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錦繡不由得也想到了那個個子嬌小的老太太。
那是柳老二的姑姑，也是柳老爺子那一輩里最小的孩子，年紀比柳老二也沒大幾歲。
不過這位姑婆成親早，十三的時候就被嫁出去了，十六的時候，就已經是兩個孩子的母親了。
昨天這位姑婆在靈堂前哭的那叫一個撕心裂肺呀，一口一個親哥的叫著，不知道的人，還真以為他們有多親近呢。
實際上，她口中的兄妹情也就那么回事。
原本方氏和小方氏更擔心的是婆婆的娘家人會來鬧事，畢竟一般而言，娘家人有機會光明正大地刁難婆家的機會可不多，這葬禮，可以說是最后的機會了。
哪知道，那邊倒是安分，也興許是被那天來的幾位官老爺給嚇著了，所以沒敢鬧事。
可是昨兒這位姑婆倒是嚎了個驚天動地的。
一會兒說是自己舍不得親哥走了，一會兒又嚷嚷著親哥命不好，攤上了這么幾個不爭氣的兒子等等。
總之，沒明著罵，就是含沙射影地針對誰呢。
“阿娘，如今喪事也算是了了，等一會兒姑婆緩過來了，我安排人送她回去。”
“這事也不急。我瞧著你姑婆的樣子可不像是能輕易走的，不過問問也好，若是她不愿意走，那就明兒再送。”
村子里頭辦喪事，一般至親之人，也會在這里陪上幾天，倒也不算什么。
姑婆在墳前哭地那叫一個慘，后來竟是直挺挺地暈了過去，最后還是被人抬回來的。
等到了傍晚時分，小方氏就去廂房里叫人了。
誰知道這姑婆一臉懨懨的神色，愛搭不理的。
對此，小方氏也沒多說什么，反正只是一個嫁出去的長輩而已，又不能在他們這里賴一輩子。
跟在這位姑婆身邊的是兩個小丫頭，是她的孫女，長地都挺標致的，最主要的是年歲小，一個十四，一個十二。
“行了，你出去吧，讓我兩個孫女幫我洗漱一下，我待會兒就到。”
“是，姑婆，那我們在堂屋等您。”
出了門，小方氏就啐了一口在地上，“呸！什么東西？要不是這幾年借著柳家的勢，你們汪家算個什么東西？還敢在我面前擺起臉子來了！”
姑婆嫁的夫家姓汪，當年柳家窮，這姑婆一直到出嫁也沒有個正經名字。
事實上，很多村子里的姑娘都沒有正經名字，有的叫個大妞二妞這樣一路排下來，有的則是桃花梨花杏花的，總之，就是順嘴一叫就算是有名字了。
這位姑婆嫁人之后，在婆家那邊就一直被叫老大媳婦、柳氏、孩兒他娘等等，而她出嫁前在家里頭的小名，就叫小妮。
這種名字，村子里頭沒有十個也得有八個是叫這個的。
隨處可見。
這會兒族親們都走了，而蘇錦繡也陪著公婆回了自己家，這院子里頓時也就顯得空蕩蕩的了。
“我老了，如今天也黑了，老三媳婦兒，你打算如何安置我們呀？”
小方氏愣了一下，再一瞧天色，可不是晚了嘛。
“先用飯吧，姑婆先前不是在東廂歇著嘛，那今晚就還住在那里吧。”
柳小妮皺了一下眉，“那我的兩個孫女呢？那屋子也不大，總不能讓她們跟著我一起住吧？”
小方氏被噎了一下，“這，我們家人也多，兒子孫子孫女的，這也住不開呀。”
這老宅雖然是重新修了，可是因為占地不是那么大，雖然是看著氣派一些，可是實際上住人的屋子真不多。
再者說了，柳老三家自己人口也多呀。
兩個兒子呢，如今都成了家，底下還有孫子孫女的，的確是也只夠自家人住了。
這柳老頭和老太太的屋子倒是空著，只是這剛死了人，也不好立馬就住進去呀。
“那你說怎么辦？如今你爹才剛走，你們就想著不認我這個姑姑了？”
這帽子給扣地有點兒大。
小方氏眼珠子一轉，“要不您看這樣？二哥家宅院最是寬敞，況且他們這次回來的人少，肯定是能住得下的。”
柳小妮臉色仍然不太好看，“這樣好嗎？他們一家不是被分出去了嗎？”
“姑，瞧您說的，就算是分出去了，那也是您的侄兒和侄媳婦呀，哪能不讓您住？您可是親姑姑！”
這話倒是說進了柳小妮的心坎里，頓時也便有了底氣。
“這樣吧，一會兒你讓人先去知會一聲，若是他們不樂意，我也就不必白跑一趟了。”
“成！”
小方氏倒是沒有多想，轉身的時候，也沒注意到身后那位姑姑的神色。
柳小妮是明知道這里住不下，所以才故意那樣問的。
就柳老三這一家子，有什么可指望的？
眼皮子短淺，只能看到眼底下的好處，再遠一指都看不見。
就是傻子！
柳小妮為什么帶著兩個長相標致的孫女在身邊？
那當然是有企圖的呀！
唯一讓她覺得不爽的，就是最爭氣的兩個侄孫竟然都沒回來。
這也實在是太不孝了！
等到她們祖孫三人到柳老二這邊時，都已經是提著燈籠了。
蘇錦繡沒有特意迎出來，而是在后院里安撫兩個孩子睡覺呢。
今天發喪，兩個孩子也跟著一起去了，又是磕頭，又是走路哭喪的，這兩個孩子也累地不輕。
蘇錦繡披了衣裳出來，輕輕地關上房門，示意幾個丫環也都去睡下。
兩個孩子帶著幾個丫頭婆子這是單獨住了一個小院子，倒也清靜。
等蘇錦繡出來，看著里頭的人將門栓上了，春桃才低聲道：“柳姑婆帶著兩個孫女都被安置好了，不過奴婢剛剛注意到她們手上的包袱可不輕，只怕是沒打算明兒走呢。”
蘇錦繡挑眉，“不必理會，且看她想作什么妖吧。”
春桃笑了，“夫人怎知她會作妖？”
“又不是第一次了！”
對于這位姑婆，蘇錦繡還真地是十分不待見。
當初柳承恩提出了方田均稅法的時候，這位姑婆就曾來柳家鬧騰過，非得想著把汪家的田產也都掛過來，就是想著免稅。
最后也不知道老族長是如何說服她的，總之，蘇錦繡對這位姑婆是沒有什么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