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完了栗子、榛子、松子、干蘑菇,李云心抬起袖子,擦了擦腦門兒上的汗,對那些在樹上跳著腳吱吱叫的小松鼠拱拱手:
“對不住,對不住!今兒個先借你們的存糧用用,以后拿更多好吃的還你們!”
李云心原本沒打算理會這些小松鼠的,但架不住它們一直在旁邊跳著腳,吱吱地叫。
最關鍵的是,她能清楚地看到它們的腦袋上,一行一行“嗖嗖”地飄過去的字兒。那些字兒一串接一串地冒出來,特別清晰:
“小偷!強盜!壞人!
放下我的栗子!別動我的松子!啊呀我的蘑菇!我晾了足足一個秋天的蘑菇!
滾開!滾開!滾開!”
李云心剛看到的時候,震驚之下,差點沒從樹上掉下來。
自己這迄今不知是系統還是異能的金手指,這是從一個鑒別植物的小百科,進化成讀心術、或者跨界萬用翻譯機了么?
李云心糾結得不得了。
以后要是啥動物吼一嗓子,自己都能看到這個,麻煩可就大了!
這讓自己還怎么吃肉啊?!啊?!
這對吃貨來說,多么殘忍!
小松鼠對李云心的承諾無動于衷。
不知它們是不是聽不懂,依然在樹上跳腳,吱吱叫了半晌。
見李云心他們這波人,毫無節操地掏光了它們的存糧,其中一個,竟然還用貪婪的目光盯上了它們自己,這才憤怒又傷心地撤離了。
“哈哈,扣住啦!”
隨著一聲幾乎震破耳膜的大吼,李希德高興地跳了起來。
眾人循聲望去,看到那籮筐已經扣在了地面上,李希德弄得渾身上下沾滿了泥土和草葉、樹葉,有些地方還被灌木叢的小尖刺給掛破了。
不過他一臉興奮,蹦蹦跳跳地喊道:
“哥,哥,你看!是沙半斤!”
足足有五只傻乎乎的沙半斤,被扣在了籮筐里。
就連李云心都沒想到,收獲竟然能這么好。
水源邊上的繩套里,也傳來了隱隱約約的動靜。原來,是套住了兩只毛色灰黃相間的野兔。
今兒個的運氣,真不是一般的好啊!
李云心盯著幾人看了半晌,實在看不出,到底誰是那條讓自己收獲這么豐厚的錦鯉。
一行人拖著重重的口袋下山的時候,已經是霞光滿天了。
李希德抱著一筐捆住了翅膀和雙腳的沙半斤,樂顛顛地跑在最前頭。
李云秀和李云柔合力拖著一個最大的麻袋,累得筋酥骨軟。但兩張臉上的神采,卻是興高采烈,熠熠生輝。
李云心和李希仁走在最后。
李云心抱著鐵鍬、鋤頭,沒用完的繩子之類的工具,冷不丁一瞅,提溜算褂的。李希仁背著一個碩大的背簍,兩只手各拖著一個麻袋,胸前還掛著一個塞得滿滿登登的籮筐。
一路人,倆人一直都在默默趕路,也沒怎么聊天兒。
突然,李云心聽到李希仁在她耳邊低低地說道:
“心姐兒,別忘了,你還有哥哥呢。”
李云心驚訝地抬眼,就看到李希仁正一臉溫厚地對著自己笑。
李云心點點頭。
她知道,李希仁跟李柳、跟聶氏,都不一樣。
他是真的把各房頭的孩子們,都看做自己的親弟親妹。
雖然李希文才是老李家的長孫,但在李云心看來,李希仁遠比李希文,更有長子嫡孫的范兒。
李云心對李希仁也露出來一個笑臉兒:
“我知道。謝謝二哥。”
李希仁搖頭道:“客氣啥?一家人不說兩家話。”
“嗯。”
太陽已經落山了,晚霞的余暉散去,夜色漸漸彌漫開來。晚風帶著些涼意拂過身軀,李云心卻覺得,心頭的溫暖,足以御寒。
李希賢抄寫的十遍《論語》交到了丁先生手上。丁先生自己看過之后,還特意送到了顧先生面前,讓顧先生也看一看。
事情的經過,丁先生之前就已經跟顧先生說過了。
而此時,看完了李希賢抄的書,顧先生大笑道:
“好,好,果然不愧是值得我老友親筆寫薦書的孩子!是個好苗子!”
丁先生的眼睛也亮閃閃的。
他帶著的啟蒙班,除了那幾個小霸王,孩子們的性情和天分都還不錯。但像李希賢這樣懂事的,卻真心不多見。
李希賢的資質本就不錯,又這么勤奮,雖然底子有點薄,但有這個態度在,就不愁他將來學不出來。
七嘴八舌五人組被責令抄五十遍的書,也如期交了上來。
丁先生粗粗翻了翻,就知道,這些孩子壓根兒就沒有寫夠數。而且那字跡,一張比一張歪歪扭扭,一看就知,沒有用心。
沒有對比之前,倒也沒覺得這幾個孩子,多么頑劣。
可是有了李希賢在一邊兒比著,丁先生頓時就覺得這種態度,簡直不能忍!
從此,五人組就陷入了水深火熱之中。
丁先生給他們單獨布置了課業,而且給他們家里人傳了話,如果不好好完成功課,就要斷掉他們的月錢和零花!
五人組哀嚎著跟作業殊死搏斗的時候,自然倒不出空兒來找李希賢的麻煩。
李希賢自此之后,幾乎就沒有挨過丁先生的罰。
但他屋子里的燈,卻依然每天都亮到很晚。
一個月后,李希賢已經將《三百千》和《論語》完完整整地背誦了下來,甚至還背得很熟。
這兩本書上面的每一個字,他也都可以寫得清清楚楚。
再也不會糊成一團黑乎乎的墨團兒。
丁先生和顧先生眼見著李希賢的進步,都對他給予厚望。
這期間,李槐和李希文都來探望過李希賢。
李槐給李希賢送了五百錢,和半只燒鵝。李希文給李希賢送了一套時文集,和兩只狼毫筆。
李希文都不卑不亢地笑納了。
李槐跟李希文私底下說,看來李希賢這孩子,將來說不定真的會有些出息。
以后對四房,萬萬不能再像以前那樣輕慢了。
最好現在就將他籠絡住。
以后李希賢若是真的出息了,也好給李希文做個臂膀。
父子倆一邊說著話,一邊喝著小酒,就著新來的仆婦蟬娘精心烹飪的幾樣小菜,倒是吃得津津有味。
這蟬娘模樣不好看,身材也干癟瘦削,一點兒都不勾人。但人家這手藝,倒真真過硬。
李槐吃一片糟鴨掌,再喝一口小酒,頓覺人生快意。甚至因為雷雨天氣,腿上舊傷處隱隱傳來的疼痛感,都不那么讓他難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