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背心什么的,其實大丫挺喜歡做的。
一來,花花綠綠的顏色現在可太出挑了,穿出去十里八鄉都得羨慕。
二來,別的背心短褲她上手就能做,但是花背心花褲衩用的都是碎布,碎布要首先拼在一起,再重新剪裁制作。
這么一來,工序就多些,也能更多的練習——是的,大丫同學由于太過勤快和高效率,現在馬上就沒有工作可以做了。
當過社畜的人都知道,在待遇給的超出預期,但是卻不安排工作時,日子反而會變得患得患失又難熬。
偏偏一家子小孩大人聽說做衣服,立刻淚眼汪汪又歡喜異常,根本沒有挑三揀四的習慣!
至于說大丫為啥不主動做些花樣……開玩笑,布不要錢的嗎?
可不能這么糟蹋!
此刻,她不僅一口應下小軒的要求,甚至還開發了碎布頭的另一個作用——她決定在大家的同款背心和褲子上,給每個人用布頭拼一個不一樣的圖案。這樣,以后大家的衣服就更漂亮,更好區分了!
大丫已經開始自我升級楚河是想不到的,她只是看著滿院的小蘿卜頭,覺得自己又可以過上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
但是首先,她得教教這些孩子們如何做時間管理。
比如做飯和收拾菜地,那是大蛋每天的工作。
顧平的工作是照顧弟弟,并協同大蛋收拾菜園子,挑水除草搭架子等。
云寶妮負責喂雞打掃屋子,收拾雞屎,撿雞蛋等——雞雖然還沒到位,但是她的工作得安排好。
大丫的任務就是洗大家的衣服和床單,并縫縫補補。
腿上還打著石膏的顧安——沒別的事可做,他負責監督大家的作業。
至于年齡最小,如今才6歲就已經把課業學到了四年級以上的小軒,他就負責在天熱不能干活時給大家上課,目標是兩個多月后的開學日,包括固安在內,人人最低都能上二年級。
而楚河賺錢的生意,其中描圖畫說明書,寫文字說明書,打磨零配件……等一系列工作,需要做的時候,大家手頭沒活的都要來幫忙,就不一一分配了。
楚河站在院子當中,正兒八經的將一系列事分配到位,一時間聽的這些被委以重任的小孩們胸膛挺得老高。
就連還斷著腿的顧安也信心滿滿。
這倒不是說現如今的孩子勤快愛干活,偷懶是人的天性,不分年代的。
但是……架不住楚河給錢啊!
在這個成年人進工廠,人均起步工資二三十塊的年代,楚河給每個孩子開出了5元每月,且包吃住包上學的高薪,這是多么難得的一件事情!
她本意是不支持人干白工——不能一邊讓小孩子干活,一邊不把人家當回事兒。
但是這個安排,卻陰差陽錯地撫平了每個孩子在這個家中的心態。
畢竟,叔叔再好,每天吃的再豐盛,不是自己家,就是不是自己家。
他們不是叔叔的孩子,就永遠要警惕叔叔不要他們,或者有了自己的孩子……
但是,如果他們有了工資,那就又不一樣了。
無論什么時候,金錢都能帶給人巨大的安全感。
另外,如果各項本職工作都干得格外出色,還能輔助大人們的工作,月底額外再有三塊錢的獎勵。
當然,小軒由于戶口沒上在家里,因此不享受包住和包上學的福利,但工資不變。
而斷了一條腿還需要人照顧的顧安,干活肯定受限,所以,每個月工資降到2塊5毛錢。什么時候能夠自由活動,什么時候再根據工作適當漲薪。
大蛋和大丫由于提前預支了工資,所以前頭5個月沒有工資,但是有獎金。
而那50塊錢,大蛋和大丫是一分錢也沒舍得花,拿著錢,他們半點落差感也沒有。
5個孩子,每個月單單工資支出就是25元,這筆錢當今任何一個家庭都拿不出來,或者說舍不得拿出來給小孩子。
但是放在如今,所有的孩子都覺得自己被當做成年人對待,肩膀上沉甸甸的責任,以及日常打工的新鮮感,還有突然安穩下來的心……
通通促使著他們熱情的高漲。
在這一刻,這里就是他們的家!
孩子們仿佛被裝上了小馬達,如今下午三點鐘,太陽熱辣辣的能把人曬脫一層皮,他卻仗著自己已經曬黑了,又不甘心的跑去后院看菜地——
菜地楚河是挖好了,可這個季節,能種的實在有限,他左思右想——
“姑,現在時間有點晚,家屬院該分的菜苗都分過了,正結果子呢!沒菜秧可以挪過來,菜地不就空了嗎?要不我現在騎車去問陳叔叔吧!”
那可真是一腔激情滅不了啊!
“現在?”
楚河坐在吹著習習涼風的陰涼地,此刻看著院子的大太陽,饒是她鐵皮不怕曬不怕冷,此刻也忍不住勸道:“大蛋啊,不至于!”
幾顆菜而已,早一天晚一天,沒必要這么急。
更何況如果連找菜苗這種事都去找陳長海……
唉,倘若她是地主老財,必定第一時間把陳長海弄回來好好剝削。投機倒把哥有時候做事實在太貼心了。
可惜了。
她努力勸著不甘心的大蛋:
“這天多熱呀,再說了,你還不會騎自行車吧?”
大蛋立刻道:“沒事,我騎車子轉幾圈就行了!”
