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
投機倒把哥發出了慘絕人寰的叫聲:
“別碰我的寶貝!”
大蛋嚇了一跳,手里剛卸下來的車前蓋啪嗒一聲落在地上,陳長海也跟著跳了一下。
但跳完之后,感受著周圍人納悶的眼神,他似乎是察覺到什么,此刻呼吸更加粗重了——
“你這個,可以拆?”
楚河點點頭。
不能拆,牛車一次也就運一輛車,還怕砸到摔到,掙錢效率會變很低啊!
“拆完還可以裝?”
那當然也是能的。
先把卯榫結構固定好,如果不需要人坐進去只擺在那里,這就夠了。如果想要真的開動,那就得把螺絲釘和其他配件上上去。
只不過拆卸是有壽命的,畢竟主體是木頭,來回拆卸個五六次,這輛車的穩固性就不那么強了。可考慮到本來它的速度就很慢,安不安全的,最多是車門關不緊或者車前蓋裂開唄。
話說這么一個貴重東西,有誰舍得來回拆卸著玩兒啊?
“那……拆裝難嗎?”
楚河抬抬下巴示意他看大蛋——這車子大蛋都拆裝兩回了,對著云寶妮描畫的那張簡單的圖形說明書,中間一點磕絆都不打的。
他才認得幾個字?
圖形說明書還沒來得及附上小軒寫的文字說明呢。
也就是說,只要有腦子,基本都能行。
陳長海儼然已經瘋了。
烈烈驕陽,大中午的,時歲豐在家中做飯都沒能吸引他這個傳統老爺們兒的驚訝,反而頂著大太陽蹲在院子,看著大蛋一點一點的將車子拆下來,又迅速的整理好,最后塞進一個——
一個籮筐里。
是的,做木頭箱子挺貴的,時間也來不及,剛好顧安回來時綁在自行車上的那個籮筐夠大,就把零件塞進去了。
大蛋的動作已經很小心翼翼了——畢竟這車他拆他裝,他刷油漆,可就是沒有坐進去過,目前還處于白月光的地位。
可是,放籮筐里,也就是這邊塞一把稻草,那邊調整一下零件,看的陳長海心頭直抽,但是也確實沒什么東西能裝,只能咬牙忍了。
他心想:我把這東西帶回去的時候,一定要自己坐在牛車上,把這個籮筐抱在懷里,可不能顛簸壞了。
楚河對此難以理解。
主體是木頭,細小零件也都是,甚至鐵皮鋁皮包裹著的也不在少數——就這硬度,只要不砸不惡意破壞,根本不會出問題。
但是在陳長海心中,這可不簡簡單單是一輛玩具車,這是他發家的起點啊!
直到這時,顧安才“哇”的一聲哭出來:
“車……車沒了嗚嗚嗚……”
顧平也眼眶通紅。
他倆在醫院耽誤這么幾天,這車子,這車子壓根就沒摸到啊!
都怪老家的二叔!都怪老家的親戚!要不是為了治腿,他們現在也會裝這個車車了嗚嗚嗚……
寶妮開車,大蛋裝車,大丫給他們做了新衣服……
嗚嗚嗚真的輸了。
——可還是好想摸一摸小車啊!
楚河:???
“這,這就哭上了?”
她盯著顧安,難以理解小孩子對于玩具的渴盼。
顧安:……
不知道為啥,小姨問的他突然就哭不下去了。
但還是抽抽兩下:“我……我……”
沒說出來,畢竟他們知道,治病花了很多錢,車子是用來賣錢的。
楚河想了想:“大蛋,你把那籮筐放下,陳長海,你帶著顧平顧安一起,再把車子拼裝起來吧。”
“自己熟悉熟悉結構,回頭往外賣的時候才好展示。”
反正做是已經做好了,錢景也很可觀,這第1臺樣品就隨便他們造唄。
至于手里小的這臺……陳長海不能說不愛,但這會兒,愛還沒輪到呢!
所以被楚河塞給倆姑娘了:“去,把小軒叫過來一起玩一起吃飯,順帶把鄭教授家里的工具都借過來。”
這幾天缺個工具什么的,她倆也沒少跑腿兒,跟小軒也認識了。
云寶妮和大丫看著手里的那個車子,心想:
小軒為啥要跟她們一起玩?男的不都在玩那個大車嗎?
但是……
管他呢,去找小軒去!
