緋縭頂著滿天雨,站在樹外,舉槍連續換了幾個角度。
正當大家以為她瞄得夠久要射時,她卻放下胳膊,反而抬起另一只手,抹了抹眼。
“他們用武器還太早,剛練沒幾回。”一個軍官說道。
六號區的監控員接道:“六號的訓練進度顯示,她今天上午練過第一回。”
話音落下,大屏上緋縭重新舉起槍,幾乎沒瞄多久,便見一個細光點劃出,大王蕉頂端的一片葉子齊莖斷下,掉到地上。
“六號目標打下一片葉子。”系統報著進展。
“運氣不錯。”監控室的軍官笑道。
只見緋縭跑過去,撿起葉子,觀察著葉柄斷口,臉上若有所思。過一會兒,又跑出樹外,對著大王蕉看,不時挪動幾步,視線不離那棵大王蕉樹,認真得都完全不顧遮擋她的頭部了。
終于她站定,再度抬起手。
“六號目標打中樹干。”
緋縭收了手,跑回去幾乎貼到大王蕉的木質莖旁,仔細地尋找裂口,又用力推,大王蕉穩穩當當地。她皺眉沉吟片刻,走出去站到原位,抬起胳膊舉槍靜靜地停一會,又一光點滑出去。
“六號目標又打中樹干。”
光點接二連三劃過屏幕,系統頓一下,等緋縭停下,總結道:“六號目標連續打中樹干。”
軍官們等著看效果,緋縭在樹前一米處也仰脖等著。
令她失望的是,大王蕉依然穩穩當當地矗立著。她把槍塞回包里,抽出了匕首,扶著木質莖,找準彈孔插了進去。
頂端葉子有點搖晃的傾向,雨水從葉邊緣噗啦啦地瀉下,她猛地一拍樹莖,轉身跑開。再回頭,那大王蕉攔腰斷掉,上半段連著葉子果實轟然倒塌落地。
“六號目標弄斷了樹干。”系統播報道。
“……手法不錯。”好半天才有軍官評論道。
“放大截面。”六號區的指揮官下令道。
監控員答應一聲,屏幕上立即顯出大王蕉的樹莖斷面,只見最外層硬實,很像樹皮,內芯卻看著有些軟綿,槍的螺旋孔道大,最中間一條的凹槽中能看見有糊糊樣的漿肉,但兩邊的孔道卻比較清晰,幾乎在同一個橫向水平上,即便上下略有參差,對一個新手來說已經不可思議了。
這樹能斷,一半是內里質地,一半是槍道勻凈。
“這個六號,要不要試試讓她自己走出來?”有人侃道。
六號區的指揮官掩下眸中詫色,抿著薄唇道:“還是按預定方案來。”
緋縭真和這大王蕉較上了,她拿著刀,把倒地的上半截大葉全部割下,再踩著下半截樹莖的老葉柄突,在斷面上毫不憐惜地挖去一條,又從別處撿了一根折落的樹枝,一頭嵌進斷面溝槽內,另一頭架到旁邊一棵樹的枝丫上,成了一根橫桿。她翻出包里的繩索,套住了地上的半截去葉大王蕉樹莖,把它拖到橫桿下。而后又在附近撿樹枝,靠在橫桿兩側。
至此,人人都看出她搭成了一個簡易三角棚。那些大葉兒被她掛到橫桿上,順著棚架鋪開,一會兒層層疊疊,綠得厚實又溫馨。
緋縭鉆進了棚中,取出毯巾,擦拭頭部手部后,披著裹緊上身,坐在倒臥的那半截樹莖上,右邊一把槍,近手可得,左邊是割下來的大王蕉穗枝,掛滿果實。
她巴巴地眼望棚外。
“這智慧……可行。”監控室里,有人笑出聲。
可憐的大王蕉,一大棵都被她整沒了。
緋縭不知道她等了多久,她性子靜,悶著看下雨也不覺得無聊。不過她講究舒筋活絡,坐一段時間起立,窩棚中不夠她站直,她便出去,從墊得厚厚的棚頂邊角取一片大葉,擋在頭上。
“六號目標走出,準備行動。”系統播報進展。
結果,大家看到她在窩棚前小范圍走三圈,繼續回去裹上大毯巾坐著等,耐性十足。
六號下分屏又成了一幅靜態圖景。
“可以讓雨小一點。”六號區指揮官吩咐道。
雨漸漸地小了,最終停了。
緋縭再次跨出窩棚,仰頭看天。云層似乎透亮了,不再是先前抹不開的陰沉。她的通訊器總是沒信號,不知道時間,不知道方位,也無人聯絡過來。
她決定探探路。
背著包走前,她用匕首將毯巾割下細條,捆在腰中,把匕首連套插在布縫間,正好一伸手就能拔出。她把窩棚上層的幾片葉子削去了中間的葉莖,將軟葉片如布一樣卷了一扎。那葉莖細韌,她看樣子要舍不舍,神情猶豫幾分后,一并插進背包邊袋。
目光最后留在大王蕉的果實上,這果實和摩邙的一種食用蕉可像呢。
緋縭流連幾秒,什么時候能被救走,是個問題。
“餓了。”她抬頭看天。
等了又幾秒,沒任何提示音。好吧,不會有提示。那么,大王蕉果實不帶了。
“六號目標開始行動。”
緋縭拎著一片大葉,站了幾秒,望四周密林望了望,吸了一口氣,把大葉鋪平放置到地上,撿了兩根樹枝,一左一右壓著大葉,做成箭頭狀,便果斷棄了她這個挺溫馨的小窩棚,起腳往前走。
現在,她的裝備比剛被送進來時豐富多了,背上有包,左腰插刀,右袋藏槍,左右手都拿著樹枝,探路拍打兩相宜。隔一段距離,她會撕一寬縷大王蕉的葉子掛到灌木上,并用小枝把底邊串起來。
六號上分屏中,可見一個小分隊從密林中冒出來,經過一株灌木,雨后斷枝殘葉多。那一縷大王蕉的葉片飄飄蕩蕩,正掛在那株灌木上。
可巧那穿葉的小細梢早就落地了,只留下破碎的綠葉片搭在枝頭。
小分隊經過這株樹,邊走邊四處張望,聽著機器輔衛說:“沒有明顯人類足跡。”小隊長伸指一點,率眾向前,正好和緋縭的方向走了一個十字交叉。
六號區的指揮官沉著臉。
“這機器不行,給出錯誤結論。”一軍官搖頭。
“人也沒判斷出來,”另一軍官惋惜道,“兩方經過有時差,新鮮蹤跡已經看不清了。這環境下,天氣土質樹叢,沒有一樣是有利因素,這種沒有任何信號類輔助的搜尋確實很難。”
“如果六號綁的是布條就好了。”六號區監控員遺憾道。
“她如果什么都沒有了呢,”身后的指揮官擰著眉,“還是我們的人不夠仔細。”
下分屏里的緋縭已經用完了大王蕉葉片,她停下稍歇,將先前剝下的葉莖割一段,繞成圈扎在行經的樹枝上,還是沒拿毯巾割小條,畢竟她有顧慮,誰知道接下來會遇到什么,毯巾有大用,擦臉睡覺都好,萬一不慎磕碰受傷,包扎做繃帶都好,怎么能隨便浪費在樹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