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飏沉默了半天,低聲問:“陛下知道了么?”
“知道他們打起來了。可兩邊朝中隱隱興起嘈雜,要往咱們這邊動刀兵的話,我還沒完全拿到準信兒,還沒說。”
班信說著,煩惱地揉了揉額角:“說好了我只查咱們自己的案子。怎么就繞來繞去,把往外的諜報也擱在我手里了呢?”
“能者多勞唄!”微飏笑著捧了他一句。
班信輕輕地沖著她皺眉:“去!”
微飏笑著低頭,端了一盆在她的指導下做好的干貓糧,撒給圍攏過來的四五只小可愛:“要我明天進宮跟陛下提一句打個底么?”
“正想跟你說呢。”班信略作思索:“有機會去看看桓王,也說一聲。他身上那個幽州牧始終沒有卸下來,北邊真打起來了,只怕他得回去。”
一句話,說得微飏騰地抬起了頭,眼中閃過寒光!
班信看著她的樣子,也愣住了,旋即滿面匪夷所思:“不會吧?!”
“販賣人口去資敵,再往前走半步,不就是勾結了外頭的人,把政敵送進戰場?”微飏清清冷冷,低聲喃喃。
班信的眉心緊緊地鎖了起來。
翌日清晨,微飏進宮上學,果然帶上了金聲。
微隱看著馬車車轅上多了個陌生的小廝,還特意打量了一眼,隨口評斷:“這孩子看著干凈,挺好。”
金聲嚇得幾乎要縮起來。
尹叔面色如常地輕輕用手里的鞭子敲馬屁股:“郡主歸陛下管。侯爺和夫人都只是看看而已。”
這一串頭銜弄得金聲有些發暈,越發往后縮,身子緊緊地貼著車門一側,小聲問道:“是郡主大,還是侯爺大?”
“當然是郡主大。郡主是從一品,侯爺是從三品,差著好幾階呢!”尹叔隨口道。
金聲輕輕地松口氣:“哦。”
馬車車廂里,石磐挑眉:“我在城外玩的好好的,非讓我今天早上陪你進宮,就是為了這把嗓子?”
“姑姑聽著怎么樣?”微飏也跟著挑眉,笑著悄聲問,“比這兩年宮里傳得神乎其神的那位周妙妃的嗓子,如何?”
石磐想了想,搖搖頭:“聽說話,差不多。但唱曲兒,我沒聽過這位的,就不好說了。”
“嗓子不差什么,那就必定比那位強。”微飏輕松地往后一靠,打了個呵欠,“也不枉我手把手教了一個時辰。”
咕噥兩聲,親昵地靠到石磐肩頭,索性閉上眼補個小覺。
石磐笑一笑,扶了扶她的頭臉,讓她靠舒服些。坐在對面的石蜜已經儼然一個大侍女的模樣,抿著嘴笑。
馬車晃晃悠悠到右銀臺門。
守衛早就熟悉了這位五年來幾乎每天都風雨無阻來上學的長安郡主,笑著招呼:“您今兒又掐著點兒來的?”
挑起車簾,微飏笑著下車,帶著石蜜往里走:“今兒天好,一看就亮的早。”
“是。您慢走。”守衛笑著躬身讓她進去。
石磐背著手,指指膽怯的金聲:“郡主帶來給陛下解悶兒的,午間還一同出去。先跟著我去千山那學兩句規矩。”
守衛揚揚眉,遲疑片刻,但還是點頭放人。
如今在紫宸殿偏殿上課的,計有景王、祺王、定王、平王、康王、莊王,加上微飏,共七個人。
其實如今景王和祺王都已經訂了親,定王也在議親,剩下的,平王比微飏大一歲,康王和莊王比微飏小一歲,都算是青春年少的時候。
按說早就不該同席了。
不過端方帝說得好:“小姑姑帶著一群侄兒,怕什么的?宮里進進出出又都是一大堆人。只要注意別落了單,就沒什么可忌諱的。”
老太傅卻又有法子。只令那兩個助教為主,教導幾位皇孫。而微飏的功課,則只在自己手中。這樣兩邊授課便打不著架。
而幾位皇孫早年間調皮淘氣的時候,有微飏隔著屏風呵斥兩句,那邊幾個小的倒立即便老老實實的。還真省了老太傅不少心思。
如今微飏明年便要及笄,太傅便不再額外多加什么功課,平常只令讀讀書、練練字,每半個月寫一篇文章,罷了。
認認真真完了當天的功課,微飏屈膝謝過老太傅,從一側出門,去隔壁喝水吃點心休息。
另一邊的功課還沒完。幾個人聽見她走了,不由得對視。
已經高挑到了走路撞頂門框的景王,幾乎沒長了個頭的祺王,憨厚敦實的定王、文質彬彬的平王,還有白皙了許多的康王、越發顯得聰明外露的莊王,六個人高高矮矮,都悄悄轉頭往屏風的另一邊看。
康王小聲抱怨:“小姑姑每次都比我們早下課!”
“功課還留得少。”莊王哼道。
定王眨眨眼:“可是小姑姑還要練功……”
“誰不練功啊?”康王回頭白他一眼,“也就是五哥你,這么胖還動不動就‘生病’!”
助教咳嗽一聲。
幾個人一靜。
上頭講解文章的聲音再度徐徐響起。
祺王往景王那邊靠了靠,低聲道:“哥,你看,她果然是去尋祖父告狀了……”
“其實吧,就一個唱曲兒的,算了唄……”景王高大的身子伏在桌子上,輕聲勸:“你也是,還告訴了父親。回頭祖父一罵人,又不知道惹多少不高興,何苦呢?”
祺王翻個白眼:“合著外祖父是我一個人的?表哥也是我一個人的?哪怕是給兩邊兒說和,那咱不來誰來啊?!”
景王語塞,半天,咕噥一句:“小姑姑未必是去告狀的,也許是練功……”
“得了吧!就你,看誰都是好人!守衛早給我遞了信兒了,她今天進宮,還讓石磐姑姑帶了個‘給陛下解悶兒的’來!”祺王輕哼。
“咳咳!祺王殿下不如來說說,這前唐太宗登基前所建的天策府,是應該還是不應該?”上頭助教顯然是不高興了。
祺王張口便答:“自然是不應該!天策府照著朝廷規制,一人對一部,齊齊全全,儼然便是個小朝堂。
“仔細想想,這天策府其實就是東宮的制度。
“前唐太祖早年間答應了太宗,只要他功高,便封他為太子。結果呢,卻食言封了李建成。
“那您倒是好好扶植這位太子啊!卻又給了太宗一線希望,讓他比著東宮弄了個天策府。
“這么左右搖擺,倆兒子不性命相搏才怪呢!畢竟誰承繼大統,都不大可能讓另外一位活得痛快啊!”
助教深吸一口氣,嘆息:“祺王殿下見事極明白,真是,難得。”
可就是不好好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