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傾寒和百里燕痛痛快快地打了一場,然后到岳傾寒的小院里聊了一下午兵馬武義,直到申時末,兩人都餓了,才決定出去吃飯,順便在京城里逛一逛。
岳傾寒本來是不打算帶丫鬟的,但是,寒梅、幽蘭和剛回來的夏菊、玉竹都露出了想要同行的意思,雖然沒有直說。
梅蘭竹菊這四個丫頭是林落音發動了莫云樓的力量,在整個北岳境內找來并從小培養的。
雖然是四個丫鬟,但是,外表都是不輸一般豪門貴女的,而內里,各個都是文能寫詩,武能上馬的人才,堪稱萬里挑一。
夏菊主管岳傾寒的商鋪,玉竹主管情報收集,所以白日里一般不在,而寒梅和幽蘭則是主管暗衛,各有分工,乃是岳傾寒的左膀右臂。
所以,岳傾寒平日里待這四個丫頭也是極好,有什么好東西都會想到她們,她們的要求一般都會滿足。
于是,原本的兩人行變成了六人行。
因為還想在城中逛一逛,乘坐馬車或是騎馬都有些不便,所以幾人都是步行,百里燕的烈影暫時留在了安國王府。
云間樓乃是京城三大酒樓之一,距離安國王府最近,六人自然選擇了在這里吃飯。
云間樓岳傾寒來過很多次,以她的身份,酒樓的掌柜和伙計自然是重點記下的。
所以,她剛一進來,就有一名伙計快步迎了上來,躬身一禮,笑道:“小的見過凰歌郡主、百里小姐和幾位小姐。”
岳傾寒微微點頭,道:“有包廂嗎?”
那伙計接待過她很多次,知道這是個講理的,便也不怎么怕她,擺了個哭臉,道:“哎呦郡主,您這次來得不巧,包廂都被占了,沒有空著的。”
岳傾寒點頭道:“嗯,可還有窗邊的位置。”
“有。”伙計又露出笑容,道,“在三樓,您看行嗎?”
“行,帶路。”岳傾寒淡淡道。
“好嘞,郡主您請。”伙計說了一句,就在旁引路了。
岳傾寒幾人順著樓梯往樓上走,迎面正好遇上一男一女往下走,男的三十五六,女的十六七歲,眉眼間有些相似,看樣子應該是一對父女。
那男人五官硬朗,眉宇間帶著正氣,腰間掛著一把刀,身上穿著一身青色的布衣,洗的都發白了,生活應該是比較拮據的。
那女子長得倒是貌美,劍眉星眸,頗有幾分英氣,手中拿著一把寶劍,身上穿著嶄新的黑色短打,看材料可比那男人身上穿得好多了。
云煙樓的樓梯足夠寬敞,兩伙人錯身而過,倒也沒有什么擦碰,不過,岳傾寒耳力好,聽到那女子低聲道:“爹,這里太貴了,以后我們別來了。”
那男子卻笑著道:“傻丫頭,爹好不容易帶你來一回京城,怎么能不帶你吃點好吃的,銀子沒了再賺就是。”
“哎呀爹,”那女子的語氣中明顯帶上了撒嬌,“您別什么好事都想著女兒,女兒上一件衣服才穿了半年,您就給女兒買了新的,可您看看,您這衣服都三年沒換了,差不多都成白的了,這怎么行。”
那男子呵呵一笑,道:“那怎么能一樣,爹是個男人,又這么大年紀了,衣服能遮體就行唄,你可不一樣……”
父女倆漸行漸遠,后面的話就聽不到了。
上了三樓,六人在桌邊坐下,岳傾寒和百里燕點了很多菜。
打發走伙計,岳傾寒問玉竹,道:“玉竹,你可知剛剛那父女二人的底細?”
玉竹立即坐直了身子,道:“回郡主的話,那父女二人,父親名為徐直,女兒名為徐瑤,以賣藝維生,四海為家,但他們二人的武功甚是不錯,遇到劫匪時大多會反打劫發一筆小財,故此生活過得還算可以。”
岳傾寒微微點頭,道:“徐直是真對徐瑤好還是為了利用她的容貌賺銀子。”
玉竹搖頭道:“郡主恕罪,此事屬下并未細查。”
岳傾寒微微頷首,道:“等回到府上,你立即派人去查,我要他們的詳細資料。”
“是,郡主。”玉竹立即應下。
百里燕笑道:“怎么,凰歌你對那對父女有興趣?”
