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
黑夜好似由無數的人心組成,是黑暗還是光明,皆在一念之間。
十道身影悄然潛入了林府之中,他們的速度極快,且行動間沒有發出一絲的聲音,林府的護衛竟無一人發現他們的到來。
林府南邊的一處院落前,十道黑影聚集,一字排開站在院門口,蒼白的月色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
院門無聲而開,一名花白頭發的老者緩步而出。他看了十人一眼,淡淡道:“走吧!”
書房內,茶水燒開的咕嘟聲是靜謐下唯一的聲音。
月光石散發著柔和的白色光芒,飄飄裊裊的霧氣讓風雪的面容變得朦朦朧朧,尤其是那雙眼,淡淡的霧靄遮住了其內的暗涌。
茶香味越來越濃,充斥了整個書房,那淡雅的茶香讓風雪勾起了唇角。
此刻,書房外傳來了毫不掩飾的腳步聲,腳步聲越來越近,帶著危險的氣息,很快的,腳步聲已經響在了書房前的院子里。
正當時,茶已經好了!
風雪的笑意更濃了,她玉指輕捻茶壺,淡黃色的茶湯流入杯中。
她端著冒著熱氣的茶杯,起身,推開書房門走了出去。
書房外的小院里站著十一人,各個武器在手,殺氣毫不掩飾。看他們身上的氣勢,竟然全是帝階。
不僅如此,風雪掃視了一下四周,她所在的小院,恐怕已經被什么結界封住了。
這結界具體有什么作用她不知道,但她確定,就算此處打翻天了,外邊的林家人肯定也是不知道的。
心中暗嘆一聲:還真是看得起我。
風雪輕啜一口香茶,平靜的眸光落在了為首之人身上,淡淡道:“大長老,你若不出手,也許還有活路。”
林常安瞳孔一縮,說真的,他心中有些打鼓。
他對風雪還是有些了解的,其進入林家的二十年來,用無數的事實證明了其智計之高,在林家、甚至獸戰四城內無人能比的事實。
他有些懷疑,風雪真會被他算計到嗎?他咬咬牙,罷了!已經走到這一步了,再想什么也是無用了。
林常安陰沉的目光看向風雪,淡淡回道:“誰死誰活,還未可知。”說著,他伸手摘下了掛在胸前的一個玉墜。
一股獨屬于帝階后期的威壓毫不留情的向風雪壓了過去,林常安竟然是帝階后期的修為!
風雪毫無修為,身子又弱,若是被帝階后期的威壓壓中,那后果可以說是不死也半殘。
然而她卻依舊淡定,連眼睛都沒眨一下,甚至還舉起茶杯向唇邊送去。
就在林常安的威壓即將碰到風雪的瞬間,一股同樣屬于帝階后期,卻是要勝過林常安一籌的威壓自書房內透出,半途攔下了林常安的威壓。
林常安面色一變,對著書房喝道:“什么人?”
“二弟,我們的賬也該算算了!”一個低沉的男子聲音自書房內傳出,門被推開,一男一女相攜而出。
男子一身金線繡邊的黑袍,頭發雖花白,身姿卻挺拔,面上雖有細微的皺紋,卻更添幾分歲月沉淀的味道。
他雙目如電,五官與林意武有六分相似,帝階后期的修為。
女子一身深紫色裙衫,黑發幾欲垂地,身材纖細而高挑,雖已是半老,卻風韻猶存。而其修為,赫然也是帝階后期。
“林松,姜然,你、你們!”林常安看到兩人的剎那臉色巨變,他不由自主地倒退兩步,神色之驚恐如同見鬼!
“我們不是已經死了是嗎?”叫做林松的男子冷笑一聲,“你以為,你能算計的過阿雪?”
