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狄大人剛剛出去了……”
明西洛聞言沉默片刻,去哪里還用說嗎:“我知道了,下去吧。”
“是。”
“等一下,東宮有沒有見跟我說一聲。”
“是。”
“身體好些了?”項心慈看他一眼,說起來,他病了這么長時間,她一起沒有去看他:“本來要去看看你,臨走的時候事情多了起來,回來了,又是這種局面。”
項心慈知道他不愛說話,心思單一,沒什么想法,相比于恨不得長十二顆玲瓏心的人,狄路的世界好懂的多:“來,站過來一點,最近盛世華裳沒有送衣服過去嗎,怎么穿的不合身了,不過,還是一樣有氣質,秦姑姑你說,是不是更顯少年腰身,楚楚可憐、俊美無雙了。”
秦姑姑滿眼心疼,本就是可憐孩子,如今還瘦成這樣,比他剛被帶回來時還瘦一些:“嗯,好看,眉目清潤,最是好看。”
“看你秦姑姑多偏心你。”
狄路向秦姑姑頷首。
秦姑姑急忙退后一步:“不敢,不敢,狄大人折煞老奴了。”
項心慈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大殿外。
申德看眼林統領。
過了會,又忍不住看眼林統領。
林無競突然看向他:“有話就說,猶猶豫豫的像什么樣子!”
“不敢。”但申德又有些不確定,狄大人有刑部的官職,本就離開了禁衛,但禁衛統領一職一直在他身上:“狄大人傷的很重。”
林無競想到剛才進去的人,除了臉色有一些白,精氣神均看不出什么不妥。
“狄大人獵獸場出身。”受傷是家常便飯。
這點林無競不知道,只聽說他是景侯府找回來的嫡子,關系有些復雜,鬧的梁都城人人皆知,一度讓嫡子與庶子差不多出身的主母排查了身邊最親近的人。
申德見林統領不在意,不敢再多說,他本想著,如果林統領問,他就將知道的全盤托出,求一個跟隨林統領外出的機會,看來沒希望了。
大殿內。
項心慈揭過了那段沖突,直接說起了東宮最近的安排:“太子登基那天,辛苦你了。”
“都是屬下應該做的。”
“桌上的兵符你拿走吧。”放著也是放著,當做那件事后的補償。
“娘娘,兵符給明大人更為合適,屬下手里還有半只禁衛,想把他們另編。”
項心慈有些不放心:“會不會出事?”
“娘娘放心,屬下一定不會讓事情發生。”
“行。”順便解釋了句:“林無競過兩天外放。”
容度并不意外:“狄路是原禁衛軍統領,他進出東宮根本無需通報。”話雖這樣說,但也頗讓人……
宵禁的更聲從街道的另一頭傳來,漆黑的大街上空蕩蕩的,白幡在暗夜中飛舞顯得更加陰森。
狄路踏著月色走來。
明西洛便站在朦朧的月色中,看著緩緩走來的人。
狄路神色如常,恭手:“明大人。”
明西洛頷首,仿佛隔閡沒有發生過:“見到新換到她身邊的人了。”
狄路沒想到明西洛會說這些,太子妃身邊的人,身邊的人不就是……禁衛軍新換上的統領?
狄路想起娘娘的那一句話,以為只是普通的調職提醒,狄路抬頭看向明西洛。
明西洛走過去拍拍他的肩:“身體還沒有好利索,還是要多注意。”
所以他出事后,太子立即找了人接替他的位置。
“天色不早了,回去休息吧,這里并不比景侯府,自己小心些傷口。”
“多謝大人掛念。”
狄路在他轉身回去后,才回頭看向重新關閉的木門,他等在這里是位了告訴他這些。
月色周圍彌漫了一層毛光,明天恐怕要變天了。
翌日,狂風大作,黑壓壓的天氣風雨欲來。
“此乃龍歸之兆啊!”
“皇上——皇上!您看看老天都來送您了!”
“皇上,您在天之靈一定要保佑大梁風調雨順,太子洪福齊天!”