岳傾寒微微點頭道:“嗯,有些興趣,不過,具體情況如何,還要等看過他們的資料才知道。”
百里燕撇撇嘴道:“真麻煩,還不如直接上去結交,是好是歹,時間長了自然見分曉。”
岳傾寒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道:“你要以什么身份去結交?普通百姓,你這身衣服就不像,定國公府的小姐,怕是會把人家嚇跑。”
百里燕一頓,悻悻地閉了嘴。
有凰歌郡主這尊大神在這,上菜的速度那自然是不用說的,不過半刻鐘,十多道菜就都上齊了。
岳傾寒她們所在的窗口正對著樓下的一條河,河水流速平緩,并不湍急,卻是有十四五丈寬。
這河名叫興河,橫穿半個京城,連接著護城河,是京城、甚至整個北岳國的著名水脈。
河上架著一座梁橋,這橋名為“興河橋”,長十五丈,寬五丈,通體由青條石搭建,兩側的橋欄上裝有一盞盞花燈。
此時天色已經擦黑,河上有不少人泛舟,舟上燃著各色燈火,興河橋上的花燈也都亮了起來,五顏六色,連成兩條五彩的線,居高臨下而觀,著實是美不勝收。
岳傾寒六人邊欣賞下方的美景,邊吃飯,時不時聊上幾句,倒也是開心自在。
吃過飯,六人離開云間樓,踏上了興河橋。
百里燕笑道:“這興河橋走了不知道多少次,再走,還是感覺美麗非常,不愧是我們京城一景。”
岳傾寒對此倒是不甚在意,她總覺得,她見過比這更漂亮無數倍的景致,只是想不起來了。
六人走到一半,百里燕突然見到橋的那頭圍了一群人,忍不住好奇,指著那邊,笑道:“凰歌,你猜那邊在做什么?”
岳傾寒順著百里燕所指的方向看過去,卻見在橋頭偏左的位置圍了一群人,因為是道路的另一邊,并非是靠著河水這邊,所以看不出是干什么的。
岳傾寒搖頭道:“不知道。”
“那我們去看看吧!”百里燕伸手拉住岳傾寒的手就往那邊跑,笑道,“萬一有什么好玩的,也能看個新鮮。”
岳傾寒無奈,任由她拉著跑。
身后的四個小丫頭自然是跟上。
六人跑過興河橋,來到那人群之外,百里燕不由分說就往里擠。
前面的人被擠開,自然生氣,可是一看到是幾個穿著華麗的姑娘,便也只能把氣硬生生咽了下去。
梅蘭竹菊四個丫頭分站左右,護著自家郡主往里走,生怕哪個男人不小心碰到自家郡主。
待看清那里面的情況,百里燕不由樂了。
黑衣女子身形飄飛如燕,手中長劍揮舞間颯颯作響,招式凌厲,引得周圍不少人大聲叫好。
而在一旁,青衣漢子手里拿著一塊抹布正在擦汗,手邊還插著一桿花槍,明顯是剛練完。
這兩個,不正是那徐家父女么?
百里燕回頭朝岳傾寒笑道:“凰歌,我們和這對父女倒還真是有緣啊!”
岳傾寒彎了彎嘴角,沒說什么,只靜靜地看著那叫徐瑤的姑娘練劍。
“哎。”百里燕碰了碰岳傾寒的手臂,道,“感覺怎么樣?”
岳傾寒淡淡道:“不錯,你若是上去,可未必能勝。”
百里燕撇了撇嘴,道:“你這么說,我還真要上去和她過過招了,看看誰強誰弱。”說著手就搭在了腰間的刀柄上。
岳傾寒伸手攔住她,低聲道:“不可,你若是勝了,她就沒法在這賣藝了,可你若是輸了,愿意幫你百里小姐出氣的人有不少,她還是沒法在這賣藝了,你真要比,等他們賣藝結束了,我們跟上去,找個地方打。”
百里燕一聽,覺得也是這么個道理,便點點頭道:“好,等她賣藝結束,你要陪我一起。”
岳傾寒微微頷首道:“好。”
二人說話間,那邊徐瑤的劍已經練完了。
徐瑤收劍而立,朝四周抱拳,笑道:“各位看客,小女子獻丑了。”
岳傾寒朝身后的寒梅一擺手,淡淡道:“給她五十兩。”
這個價錢不少了,以對方的武功也能保得住,再多了,怕就不是幫忙,而是給人家招禍了。
寒梅應是,取出五十兩一錠的銀元寶,也不說話,一把扔到了徐瑤的腳邊。
見到這么大的銀元寶,圍觀的看客們都驚了,有不少人都驚呼了起來,四下張望,尋找扔銀子的人,奈何剛才有不少人都在扔銅錢和銀子,短時間內還真找不到。
徐瑤愣了一下,隨即面露喜色,朝四周抱拳道:“不知是哪位朋友打賞的五十兩紋銀,小女子不勝感激。”
一邊說話,徐瑤一邊觀察眾人的表情,卻沒找到扔銀子那人,心知人家不愿現身,便沒有多說什么,低頭想撿起那錠銀子。
卻見不知道從哪里伸來一只腳,腳上穿著一看就很是貴重的靴子,將那錠銀子踩在了腳底。
徐瑤伸出去的手一頓,連忙后退兩步站起身,看向來人。
卻見踩住她銀子的人是一名身穿華服的青年,那青年看上去不到二十歲,面色卻有些蒼白,雖然談不上酒色掏空了身體,怕也是不遠了。
此刻正看著她,眼睛始終不離她的上三路和下三路,眼底深處全是惡心的欲望。
在他的身后跟著五個人,一名彪形大漢,應該是保鏢,四名小廝打扮的人,應是他的仆人。
徐瑤一看這個陣仗就知道是怎么回事,無非是她這張臉惹的禍,這種事情,她遇到的多了,絲毫也不慌。
徐瑤抱拳一禮,道:“敢問這位公子姓甚名誰,為何要踩住小女子得的賞銀?”