“呵,”姜然搖搖頭,輕笑一聲,笑聲中帶著不屑。
她一邊扶著風雪向院內的石桌走去,一邊道:“十八年前,阿雪當時才嫁入我們林家兩年,卻已經發現了林家有內鬼的事實。所以就有了我們那次出行。”
她扶著風雪坐下:“你果然中計,派人對我們下了手。當時你一次就派出了五名帝階中期,從那時候起阿雪就知道,你背后還有人,而且所圖甚大。那么,能輕松派出五位帝階中期的人物,其所圖的,除了這整個東戰城還會有什么呢?于是阿雪便將計就計,讓我們夫妻二人詐死,等的就是這一天。除掉你的同時,借你背后之人的算計削弱王家和東方家的勢力,從而讓我林家名正言順地成為東戰城的霸主!”
林常安的心瞬間如墜冰窟,他看向風雪,眼中滿是驚懼之色。
這一刻,他只覺風雪這個女人太可怕了,竟然早在十八年前就開始算計他了,可笑他竟然毫無所覺!
見他看來,風雪淺笑,她再次輕啜一口茶水,淡淡地問道:“你的主子來了沒有?”
也不等他的回答,風雪揚聲道:“想必,你現在就在這附近看戲對吧?”她勾唇一笑,“也對,這么大的布局,就要收網了,來看看也是應該。”
她輕輕將茶杯放在石桌上,聲音拔高了一點:“是你讓王可荊去結交韓傾月的吧?我想知道,你是如何判定韓傾月值得你出手的?又是如何在不被王祖仁和王希城發現的前提下,給王可荊傳遞消息的。你可否為我解惑?”
四下無聲,依舊安靜!
風雪見沒人回話,也不失望,反而輕笑一聲,接著道:“隨后你又讓王可荊露些破綻,讓韓傾月懷疑她!”
她的聲音放緩了幾分,也放低了幾分:“那次夜襲,表面上看你的主要目的是試探她的戰力,其實不然。”
她的聲音又低了幾分:“你既然選擇了她,自然是對她的戰力有一定的了解,你最重要的目的其實是為了在她面前徹底坐實王可荊的嫌疑。”
四周依舊安靜,無人應聲!
風雪輕啜一口茶水,不疾不徐地接著道:“之后你又讓東方霄對她發起了莫名其妙的襲擊,表面上看你的目的是讓韓傾月更加懷疑王家,順帶對我們林家也產生警惕之心。然而事實上,你的主要目的是給唇亡齒寒加一個必要的理由。”
冷汗,順著林常安的額頭流入了他的眼睛里,他面色蒼白,身體僵直,他現在只有一個想法:完了!
林松看著他,不發一言,眼中卻帶著淡淡的嘲諷。
風雪又喝了一口茶水:“而你讓王可荊去巖漿湖那里,一是為了防止王家和韓傾月的接觸。最主要的是,你希望韓傾月能當場發怒殺了王可荊和所有在場的王家人。這樣一來,韓傾月和王家的仇就無可化解了。然而你沒想到的是,韓傾月竟然察覺了王可荊這位王家嫡系大小姐是在故意陷害王家,所以她并未出手。這才有了昨夜你派人襲殺王可荊一行人,從而嫁禍韓傾月的事情。”
風雪微微頓了頓,又喝了一口茶,這次也不等她想要的回答了,依舊平靜地、輕聲地、不疾不徐地說著:“王可荊在這里面應該扮演了一個重要的角色,這才能讓王家人深信是月傾寒因為懷疑他們所以出手。這里看似有個漏洞,王家完全可以和韓傾月解釋清楚。但事實上,以韓傾月出手的干脆再加上她對王家的懷疑,雙方是沒有和解的可能的,因為沒有機會。”
她又頓了頓:“而王家要對付韓傾月,勢必會聯合東方家,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到時,我林家,也無法置身事外,因為東方霄的出手已經埋下了伏筆。再加上林常安的配合,此事的成功幾率最少也在八層!到時,你在王家扶持王可荊,林家扶持林常安,東方家扶持東方恒,這東戰城也就算是落到你的手中了。就算你計算失誤,我林家沒有參與對付韓傾月,你也可以得到王家和東方家。”
她掃了一眼林常安等十一人:“到時,有你在背后相幫,我林家易主也是早晚的事。至于可能來自韓傾月背后勢力地報復,其實你并不在意,反正有我們東戰三家頂著。背后操控東戰三家和滅掉東戰三家后安插勢力,對你而言沒什么區別,只要沒人知道你的存在就好,不過……”
說到這,她皺了皺眉:“可我不明白,你是如何斷定,君階初期的韓傾月有能力與我東戰城三家同歸于盡或兩敗俱傷的呢?”