百官跪在偌大的廣場上哀泣,哀鳴聲響徹大梁上空,一道道齊天白幡揚起,棺木靈柩隨時準備入葬。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明西洛看著外面的天氣,吩咐道:“給內里的女眷沒人發一套蓑衣,年齡大的一會可不用跟著隊伍出行,這里的大人,沒人發一個斗笠。”
“是。”
“看好這里,我去東宮看看。”
“是,大人。”
明西洛一進來便看到了放在大廳中的兵符,腳步下意識頓了一下,是莫云翳手里那一塊,上繳了,他以為這塊兵符直接給了莫云翳。
明西洛神色很快恢復如常:“勞煩焦耳姑姑通報。”
項心慈早已穿戴好一身純色蠶絲織就的云團服,頭上朱釵是一塊完整的白玉石,打磨的一顆顆米粒大小的珍珠串成的華釵,耳唇上綴著同色卻又微微偏綠的素色耳墜。
她走出來,微微抬頭看過去,眼睛微紅,清理不可方物的容貌上楚楚可憐。
明西洛下意識上前一步:“怎么了?”哭過。
項心慈聲音干凈,又帶了些委屈了:“滴了點生姜水,疼……”
明西洛頓時哭笑不得,是疼。
項心慈眨眨眼睛,長長的睫毛上還掛著沒散去的淚珠。
明西洛剛要伸出手,又垂下。
項心慈仰著頭,用小手忽閃著風,企圖讓效果減緩一些:“怎么過來了?”不是都在天祈殿那等著為皇上送行。
明西洛想起正事,至少今天她最好不要出現在眾人面前:“太醫在皇上的用藥里發現了一些不明成分。”
項心慈聞言,扇風的手停下,看眼明西洛:不是你放的?
秦姑姑立即用巴掌大的團扇為娘娘扇著風,扇尾的紫玉風鈴發出叮鈴鈴的聲響。
明西洛神色平穩:“皇上與文貴妃有傻子之仇,娘娘還是小心些,何況張天師已經跑了。”
項心慈想起來了,很久以前的事,她都快忘了,這次文貴妃并沒有跟著一起去寶珠:“這次的事是她做的?”
說不清誰做的,最后的結果都是皇上的身體折騰不起,斃了!明西洛只是覺得:“文貴妃的仇人可不止皇上一個。”太子,二皇子,她都恨才對,今日皇上出殯,她未必不會做些什么,只是為了安全起見,太子妃和太子最好都不要露面。
“那還等什么把她殺了。”
“她會在皇上入葬的一刻,與皇上殉情,情比金堅。”
項心慈明白了:“既然如此,還擔心什么?”
明西洛看著她紅紅的眼睛,小兔子一樣,雪白雪白的,忍不住讓人想揉一揉:“即便都在我們的掌控之中,我們的人也會時刻檢查著她的一舉一動,但也不排除有些人我們沒有顧及到,所以還是要注意一系誒。”
“還有人為她報仇不成?”
“娘娘,誰沒有幾個忠心耿耿的屬下。”
項心慈被噎了一下。
明西洛伸出手,還是沒忍住摸了一下,真軟,領口的云紗仿佛穿梭的云霧一般柔軟:“何況她在宮中多年,萬一有什么狗急跳墻的手段,對你,對殿下都有危險。”
項心慈不讓他把自己的領形弄亂:“梁公旭對他爹執拗的很,不讓他送行絕無可能。”
明西洛想想,又快速抓了一把她腰間的云紗:“微臣再想想辦法。”
項心慈不高興的跺腳:“都不飄了。”眼睛好疼,好想哭,項心慈又急忙仰起頭,急忙扇扇風。
秦姑姑也急忙幫忙。
明西洛看著她圈圈轉的樣子,覺得更可愛了,真漂亮,這種時候說這話或許不合適,但是一身白紗的她,美的像一座無人踏足過的雪峰,一片人跡罕至的雪域:“微臣一會讓延古過來與娘娘商議后續,微臣先行告辭。”
項心慈急忙吩咐秦姑姑拿水,還扇什么,沒聽不去了:“等等,桌子上的兵符,還在桌子上吧,你拿走。”
明西洛看向她:在不在桌子上都不能確定!這么隨意的擺放!
而且,為什么給他——
項心慈急忙接過濕手帕,護住自己的眼睛,怎么更疼了:“啊——”
明西洛瞬間上前抽開她的手帕,攬住她的肩,將她的頭半壓在水盆里,手法輕柔的幫她沖洗。
“明大人您輕點,輕點……”
“會弄痛娘娘的……”
“嗯——我都看不見了!”項心慈掙扎著。
明西洛毫無費力的鉗制住她,不容她移動一分,聲音不急不緩的在她耳邊哄著:“別動,一會就好了,你們讓她慢慢的擦,擦到什么時候。”
秦姑姑不放心:“那也……輕點……”
“對,明大人輕點,娘娘的頭都要扎水里了!”
項心慈眼睛疼的不得了:“把他弄開,他在公報私仇,你們給本宮把她弄開!”
秦姑姑心疼不已:“娘娘,您忍一下,一下就好。”
“是啊,娘娘,您忍一下……”誰知道您放了那么多生姜進去。
明西洛被她喊的哭笑不得:“我跟你有什么私仇。”不是只有感情。
一陣疼痛過后,眼睛瞬間清明很多,安全感剎那回歸,項心慈張口就來:“相愛相殺的私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