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子媚搖頭:“我只是盡自己一份力。”說完羞澀的看眼明西洛。
明西洛看著腳下,不說話。
陶子媚看著他避之唯恐不及的樣子,突然覺得好笑,可不是好笑嗎,以后可以隨意決定人生死的人,原來也有無可奈何的時候。
項心慈知道大哥與姓莫的出去了,聽說姓莫的又給了她一份禮單,可她大哥并沒有給她。
不給就不給,誰稀罕。
項心慈收了傘,走進大哥書房,自然而然的坐在大哥的位置上,查看大哥的筆架,她剛才畫一副花鳥圖,總覺得枝干的位置走筆不好,肯定是自己毛筆的原因。
項心慈的從一排筆架上掃過去,然后閉上眼,聽著它們互相撞擊發出的聲音,仿佛能聽到工匠師傅打磨它們時不同的用心和對材質的看重程度。
過了好一會,項心慈睜開眼,沒一個有耳緣的。莊子上的供筆,與他平日在家里非好筆不上架的習慣還是差一點,委屈她大哥哥的手了。
那就湊合選一支吧。
說是湊合,只是她覺得的湊合,項心慈就近選了一支,沾了墨,隨便從旁邊一摞紙張里拿起一張紙,見上面寫滿了字也不在意,翻過來,畫了兩下,看著筆墨均勻的在紙上暈開,再看看聚而不散的筆骨,其實也還好,但還是不夠好。
項心慈把筆放在一邊,又拿了一支,重新沾墨。就這樣反復試了幾支還是不滿意。
“最后一次。”項心慈的手重新滑過一排排筆,突然指尖停下,她從角落里拿下那根還算有手緣的,入手輕巧,筆身暗紅,上面還有一個小揪揪,筆毛滑過手心柔韌又光滑。
項心慈沾好墨,剛打算寫字,發現手里的紙已經涂滿了,隨手又換了一張,繼續畫。
毛筆吸墨均勻,運筆輕巧,壓在紙上的筆觸十分飽滿。
項心慈覺得不錯,又寫了好幾個字,發現因為筆好,自己的字都有進步了。不禁得意的將紙翻過來,要跟這張紙的主人比比功底。
不其然,映入非常熟悉的字跡。
項心慈沒什么感覺的看了一會,明西洛,果然是他的字,真好認。
明西洛的字就像他的人,別想從里面看出什么情緒,至少你感覺不出他寫這張呈表時的態度。
至于字體,反正她看不出來大哥說的字體剛勁、風骨已成。
項心慈將紙重新反過來,繼續試筆,不過片刻又抬頭凝思。
說起來如果不是九王爺,他隱忍的時間不會只有入仕后區區十幾年,雖然后期的他已經在快速穩步前進,手段也越來越狠,建功偉業時也已不在隱藏他的實力,幾次戰場搏殺,都有兇名傳出。
但要說真正達到高不可攀,還要說九王爺對他瘋狂的寵愛。是寵愛、無下限的溺愛,煩的已經冷心冷清的明西洛好幾次險些殺了他。
項心慈記得那是他們成婚七八年后,忘了具體幾年了,那時候家里她完全做主,明西洛在家沒什么存在感。
但在外,卻能讓她收到一張張不同階層拋出來的橄欖枝,每一個都企圖通過她,走上明西洛的康莊大道。
中秋節,九王妃大宴,她因為明西洛再受邀之列。
正巧明西洛家族的一位她隨便交的好友庶出小姑,期期艾艾的喜歡上了一位世家公子,強拉著她要一塊去看。
在賽龍舟時,好巧不巧的,同樣看上了那位公子的小姑娘,果斷的因為小小的擁擠,撞上那位公子一起落了水。
她便宜小姑,立即睜大眼睛,不可置信,要昏過去。
項心慈看不過去,就把小姑順道推下去了。要負責就一起負責,要不然就兩個都不負責。
轉頭看明西洛也在旁邊,順便也將他推了下去,自家庶妹落了誰,站旁邊干什么。
明西洛上岸后臉色十分難看。
項心慈無所謂啊,反正不是瞪在自己身上。
項心慈猜著,應該是明西洛被帶下去換衣服時,被發現的端倪。
具體情況她并不知道,因為她沒在他身上發現過什么印記。莫非侵水了才能出現?可床帷之事過后,她也沒見過啊,莫非在后背?
