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珩看到眼淚從她腮上滑落,想她這么好強的人,應該不會喜歡旁人盯著她脆弱掉淚的模樣看,便轉開了臉,道:“也不是什么精細的食物。”
“況且,我并不覺得東家粗疏。”
“就是最好的東西,東家也絕對擔得起的。”
玉卿卿不知如何接話,她甚至連看他一眼都不敢,唯恐漏了心境被他瞧出什么來。
咬了一口南瓜糕,她想起一事來,吸了吸鼻子道:“你買糕的銀子哪來的?”
晏珩一嘎,旋即失笑搖頭,對上她看來的眼睛,他道:“東家不是在核桃那里預留了要付給好糧米面鋪的訂金嘛,我暫且取來用了。”
說著就看她的目光驟然變得兇厲,忙又補了一句:“算是我預支的月俸。”
玉卿卿這才收斂了煞氣,繼續喝粥。
晏珩悄悄的吁了口氣,待回過味來,不禁發笑。
真真是要被惡東家給嚇破膽了。
“核桃還在哭嗎?”玉卿卿道:“我被帶走后,有人為難你們嗎?”
晏珩搖頭:“鋪中一切都好,東家放心。”
玉卿卿點點頭。
雖明知他這話是安撫她的,但她聽了,卻莫名的心安了不少。
晏珩道:“東家可否與我說一說,你在好糧米面鋪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
“一丁點的細節都不要遺漏。”
玉卿卿怔了下,抬頭看著他。
到此時她才明白,他來,不僅僅是送藥送飯的。
“你...你要幫我?”她的語調遲疑,帶著不確定。
晏珩不明白她為什么是這幅神情,有些莫名道:“當然。”
“可...。”玉卿卿想說,他的危機還未解除,若再攬了她的案子,怕是要讓他本就不樂觀的局面更加的雪上加霜了。
晏珩眸光微亮,微微湊近她些許,音調輕幽的引導著道:“東家說可什么?”
他相信,她余下的話,一定能更加清楚的表明她究竟是敵是友。
玉卿卿立刻便察覺到了。
腦子嗡的一下,虛散的心神全都歸了殼,她忙咽下了話頭,轉而道:“可你不是奴才嗎?怎么幫我?”
晏珩的成算落了空,他有些無奈的笑了下,順著她的話道:“能否幫到忙且算后話,眼下,多一個人替東家籌謀,便多了一條活命的辦法,不是嗎?”
玉卿卿不想讓他摻和。
但若勸他,必然會露餡。
沉默片刻,她道:“就是很尋常的交談,我并未覺得有什么異常的地方。”
晏珩聽完,道:“東家素常里的記東西還算清楚嗎?”
玉卿卿點頭道:“尚可。”
晏珩道:“現在,東家閉上眼睛。”說著伸手遮在了她眼前。
玉卿卿近距離的盯著他的掌心,鼻尖嗅到了淺淺的紅漆的味道,不覺猜想,他這只手掌一定提過食盒。
晏珩看她沒動彈,撤開手看了眼,瞧她忽閃忽閃的睜著眼睛,半分閉起的意思都沒有,好笑道:“東家,相信我,把眼睛閉上。”
玉卿卿遲疑片息,閉上了眼。
聽晏珩在她身邊說道:“昨日東家洗漱后下了樓,你身子很虛弱,走幾步便覺得疲累,所以在前廳落了座,而后核桃給你端來了粥,喝了沒兩口,煩人的唐二來找你,他話里話外都在勸你出京,你言語打發了他,喝完了粥上樓取披風,然后下樓,走出了鋪子。”
“那么,走出鋪子后,發生了什么事情?”
玉卿卿的眉心輕輕蹙起,她道:“我感覺有人跟著我。”
“我心里有些害怕,所以加快了腳步,直奔好糧米面鋪。”
晏珩聽言道:“鋪外可有異樣?”
玉卿卿搖搖頭:“沒有,和往常是一樣的。”
晏珩不知她的答案中有幾分真假,但她能如此快速的回答,證明她確確實實的有留意過。
若是尋常人,誰又會留意這些呢?
晏珩道:“鋪中呢?誰在鋪子里?”
玉卿卿道:“鋪中張麻子未在,他的妻子蕓娘在柜臺里站著發呆,我上前與她打招呼,瞧她神色不太好,似有心事的模樣。”
晏珩道:“什么心事?你可問了她?”
玉卿卿道:“我問她是否遇到了什么難處,她回答我說沒有。”
“可我瞧著她不像是沒心事的模樣,我就說核桃新學了江南的點心,請她過去品嘗,她聽了后就哭了。”
晏珩道:“然后呢?”
玉卿卿的眉頭皺的更深了些,語調變得有些緊繃:“然后張麻子就回來了,蕓娘看到張麻子,很倉惶的低下了頭,連與我說一句都不曾,轉身就上了樓。”
晏珩道:“張麻子和蕓娘可有交談?”
“沒有。”玉卿卿搖頭:“不過,我瞧著他們的神情都有些微妙。”
晏珩不解道:“怎么個微妙?你說仔細些。”
“他們都沒有看對方的眼睛。”玉卿卿說著,爍然睜開了眼。
清明澄凈的目光正好看進了晏珩的眼睛里。
二人都是一怔。
玉卿卿先回了神,低下頭道:“我當時心中還泛嘀咕,莫不是夫妻二人鬧了別扭?”
晏珩道:“蕓娘上樓后,直到你離開,她都再未走下來,是嗎?”
玉卿卿點頭。
晏珩又道:“當時鋪中可還有其他的人?”
玉卿卿搖頭:“我并不曾瞧見。”
晏珩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玉卿卿看他神色間未有疑色,想是篤信她的話的。
咬了咬唇,她低聲道:“你打算怎么做?”
晏珩道:“我要去看一眼蕓娘的尸體。”
玉卿卿道:“她是怎么死的?”
晏珩道:“訴狀上寫,是你與蕓娘因米面價格原因發生了口角沖突,你氣惱之下用捆糧車的麻繩,勒死了她。”
“倒像是我殺人的手段。”玉卿卿想起前世的事情,苦笑著攤開了手:“不過,這手掌像是勒死過人的嗎?”
晏珩垂眼,看著她的手掌心。
她如何知道,勒死人后手掌會留有痕跡?
頓了頓,他低聲道:“東家殺過人嗎?”
玉卿卿沒想到他會問這個問題。
愣了下,道:“現在沒有。”
晏珩抬眼看著她的神情,片息,點頭道:“曾書海那里我已經留了話,他不敢對你用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