風雪將茶杯中剩得最后一口茶喝下,將空杯重重地放在了石桌之上,發出“叮”的一聲輕脆響聲。
在這寂靜的夜里,在這緊張的氣氛下,顯得那般驚心,驚的林常安生生打了個激靈。
風雪豁然起身,聲音莫得拔高:“但是,你不知道的是,韓傾月是我的親外甥女!”
“什么!”林常安驚得差點跳起來,就連他背后一直當木頭樁子的十位帝階也是眼露驚駭之色。
若是如此,那他們的計劃,豈不是從一開始就是不可能成功的!
就在此刻,某個黑暗的角落中某人的氣息一亂。
“叮!”的一聲高亢劍鳴,一道白色身影手持三尺長劍,以讓在場所有人都難以想象的速度一劍刺向了黑暗中的人影。
這一劍,快!太快了!
躲在黑暗處的紫袍男子瞳孔微縮,他實沒想到自己會被發現。驚訝之下,再想躲避已經是來不及了。
他只能抬起左臂擋在身前。此刻,他無比慶幸自己所穿的內甲等級不低,否則定會受傷。
“叮”的一聲,金鐵交及聲。
紫袍男子的衣袖被劍氣撕得粉碎,露出了深藍色的護甲,其身體則被震得倒飛而起。
人在半空,他看著那手持白色長劍,周身被白色羽凱覆蓋的少女。
他什么都明白了,風雪不但早已洞悉了他的全部計劃,還在這里給他布了局。
風雪在那說了半天,句句說中他的心思,聲音又越來越小,就是為了吸引他的注意力,就是為了以絕對氣勢說出最后一句。
用這種方式使他因為吃驚而亂了心緒,從而暴露身形。好一個風雪,好算計!
腦中諸多思緒轉過只是一瞬,他心中已經有了決斷,他知道,他的計劃完了。
面對化凰狀態的月傾寒,除非他親自動手才能一戰,勝負還要看他能否堅持到月傾寒化凰結束。
若能,那便是他勝,若不能,那便是他敗。而最重要的是,他現在不能、也不敢對月傾寒下死手!
“叮”的一聲,劍鳴聲再起,月傾寒手腕一轉,問月劍上挑,再次刺向紫袍男子。
紫袍男子的面色變得極為陰沉,他怒聲喝道:“韓傾月、風雪,算你們狠!今日之仇我陰路必報!我們走!”
言罷,其身影突然化為淡淡的黑色霧氣四散開來,轉眼連黑霧也消失的干干凈凈。
站在林常安背后的十人接到命令后,也紛紛向后退去。
月傾寒一劍刺空,她抬眼看向四周,卻一無所獲。陰路的氣息徹底消失了,根本找不到。
就在月傾寒有些一籌莫展之時,“嗤”的一聲箭矢破空聲響起。
一只青色的箭矢破空而去,直射遠處的陰影。
月傾寒雙眸一亮,她想都沒想,背后的雙翼一展,身化一道白光追著那青色箭矢直沖那處陰影,問月劍同時前指。
她知道,風靈絕不可能無的放矢。
陰路此刻是震驚的,他以陰鬼族秘法融入陰影當中,只要他自己不暴露,怕就是圣者在此也未必能發現他,可風靈居然能準確的找到他,真他娘的見了鬼了!
陰路哪知道,風靈是有特殊的尋人天賦的。不然獸戰山脈那么大,她是如何憑著大致方向而準確尋到月傾寒的?
一開始陰路藏得好,風靈還找不到,可他現在身形已露、氣息已泄,再想躲過風靈的尋找,那可就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