師后面,甚至沒機會乘上同一個電梯因為她只能一個人坐。
緊接著,相似的場景又一次展示在他面前:在琳瑯滿目的衣物樣品前,員工們能在短短十秒內給她讓出一條路來,哪怕她走的是一條彎路……
所有看見她的人,眼里露出的無一不是些許的畏懼,但多的也有不小的尊敬。
真是可怕。
終于,她穿過亮麗的大廳,來到員工區時,另一個穿著時尚的女性走了出來:“任總。”
這位姓任的女人沒有停下腳步,甚至沒有都看她一眼,只是掛下電話往前走,道:
“我真是想不通,明明一個簡單的年總刊封,怎么會弄得這么復雜?他們是第一次做嗎?我接手這份工作也有二位數的年頭了,他們的工作水平一點都沒表現出和他們利潤財報的曲線一樣。”
“是,任總。”
“另外,告訴那個一月刊第二篇文章的攝影師,那個配圖不能用,風格太單調了,還停留在上一個年頭。別忘了,雜志雜志本質上是引領潮流,不是固守那片玉米地。”
“好的。”
“上次的那個年終典禮的歐洲區總理的電話你打了嗎?他怎么說?”
女孩一邊說著,一邊翻閱著手頭上的筆記本:“他說,雜志間的合作可以,但在主題上還需要進一步的商討。”
“商討?難道我給的主題還不夠滿意嗎?他們這些洋人老喜歡搞些有的沒的。”
從頭至尾,在這條狹長的走廊上,這位任總的嘴就沒有停下過。方宏天看著她那張涂上厚厚唇彩的嘴唇,心想:到底是怎么做到沒有咬到舌頭的?
終于,女人到了走廊的盡頭,也就是她的辦公室:比任何員工辦公室都大,布置上從腳底那塊一望無際的地毯就看得出檔次。
方宏天大致認出來旁邊那年輕點的似乎是助理。助理快走幾步,把桌子上的東西都展示出來:早餐,而且是挑剔無比的中西混合。
“好,你這邊要把那個年終典禮的總結報告迅速寫出來,上面要做一個年刊的收尾文章。最好快一點。”
“明白。”助理微微鞠躬,正對面著一步一步后退出門,然后坐到門邊的辦公桌上。她坐下立馬松了口氣,但所謂松口氣并不是閑著她的手還在撥著電話按鍵呢。
方宏天瞥了眼凳子腳的位置:在高跟鞋的旁邊還有一雙毛茸茸的拖鞋。很明顯,那雙穿得多一點他是心知肚明的。
龔庭看了門框一眼,也有些顧慮:“嘛嘛,我們直接進去吧。”
“不會打擾到她嗎?”
“沒事,導師也是一份工作。”
于是,龔庭跟前面的助理打了聲招呼,直接開門走了進去。
進去的那一刻,方宏天還在想是不是該打個招呼留個好印象,如同大學每科目的第一堂課。一個好的印象加上積極的課堂表現幾乎等同于不錯的平時分了……
但是,即便他們開門了,導師也并沒有看向他們,而是在桌上一手翻閱著雜志,一著電話。
“這樣嗎?那你這邊提了新要求就是你的問題,我這邊該做的都做到位了。所以,截止時間不變,我推薦你現在就可以開始動身了。”
說完,她掛斷了電話,也第一次正眼看向他們。更準確說,掃了方宏天一眼。
剎那間,對方的眼睛如同一道x射線,把他照了個干干凈凈,仿佛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
龔庭撐了撐眉毛,擠出笑容道:“我帶你的新學生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