華服公子微微抬起下巴,嘴角微微掀動半邊,眼神倨傲,冷笑道:“在下吏部尚書之子劉子潤,踩住姑娘的銀子,不是因為別的,只是,在下覺得,姑娘的武功平平,不值這些銀子。”
徐直見勢不好,早就站到了徐瑤的身邊,聽到這話,他笑了笑,道:“既然公子覺得小女的武義不值這些銀子,那這銀子,我們就不要了。”
說著他朝周圍的人拱手,朗聲道:“諸位,小女學藝不精,也不好在此獻丑,我們父女這就離開京城,永遠也不會回來。”
周圍人聞言臉色各異,吏部尚書在京城不算什么大官,但在他們這些平頭百姓眼中卻是很大的官了,這姑娘分明是被看上了,想走,怕是沒那么容易。
果然,劉子潤微微一擺頭,站在他身后的四名小廝立即上前,將徐直、徐瑤父女二人的退路封死。
徐直臉色一變,看向劉子潤,沉聲道:“公子這是何意?”
劉子潤向前邁出了半步,也不知道在哪里弄出一把扇子拿在手中,啪的一聲打開,笑道:“騙了人就想走,哪有那么容易,你當我們京城的人就是如此好騙的嗎?”
徐直臉色一沉,知道今日之事是不能善了,便道:“那公子以為該如何?不如在下將所得銀兩全部交出,如何?”
“啪”的一聲,扇子被合上,劉子潤的笑容猖狂且得意,道:“簡單!”他用手中扇子一指身后站著的那名彪形大漢,“讓你女兒和我這位護衛打一場,贏了,不但這五十兩是你們的,”他從懷里掏出一張銀票,“這一百兩也是你們的。”
徐瑤道:“若是輸了呢?”
“輸了?”劉子潤舔了舔嘴角,呵呵一笑,眼中冒出淫邪的光來,“公子我還缺個通房的丫頭,看你正合適。”
此言一出,徐直和徐瑤的臉上都露出怒色,周圍看熱鬧的人也有不少面現不忿之色,卻是敢怒不敢言。
百里燕早就被氣炸了,要不是岳傾寒拉著,早就沖上去了,這會兒,是徹底忍不住了,怒喝一聲,“姓劉的,當街強搶民女,你爹劉文賢就是這么教你的?”
岳傾寒見此,也就放開了百里燕的手,任她自己去折騰,反正有她在,這丫頭吃不了虧。
玉竹在她身邊低聲道:“小姐,那個大漢叫沙流瀑,是江湖上有名的惡徒,打家劫舍的事情沒少做,武功不弱,徐瑤姑娘怕不是對手。”
岳傾寒微微沉吟,道:“靜觀其變。”
場中,劉子潤一看到是百里燕就忍不住一撇嘴,斜著眼睛,不屑道:“我當是誰?原來是百里家的庶女百里燕啊!你不去巴結凰歌郡主,到這里干什么?”
百里燕聞言也不惱,反而笑了,笑得很開心、很得意,道:“凰歌郡主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巴結上的,本小姐能巴結上,那就是本事。有郡主給本小姐撐腰,就是本小姐當場一刀劈了你,也不會有事兒,”她微微挑眉,眼帶蔑視,“你信嗎?”
“你!”劉子潤被這一番話氣得臉色漲紅,不住用扇子指點著百里燕,卻是不知道說什么,因為他是真怕這個瘋子一刀劈了他,有凰歌郡主撐腰,那真是劈了也白劈!
百里燕卻是收起了笑容,冷冷道:“我若是當場劈了你,凰歌郡主自然不會為我撐腰,因為殺人是犯法的,同樣的,當街強搶民女,也是犯法的,劉大少爺,今日,怕是要請你去刑部坐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