那天從九王府出來,一切看不出異樣,到他們出門時都沒有任何不同。
只是后來,明西洛隱晦的問,如果他出身并不光明磊落,她怎么想。
項心慈當時想問,你做事同樣不光明磊落,怎么沒見你問。何況,若論出身,誰有她更不光明磊落。班門弄斧。
再后來發現,明西洛的出身,完全顛覆了她的認識,她也錯估了,權勢滔天的九王一脈,傾注在他身上,不顧一切的希望。
九王府急需一個主子,扛起他們這一脈九王一死,所有功將都有可能滿門抄斬的局面。
九王妃和所有有名分的妻妾,需要一位孩子幫她們送老,為她們百年后上香的晚輩。
何況,明西洛超出他們預期的優秀,甚至根本看不上他們一脈。
求子瘋魔的九王爺看明西洛則不一樣,那是看哪哪好,看哪哪香,威脅他們生死的人轉眼成了兒子,九王是能躺平給明西洛殺。
只是明西洛實在煩他。
可這件事,如果不是因為那天的意外,根本沒可能被人知道。
明西洛的出生沒有任何問題,就連她婆母和公公,都覺得他就是他們的孩子,行房日期對的上,出生日期對的上,絕對不可能是那什么九王的孩子。
但明西洛母親早年確實在九王府當粗使幫工,不單明西洛母親,他父親也一樣,都是粗使伙計,雖然后來因為明父偷雞摸狗被趕了出來。
可按說九王就是興起,多的是有姿色的丫頭前仆后繼,輪也輪不到一個粗使婆子。
項心慈惡意的想,誰知道她母親和九王在哪個仡佬里,又在怎樣的齷齪狀態下、怎樣的境地有過一次。王爺和家里的粗使婆子,哈哈。
項心慈現在想想也覺得可樂,畢竟是明西洛都覺得太丟人不提的事,肯定比她想的更不堪。
可明西洛母親也是真能生,前前后后十幾個孩子,明西洛的出生又比齷齪的那次晚兩個月,誰能想到會是王爺的。畢竟王爺不能生,明西洛爹能生,深入人心。
項心慈想到這一點,還是忍不住想笑,不笑對不起自己身處那件事中心看著他們不斷變臉的樂趣。
所以,如果不是那次落水,九王府想出花里啊,也想不到清清白白的明西洛身上去。
既然不出意外就不會有人知道的事,她何必要說,跟自己又沒有關系。明西洛就老老實實為項家效力,以后如果走了大運被認了,項家再恭喜他好了。
項心慈確定就是這桿筆,畢竟有笑料加成,筆都覺得不錯了。
項逐元看眼被畫的亂七八糟的桌案,其中被畫了無數橫橫斜斜道道的紙,有兩張完全分辨不出上面寫的什么。
其它人的總結陳述也就罷了,明西洛的呈稿,每一張都是一組數據,錯一個都不成折!
項逐元氣的深吸一口氣,她就不知道找個干凈的紙嗎!距離她能多遠!能累斷她的胳膊!
項逐元氣的夠嗆;“善奇!善奇!”
善奇急忙跑進來:“世子。”
項逐元深吸一口氣:“去讓明參中重新寫一份進度呈表過來。”
“是。”善奇轉身——
“以后我不在,不要放項七進來。”弄的是什么!亂七八糟,這些沾的黑乎乎的筆為什么沒有洗干凈,還有,她挑剩下的讓他用嗎!
善奇意思的給了一個‘是’,轉身辦正事。
入夜的山上有些涼意,項心慈一個人坐在山頂高高的樹干上抬頭望著終于放晴的星空,地上的泥濘,像她現在的高度在天與地之間拉出的巨大差距,是晴朗的天和地上災難的博弈。
項心慈就這樣看著,黑色的束腰長裙上繡著一朵朵朱紅的曼陀羅,在夜色下肆意的蔓延,長發用一根同樣的絲帶梳起,馬尾混著絲帶中的紅線,一起長長的垂在背后,隨著清風搖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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