但眼看著姑姑不同意,他也不說現在出發的事兒了。這會兒踩著嶄新的28大杠,艱難的從前杠處掏過去,磕磕絆絆,摔摔打打的就開始騎車了。
人啊,果然是喜新厭舊的。
這會兒倘若在老家,這輛自行車必定是家中至寶,每天得用心擦洗的那種。
人摔了,自行車都不能摔。
但是如今,明明也是嶄新的兩輛車,明明他們在家誰也沒騎過,可有了上午那輛小轎車之后,再看眼前黑不溜秋的二八大杠……
倒也不是不喜歡,不感興趣。關鍵是那種感覺,那種激動中又帶出點索然無味,還有些“就這?”帶來的興致缺缺……
總之。
只要不怕摔,不過分心疼車子,小孩子學騎自行車很快的。
在大院子里來回繞了七八圈,同樣也摔了五六回,大蛋已經能磕磕絆絆的將車子騎穩了。
而眼看著他推著車又想發問,一直蠢蠢欲動的顧平也趕緊推上了另一輛車:
“小姨,我也學學!”
跟大蛋和大丫比,他們這邊三個娃娃是干什么都輸了。
但是從今天開始,這一切就是他們的起點,不管是學習還是做分配的任務,他們一定會做好的。
自行車大家都不會,暗地里的較量就從現在開始了。
楚河倒是喜聞樂見:“兩輛車呢,你們不要怕撞怕摔,來,寶妮,大丫,都學一學——車子買來就是給你們騎的。”
大丫有些不贊同:“姑,我們現在還沒上學呢,干什么要弄兩輛車?一輛給叔叔就夠了!”
大人真是太讓人操心,太不會過日子了。
錢,都是攢出來的!
吃不窮穿不窮,算計不到一世窮,說的就是這個持家過日子啊!
楚河如今大筆錢財入賬,中午一大一小兩輛車經過陳長海的百般撕扯,足足收了425塊錢。
小車成本5塊,大車成本85。
一來一回,凈賺335。
從給出圖紙到最后成功組裝,總共才用了幾天?這還是頭一回做不熟練的原因。
在如今簡直就是暴利。
因此,小楚老師早就忘了之前的心痛,壓根不在乎買自行車的這點錢了。
于是灑脫一揮手:“你們也說了,你們石叔叔平時也要用,萬一我有事了,那豈不是還得借自行車?干脆兩輛,你們以后幫我跑腿也方便些!”
大蛋的神經里仿佛天生就比別人多一個突觸雷達:
“姑,還有啥要跑腿的?”
合著聽了半天,他只提取了自己想要的重點。
楚河嘆口氣:“大蛋啊,你看這太陽,你不曬嗎?”
大蛋摸了摸穿新衣裳之前害怕有虱子直接剃光的腦殼:
“姑,你說的對,咱家還一人缺頂草帽——我聽說附近有個公社是不是?要不你跟我說說在哪,我去那里看看吧。”
家屬區的自留地里種的菜品有限,這個時候他弄不著菜苗,地荒著,簡直就是在剜他的心!還不如去村里,哪怕掏自己的工資,總也能換來一部分菜苗。
還有小雞……
大蛋從小在村里長大,對大家辦事風格門清。
這年頭,養雞雖然是按戶頭來的,但誰家不偷摸多養兩只呢。要不怎么都不敢讓雞出院子,就是害怕被人家抓住把柄……
他們家7個人,由于家庭因素,部隊特批了7只雞的名額,那得抓緊時間開始養啊!
這樣養兩個月就可以攢雞蛋了。
攢到過年,天冷雞不下蛋了,日子才好過……再晚就有影響了。
大蛋心里的小算盤打的啪啪作響,又覺得自己一個人說話,姑怕是不愿意,趕緊又拉上大丫:
“大丫,我要是能去村里,就去幫你問問他們有沒有自己織的老粗布。雖然不好看也不能做衣服穿,但是可以做被套床單。”
只懂得買不要票的高價布的楚河:……
“還有彈棉花的工具,沒必要自己買,我去問問有沒有人會,到時需要了去借去租都行。”
老粗布也不是家家都有的,一般年紀大些,家里又有紡車的基本都會多織一點,如今女兒備嫁,被子是必不可少的。
至于彈棉花的工具……
大蛋有一回在家中看過一次彈棉花,難到不難,但是也真的費時間。尤其是連工具都沒有的時候,還得費時間找合適的竹片木頭,做出工具來。
雖然大蛋不會,但是看著就挺麻煩的。
他心想,有那功夫我都能再開一塊菜地了。大丫都能再做一件衣服了,干嘛還要自己做?
——來自文盲大蛋樸素至極的時間金錢論。
再說了,棉花也不是年年都需要彈的。
干脆借吧,總得找個借口出去吧!
他自覺說的很動人,大丫估計是拒絕不了了。
而實際上,不光大丫,就連楚河也聽得蠢蠢欲動:
她大侄子如今進步好快啊!
“行吧。”
她看了看大蛋:“你帶著顧平一起,兩人有個照應,沿著圍墻一直走到頭,再拐兩個山頭,前邊就是勝利大隊……”
勝利大隊有木匠三兄弟,就是他們之前合作過的。楚河倒也不是真的沒事讓大蛋去做——
拿著圖紙,他們要跟木匠三兄弟訂新一批的零件,還有,得給家里打兩個洗澡桶,還有泡腳盆……
這些東西夏天用不上,但是夏天要抓緊時間掙錢,不提前說出來,等到秋冬農忙或者儲備季節,木匠三兄弟還真不一定有時間。
楚河麻煩的嘆口氣——人每天要收拾的地方實在太多了!
什么時候她能不用自己動手,就把一切收拾得干干凈凈呢?
比如洗頭發。
比如洗澡……
想到這里,腦海中又擠出來七八個構思,可上頭需要的材料現實中壓根沒有!
這就構思了個寂寞。
想到如今的艱辛,楚河無聲嘆氣——
她如今學著融入當地人的生活,已經很像個土生土長的姑娘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