陳長海也開始搓手,迫不及待了!
這輛車可是他展示的樣品,前頭壓根不會賣,必須得熟悉!
另外就是——
“趕緊的,還缺什么?我加把勁兒給你弄來,快生產啊!”
孩子們都有任務,楚河就溜達到廚房,一屁股坐在灶臺前,順手往里頭塞了兩根柴火。
“小火!小火!”
大廚時歲豐手忙腳亂。
楚河:……
她趕緊又往外把燒得正旺的柴火退出來,別人還安慰道:“沒事,糊的讓陳長海吃!”
時歲豐哭笑不得。
不過呢,這安排倒是沒錯,糊的他也不舍得讓小河吃啊!
害怕這丫頭又搗亂,他趕緊問道:“這車的成本高嗎?”
成本……
楚河嚴肅起來:“還是有一點高的。”
“小車算上油漆和鐵皮,那得五塊錢!”
“大車就更貴了,油漆,鐵鏈子,鐵皮,螺絲釘……太貴了!這些就要50塊錢了!”
“剩下的零件木料和工費,那得35。”
算下來一輛車成本85,確實挺貴的。但是再想想之前陳長海的理想價格,這又是可以接受的了。
時歲豐點點頭:“那你準備多少錢賣給他?還是要給他抽成?”
楚河撇撇嘴:“陳長海可是個人精,抽成?你看他上火車做了多少生意,才不會愿意要這抽成。”
至于多少錢賣給他……
“他之前的報價不是要給我的嗎?”
楚河納悶:“我的辛苦費難道不值400塊錢嗎?”
時歲豐:……
他干咳一聲,想說確實不值。400塊錢夠普通工人在廠里當一年半的先進了。但是想想,小河為了做這個東西,昨晚熬夜,凌晨2點還起來又上了一遍漆……
這也太辛苦了!
——時常凌晨進山拉練的時歲豐對此感到心疼。
但是——
“他說的價格不是他打算往外賣的價格嗎?你如果要給他供貨,肯定要適當便宜一些。”
楚河痛苦起來——
“我的人工怎么就這么廉價?!”
在這個世界,吃不好,還要工作,還忍辱負重地種地去了……
楚河誠心誠意的想:下回再穿越,請務必給安排一個富有的世界。
這頓午飯拖到快1點才開飯。
也就是時歲豐還在休假中,楚河即將成為無業游民,陳長海資深無業游民,以及5個孩子……這才能這么隨心所欲。
不然啊,工作大于天!
陳長海今天表現的格外殷勤,一邊拍胸脯承諾要什么都能弄到,一邊聽說楚河即將沒了工作,還熱心的想要牽線:
“我來辦我來辦!”
“我認識的朋友多,回頭打聽哪個工廠招人了,或者有崗位了,咱這邊只要錢到位,早晚的事兒!”
能說出這樣的承諾,可見他對楚河的看好以及人脈的龐大。但是……咸魚當了幾天的老師就不是咸魚了嗎?
楚河搖頭:“我上班了,誰做車?”
陳長海:……
太對了!
怎么就把這個事給忘了!
他趕緊略過這個話茬不提——不敢提呀,這時候能做個工人,那是人人都夢寐以求的鐵飯碗,一輩子到老都不用愁了。
不像他這種投機倒把的生意,看政策不說,還有風險,病了傷了老了,更是沒啥保證。
萬一要是說的楚河蠢蠢欲動,手頭的事業不好好干了,那他還整個什么?
于是話題一轉:“這車子……什么價格給我呀?”
說完又覺得不對——這種事,不是向來兩個人關小房間里,小聲悄悄摸摸的商量嗎?
為啥這楚家風格就不一樣?
幾個小毛頭兒都還在桌上呢,就不怕他們說漏嘴?
還有自己,怎么就這么大意了?
楚河才不擔心這些呢。
幾個孩子性格明白,對外頭,哪怕對一心關心他們的政委家嬸嬸都不肯多說兩句,嘴緊呢!
