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彥沒想到自己的幾句話,竟將父皇氣得心疾發作。
在看到父皇被人七手八腳地扶走后,李彥心里慌得不行。
即便他心懷怨恨,但那只是怨恨父親為何不能一碗水端平?他從始至終都未曾想過要把父皇氣出個好歹。
他從地上爬起來,拄著拐杖往旁邊的房間走去。
在經過昭王身邊的時候,李彥腳步一頓。
他惡狠狠說道:“你害死我母妃的仇,我會記著的,遲早有一天,我要讓你血債血償。”
李寂看都沒有看他一眼。
李彥拄著拐杖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
李寂走到床榻旁,垂眸看著被白布蓋住了的劉貴妃。
兩個老嬤嬤膽戰心驚地守在旁邊,一眨不眨地盯著昭王,生怕昭王會一怒之下對劉貴妃的遺體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
就在這時,她們聽到昭王冷冷說了句。
“搜身。”
兩個老嬤嬤愣住
搜身?搜誰的身?
李寂側眸看向她們兩個,不耐地問道:“還愣著做什么?看看貴妃身上有沒有藏著什么東西?”
兩個老嬤嬤這才反應過來。
她們慌忙撲上去,開始手忙腳亂地給劉貴妃搜身。
很快她們就從劉貴妃的衣袖中搜出個小瓷瓶。
李寂讓人去請了個太醫過來。
太醫將小瓷瓶檢驗了一番,確定這就是用來裝鶴頂紅的容器。
兩個老嬤嬤連滾帶爬地跑去將這個消息稟報給皇帝和五皇子。
而李寂卻已經悄無聲息地離開了泠雪殿。
他去了一趟慎刑司。
“本王要見紫鵑。”
應司正面露為難之色:“王爺來晚了一步,紫鵑在一盞茶前就已經撞墻而亡了。”
為了證明自己所言非虛,他還特意讓人將紫鵑的尸體抬出來給昭王過目。
李寂看著紫鵑腦門上的血窟窿。
能撞出這么大的豁口,足以證明她在撞墻時是真的存了死志。
前腳劉貴妃服毒自盡,后腳紫鵑就撞墻了。
這未免也太巧合了。
李寂抬眸看向應司正。
他清楚地聽到了應司正的心聲——
“這宮女怎么好死不死,偏偏選在這個時候死了?這讓我怎么向上頭交代?!”
看起來這個應司正應該是不知情的。
李寂冷冷道:“人死在你的眼皮子底下,這就是你的辦事能力?”
應司正悻悻地垂下頭去:“卑職知錯了。”
這件事自有皇帝去處置,李寂懶得再多費口舌,直接轉身走人。
泠雪殿內。
經過太醫的一番救治,皇帝的心口漸漸不那么痛了。
他在左吉的攙扶下坐起身,看著跪在地上的兩個老嬤嬤問道。
“你們說,找到了劉貴妃自殺的證據?”
兩個老嬤嬤將小瓷瓶送上去,請皇帝過目。
旁邊有太醫幫忙解釋,這的確是用來裝鶴頂紅的容器。
李彥不信自己的母妃會無端自殺。
“也許是昭王害死我的母妃后,將這個瓷瓶塞進了她的袖子里。”
其中一個老嬤嬤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
皇帝:“有話就直說,不管說對說錯,只要你說了實話,朕都恕你無罪。”
老嬤嬤這才敢開口。
“貴妃毒發后,奴婢一直守在貴妃的身邊,奴婢親耳聽到貴妃跟昭王說,是一個叫紫鵑的人逼迫她喝下鶴頂紅……”
緊接著,她將昭王和劉貴妃之間的對話原原本本復述了一遍。
當聽到劉貴妃竟是為了保全自己一條命,才自愿服下鶴頂紅的時候,李彥只覺得天旋地轉,搖搖晃晃地往后倒下去。
幸好旁邊有個太醫及時伸手扶了他一把。
“母妃,母妃……”
眼淚洶涌而出。
李彥一把丟開拐杖,踉踉蹌蹌地朝著旁邊的房間跑去。
他沖到母妃的床邊,直直地跪在地上。
膝蓋狠狠砸在漢白玉鋪成的地面上,發出沉重的悶響聲。
他卻像是察覺不到疼痛般,朝著母妃用力磕了個頭。
眼淚順著臉頰滴落,無聲地砸在地面上。
“母妃,是兒子不孝,是兒子害死了您!”
李寂離開皇宮后,并未直接回王府,而是破天荒地去了鎮國公府。
門房見到是昭王回來了,想要阻攔卻又不敢,最后只能膽戰心驚地看著昭王大步邁過了鎮國公府的門檻。
李寂無視府內眾人的驚恐神情,徑直走進了供奉鎮國公牌位的佛堂。
這里顯然是每天都有人打掃的,不管是地面上,亦或是香案上,全都纖塵不染。
牌位被端端正正地擺放在香案正中間。
兩邊分別擺著個燭臺,白色蠟燭靜靜地燃燒。
在牌位的正前方,是個小巧的香爐。
李寂拿起三支線香,點燃后,朝著牌位拜了三拜。
在他將線香插入香爐內的那一刻,門外響起柔婉郡主的怒罵聲。
“你回來做什么?這里不歡迎你,你立刻給我滾出去!”
李寂轉過身去,看到了從外面走進來的柔婉郡主。
她的模樣看起來比上次見到時還要消瘦憔悴,眼底的恨意卻越發濃郁。
李寂平靜地看著她。
“我只是想來看看父親。”
柔婉郡主嫌惡道:“你有什么資格看望國公爺?你這個災星,光是看到你,我就覺得惡心!”
李寂定定地看著她,忽然問了句石破天驚的話。
“你為什么會覺得我惡心?是因為我不是你跟父親生的孩子嗎?”
柔婉郡主的神情僵住。
李寂一字一頓地問道:“我真的是父親的親生兒子嗎?”
這一瞬間,柔婉郡主腦中忽然浮現出一些零星的畫面。
那時的她剛跟鎮國公成婚,兩人正事濃情蜜意的時候,她陪著鎮國公進宮去赴宴,不慎被人弄臟了衣裙。
她被領著去了個偏僻房間更換衣服。
皇帝恰在那時候闖了進來。
之后的事情就一發不可收拾。
哪怕事后皇帝解釋說自己是被人下了藥,他甚至還當著她的面處置了那個企圖通過下藥爬床的女人,可事情已經發生了,她已經不清白了。
她哭著將自己收拾整齊,回到了鎮國公的身邊。
鎮國公問她出什么事了?
她什么都不敢說,只一個勁兒地哭。
回到家后,她想要裝作什么都沒發生過。
可老天爺就像是故意要跟她作對似的,居然讓她懷上了孩子。
孩子于別人而言是天賜的禮物。
但對柔婉郡主而言,卻是她失貞的證據,是她死也不愿面對的殘酷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