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不多穿點衣服？”
這是魏逸馳見到杜倪說出來的第一句話，這實屬不能怪大叔，而是杜倪穿的衣服實在是薄了點——保暖內衣，棉毛衫以及淺藍色的運動外套，沒了。沒錯，在這十二月的極寒氣候里甚至連羽絨服都不穿。
“對、對不起……”杜倪咬著嘴唇，眼睛往下看：不是他不想穿羽絨服，而是他想起來那套穿了快三年的羽絨服破了，由于當時詭刺者的鯨落腐蝕，這件衣服算是報廢了。而且他沒有多余的換，一方面是不想花這些錢，一方面是純粹的懶。
甚至他還要慶幸一點：還好沒弄到內衣，不然他恐怕只能穿短袖出門了。
“啊這，我記起來了，你那件羽絨服被那家伙破了個大洞。”魏逸馳捋著他的外套，“眼睛”彎成一下向下的半圓，愧疚道：“我的錯，就不應該把你單獨留在那的，害你沒衣服穿了。”
杜倪連忙擺手：“不不不，不用這么想。我當時也大意了，如果能再強一點的話……”
沒等他說完，魏逸馳利索地脫下自己的外套，遞給他：“披上我的。”
杜倪愣在原地，看著遞到自己面前的黑棉服，又看著魏逸馳露出的白衛衣。
“穿上穿上。”
魏逸馳一個側步，迅速把衣服套在他身上，還不斷念叨：“冬天不穿厚點隔著冷感冒了怎么辦？先穿我這件保暖，把后面帽子帶上，今天風很大，到時候在我背后不要伸出頭，小心被風刮到。”
沒等杜倪反應過來，他身上已經被安上了帶有熱量的棉服。他看著長一號的袖口，微微出神。
“走吧走吧，先上車。”魏逸馳松了口氣，拍了拍他肩膀，“要是把你凍感冒了，我怎么跟你父母交代呢？”
父母，父母他們也不會知道的。
杜倪跟著上車后，魏逸馳一邊開動著車輛，一邊念叨著：“你這個到時候叫你爸媽打點生活費過來，這個冬天只穿一件羽絨服怎么行，至少要有兩件備用吧。”
“嗯嗯——”杜倪戴著兜帽敷衍回答著。
魏逸馳扭過頭來，輕松道：“話說，你父母住哪啊？過得還好嗎？”
“他、他們——”杜倪沒想到魏逸馳會問到這個問題，平滑的聲線猛地拔出一道起伏，“他們在我小的時候去世了，我很久沒見過他們了。”
沙——
魔都的寒風默默蕩過棉服的領子，留下的是揮之不去的冰冷。
魏逸馳看著他埋過頭去的樣子，轉過頭看向前方的紅綠燈——車輛剛好行駛到一條十字路口上。按照站的車道上，二人是要直線行駛的。
周圍的車輛發出滴滴的聲響，魏逸馳沉默了許久，道：“對不起。”
“沒事，很多人都這么問，習慣了。”
“但習慣了不代表會接受，是嗎？”
杜倪沒有作答，而魏逸馳也沒有進一步發問，只是手套尖敲打著右邊的把手，頻率越來越急躁。
紅燈刺眼的光亮下，魏逸馳嘴里緩緩吐出口水霧，道：“杜倪，那之后誰撫養你長大的？撫養費呢？”
“我母親那邊的，也就是舅舅吧。撫養費是父親這邊一個關系不錯的律師保管，未成年前每個月按一定數額給監護人，成年后就全部給我了。”
“錢夠花嗎？”
“讀完大學沒問題，省著點花也能剩不少。”
“這樣啊……”
過了接近一分鐘，紅燈熄滅，綠燈亮起，周圍的車輛都開始發動了。但魏逸馳遲遲沒有發動，后面的車輛都開始響起喇叭了。
“大、大叔——綠燈了”杜倪以為他走神了，拍了拍他背。
“嗯，我們走。”
魏逸馳把手往右一拐，整輛車拐到了右邊的路口上，進入到了商業區的領域。杜倪一愣，道：“我們不是要直走嗎？”
“嗯，但我改主意了，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杜倪沒搞明白：“更重要的事？”
“昂，你還記得你穿衣服的尺寸吧？”魏逸馳側過頭來。
“記是記得。”杜倪猛地回過神來，“不用買衣服的，我穿這點夠的，平時沒那么冷，教室有暖氣，宿舍有空調！”
“啊啊，小孩子的話我可是不會當真的，尤其是你這種提前幾歲長大的類型。”魏逸馳沒有管他，只是加快了幾分馬力，“既然我是你的導師，就要對你負責。如果我的學生都只能挨凍，那我也不用當這導師了。”
“但是——”
“不用但是，你不用擔心錢的問題。這件衣服本來就是我該賠給你的，畢竟是我導致你這件衣服沒的。”
魏逸馳換了個道，超過了旁邊的公交車，隨后又拐了幾個彎道。終于，他們停在了一家百貨商場前。
“下車吧，我們先把你的衣服買了再去抓那個詭刺者。”
杜倪道：“但是，如果不快點抓到他，很可能會造成更多傷亡的！”
“沒那么夸張，他沒膽子大到在我眼皮下動手。”魏逸馳手拉住他，往前走，“況且，我覺得，導師的職責應該放在工作前面，而導師的其中一項職責不就是照顧學生嗎？走吧。”
沒得辦法，他只好被熱情的魏逸馳拉進了商場，開始一家又一家試起了衣服。
讓長輩買衣服，這種體驗可以說是很難在他記憶里找到的。通常換新衣服的時候，他的衣服都是順帶一起買的，沒有挑選款式的余地，不過他還得感激至少沒拿舊衣服給自己穿。從這一點來看，他的舅舅，或者說監護人并沒有把撫養金當做收入來源，大部分還是實打實花在他身上的，甚至倒貼了點都還說不定……
而現在，看著一個陌生的男人，只是因為和自己有一層導師關系就開始忙前忙后。杜倪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選好衣服的，但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已經提著兩套衣服站在柜臺前，等著魏逸馳結賬。
看著他掃碼付款的樣子，杜倪一時有些恍惚，心中有無數疑問想說出口。但這一刻，那袋子里沉甸甸的重量卻又封住了他的嘴。
“哇噢，這商場空調開得好足啊，都不用穿外套了都。”
魏逸馳拉了拉衣領，低下頭對他笑道：“走吧，還有正事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