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寂回去后洗了個澡,特意換上新做的墨色華服,頭發也被一絲不茍地梳起來,用玉冠固定住。
他看著鏡子里的自己,感覺有點太過刻意。
這畢竟是在自己家里,沒必要搞得這么嚴肅,萬一把人嚇到怎么辦?
于是李寂又換了身比較寬松的蒼青色長衫,發冠也被取掉,換成一支簡單卻又不失別致的玉簪。
如此一番裝扮,將他身上那股生人勿進的懾人氣魄給簡單了一些。
使得他看起來比平日里更加隨意親和。
等一切都收拾妥當了,外頭天也快黑了。
李寂估摸著時間應當差不多了,便去開門。
卻見門外站著個小豆丁。
李洵如今已經五歲,個頭比起同齡人要高點兒,小臉跟他爹長得幾乎一模一樣。
此時他身上臟兮兮的,小臉上還站著一些污泥,活脫脫一個小泥猴。
他剛跟小伙伴們在外面玩,聽聞父王回來了。
更重要的是,他還聽說父王今晚要在家里宴請客人。
李洵心里覺得奇怪。
就他爹那副狗脾氣,能有誰愿意來他家做客?
懷著滿心好奇,李洵丟開小伙伴,蹬蹬地跑了回來。
此時他看著父王那一身看似隨意實則精細的打扮,心里頓時警鈴大作。
“父王這是要見誰?”
他爹平日里很少會打扮自己,今日忽然轉性,肯定有問題!
李寂懶得搭理臭兒子。
“不關你的事。”
說完他便邁步往外走。
這些年來,李寂跟狗蛋的關系一直都很微妙。
父子兩人相依為命,都把彼此看得很重要。
但又因為漫漫的關系,李寂心里一直扎著刺,導致他只要一看到兒子,就會不由自主地想起離開的漫漫,心里難免會有些不舒服。
小孩都是非常敏銳的。
李洵雖然還弄不明白父親的復雜心理,但他能感覺得到父親不是很愿意親近自己。
要換成是別的小孩,肯定會又哭又鬧。
但李洵不一樣。
他在某些方面完美繼承了他爹的脾性,比如說要強,又比如說不善表達。
他覺得,既然父親不喜歡他,那他也不要喜歡父親就好了。
自從李洵學會走路后,就開始成天地往外跑,經常弄得一身臟兮兮的回來。
有時候他還會跟住在附近的小孩們打架。
似云和青環第一次見到小世子鼻青臉腫地回來時,都被嚇了一跳。
她們不停地追問小世子,想知道他被誰欺負了?
但李洵倔強得很,死活不肯說。
李寂得知此事后,問他想不想學武功?
李洵年紀雖小,卻也知道實力的重要性。
他毫不猶豫地點頭說想學。
他那時候才三歲多,就開始每天都跟著父親學習武功。
一點兒大的小蘿卜丁,手腳都軟綿綿的,卻格外的倔強,哪怕累得氣喘吁吁也還是咬緊牙關堅持了下來。
原本他是這附近統領小孩里個頭最小的,總是被欺負。
如今他的個頭長高了不少,曾經那些欺負過他的家伙,也都已經被他揍得滿地找牙。
現在他已經成了這一帶的孩子王,誰見了他都得喊一聲老大。
此時孩子們心中的老大非常緊張。
他邁著小短腿追上去,急切地問道。
“我聽說您今晚要在家里宴請客人,那客人是男是女?跟您是什么關系?”
李寂今天心情不錯,雙手負在身后,悠然道。
“你猜。”
李洵心急如焚:“父王您該不會是想給我找個后娘吧?”
李寂低頭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道。
“如果我說是呢?”
李洵猶如一只被人入侵領地的小獅子,瞬間炸毛,憤怒地嗷嗷大叫。
“我不要后娘!我不要!”
雖然他只見過娘親三次,但娘親的容貌已經深深印刻在了他心里。
這世上有資格成為他娘親的只有那一人。
他死也無法接受其他女人取代娘親的地位!
李寂才不管臭兒子怎么想的,徑直往前院走去。
他得去迎接客人了。
李洵已經快要氣瘋了。
娘親明明說過會回來的,可他爹卻不肯再等下去了。
可惡!他絕不能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他爹只能是他娘一個人的。
誰也別想搶走!
李洵猶如一個小炮彈似的,猛地沖出去,狠狠朝他爹撞過去。
李寂沒有回頭,但他卻像是后腦勺長了眼睛似的,準確無誤地避開了臭兒子的偷襲。
李洵沖得太狠,一下沒收住猛地撲倒在地上。
他從小就摔摔打打的,習慣了疼痛。
哪怕此時狠狠摔了一跤,他也跟沒事人似的,一骨碌地爬起來,沖著他爹呲牙。
猶如一只張牙舞爪的兇狠小獸。
“你不準去見那個女人!”
李寂看著臭兒子的狼狽模樣,心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地勾唇輕笑。
“你怎么知道對方一定是女人?”
李洵一愣。
難道他猜錯了?
他爹不是去跟別的女人約會?
可如果不是約會,他爹干嘛要精心打扮自己?!
李寂從容道:“你要是想知道來人到底是誰,可以跟過來看看。”
說完他便抬腳往前院走去。
李洵趕緊追上去。
他倒要看看,那個被他爹邀請來家里吃飯的客人到底是誰?
如果來的只是普通客人,那也就算了。
可如果來的客人跟他爹有一腿,他非得要把這事兒給攪黃了不可!
這個家里只能有一個女主人,那就是他的娘親。
其他任何膽敢覬覦攝政王妃位置的女人,都是他的敵人。
對待敵人,他從不留情!
此刻天色已經暗了下來,王府屋檐掛著兩盞燈籠。
月色灑在臺階上,猶如銀白流霜。
當花漫漫閑庭信步般地走下臺階,直奔隔壁的攝政王府而去。
杜先生和班刃跟在她身后,兩人的表情都是一言難盡。
眼看她就快走到攝政王府的門口了,杜先生終于是忍無可忍地開了口。
“世子爺,您確定要穿成這樣去攝政王府做客嗎?”
此時花漫漫穿著身翠綠翠綠的圓領長衫,肩膀處還用紅線和金線繡了大朵的牡丹花,更絕的是,她還在鬢邊別了一朵紅色大花,臉上敷了一層厚厚的白色脂粉。
聞言,花漫漫停下腳步,回眸一笑。
杜先生清楚地看到了世子爺臉上的脂粉正在撲簌簌往下掉落。
畫面相當之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