再說了,這點事都干不成,以后肯定也是沒啥出息,楚河瞧不上。
時歲豐倒是一開始耳提面命,但是后來,他發現,小河吧,有個奇怪的地方——
所有孩子到她面前,畫風總變得不一樣。
君不見在家屬區都小有名氣的劉家寶,前天還送過來一筐黃瓜呢,說想等小楚老師上課。
這可是劉家寶啊。
家屬院里誰提到這孩子不翻個白眼,順帶再嘀咕一下極品劉老太一家?居然上了幾天課就這么懂事兒了,簡直離譜。
當然,后來聽說劉老太在家里跳腳大罵偷瓜賊,這就不提了。
所以,現如今時歲豐干脆也不多說了。
反正出了什么事,他還可以扛一扛的。
吃完午飯,陳長海在院子里跟孩子們折騰了半天的車子,眼看著太陽沒那么大了這才出門去熟悉的老鄉家里借了輛板車。
他果然就如自己之前所想的那樣人,坐板車上,籮筐抱懷里。
一邊懷揣著楚河,列出來的沉甸甸清單,包括但不限于車子需要的東西,還有大量的棉花,布料,以及石翠峰要求的學習資料,孩子的紙筆……
有那么一瞬間,他坐在。顛簸起伏且緩慢的牛車上,看著遠去的夕陽,心里總覺得自己不像是個做大生意的,投機倒把個。
而像是時歲豐和楚河的。老管家。
缺啥了給自己列單子,有東西需要出手了也來找自己,除了不讓自己搞衛生管宅子。做飯……
其他壓根沒差別呀!
陳長海:……
呸!都沒地主了,自己怎么還有這種被剝削的念頭呢?
這明明是為自己的事業而奮斗!
小軒今天也大漲見識。
原來這就是小楚老師說要做的投機倒把的生意啊,怎么這么酷,怎么可以比爺爺還厲害!
那輛車,他個頭小,下午可是坐進去開了好久!大蛋和顧平以及顧安眼巴巴的目光,差點讓他暈暈乎乎陶醉在車里了。
在小軒沉默痛苦且貧瘠的牛棚童年里,他還沒有受過這樣的羨慕嫉妒恨呢。
太美好了。
但人壓根就不是能夠輕易滿足的動物。
在飯桌上聽起小楚老師說要給孩子們啟蒙送去上學的事,小軒心里就有了想法。
等到吃完飯,一邊兒一張張的抄寫說明書,一邊看看描圖畫說明書的云寶妮,再看看哼哼哧哧開始收拾菜地的大蛋,還有兩個坐著打磨鐵鏈子的顧平和顧安……
他想了想:“小楚老師,你以后不教我們了嗎?”
楚河點頭:“對呀,那個工作有點耽誤我掙錢,再加上小周老師也想要回去,我干脆就不做了。”
小軒故作大人的點點頭:“既然這樣的話,那我也不去了——我爺爺是覺得我身子弱,想跟小楚老師鍛煉一下的,學校里教的我早就會了,我做四年級的試卷都是滿分,還不如在家自學。”
再看看幾個又投注視線來的哥哥姐姐們,小軒還不知道他們5個,有可能集體落戶一年級的悲痛事實。此刻只覺得爺爺教的那些東西終于有了用武之地——以前在牛棚,村里孩子不打他就是好的了。
更別提討論學習以及崇拜他。
因此一時熱血上頭,他道:“要不……我每天來教他們讀書寫字吧?”
啟蒙,他是完全夠格的。
楚河還挺驚喜:“可以啊小軒,行,那就這么辦了!反正你爺爺天天不著家,你就在我家吃吧!他回來了,你再帶他吃食堂!”
鄭老頭手里好材料多,一頓飯兩頓飯的換點東西,想必他不會介意的。
小軒也蠢蠢欲動,實在抗拒不了這誘惑。
因為爺爺在不在家,他倆都得天天吃食堂,可食堂的飯菜吃多了吧……
反正,沒有中午時叔叔做的好。
而且那么多肉呢!油汪汪的……
他扭捏道:“那我把糧票肉票送過來……”
楚河也不客氣:“那行——大丫,抽空給你們小軒老師也做套衣服!”
想了想又看看大蛋,回頭道:“下回我讓陳長海弄點碎布回來,你給大蛋做的那個花褲衩就挺漂亮,到時候一人做一條。”
大蛋:……
他瞬間抬頭,發現所有人的目光在他屁股上打了個轉,隨即又集中在院子外的晾衣繩上。
那里,一條彩虹花褲衩正迎風招展,顯出與旁邊硬邦邦衣服格外不同的柔軟和透氣來。
在黑灰白的年代里,繽紛的顏色,就代表著美麗。
沒有人能抗拒一條花褲衩,就連小軒也不能:
“我……我想要個花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