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水南岸,自出咸陽城東門而去三十里處,沿河而落的宮殿經過兩年的時間出現在世人的眼中,而與此同時也有一個東西出現在世人的腦海中:學宮。
先有稷下學宮的美名在前,后有新鄭學宮的璞玉在后,學宮二字對于世人而言早已不再陌生,但對于出現在渭河南岸的這座,也許用群來形容更加準確的學宮,他們還是深深的感覺到的震撼。
因為這里不僅僅只是學宮那樣簡單,在學宮之中,法,兵,農,儒,醫,墨,公輸,樂,甚至連想來單薄名利只求個人超脫的道家也能從中找到影子。
憑借著如今秦國冠絕天下的實力以及秦王政的支持,這座經過兩年才修建完成,至于招生還未開始進行的學宮,已經成為了世人眼中超越稷下學宮的存在,畢竟,稷下學宮隨著齊國霸業的衰落,早已在走下坡路了,但秦國卻是越來越強,直至此時甚至已經有了并吞天下的氣勢,兩者只見自然不可同日而語。
在這片望不到盡頭的建筑群中,一座并不算最大但卻絕對能夠位列前茅的建筑群中,在已經封頂的主殿內,一位十四五歲的少女站在殿內主座之前,自豪中又帶著矜持地看著面前因為足夠寬敞而又顯得空曠的大殿,清冷如水的眼眸中流露出一絲別樣的溫柔。
以她不過十四五歲的年齡來說,此時的她尚顯稚嫩,但卻有著獨屬于少女的韻味,在樸素的衣裙下,修長而略顯單薄的身軀讓她看上去有些柔弱,但其面容中卻帶著只有她自己才知道的倔強與堅強。
“我的意見就是這些,諸位誰贊成?誰反對?”少女面向空置的大殿,雙手攪在一起,粗著嗓子道。于清冷的眼眸中蕩漾出別人難以見到的頑皮。
少女說罷,以一種嚴肅的眼神在大殿內慢慢掃視了一圈。
“如果諸位沒有意見的話,那就這樣吧。”目光回到起點的少女再次開口道,依舊是粗著嗓音。
但她的這般拿捏卻絲毫沒有增加她身上威嚴,反而在她身上平添了幾分只有少女才有的嬌憨。
“蓉兒,你在說什么?”在少女還在用自認為嚴肅的眼神來威壓空氣之時,從殿門轉角處走出一女子道。
“師父?”端木蓉微微一驚,隨后就是一窘,她被發現了嗎?
“你剛才在與誰說話?”念端看向大殿內高臺上的徒兒端木蓉道。
還有,師父沒有聽到我說了什么。從師父的話語中得到了讓自己心安的答案的端木蓉握了握拳頭,算是放心了。
“沒說什么啊。”端木蓉面帶無辜道。
念端認真的大量著自己的這位徒兒,卻突然間發現,自己不知道從什么時候已經不能夠在端木蓉的言談舉止中窺測少女的內心了,端木蓉在過去的兩年中,已經完成了蛻變,讓她這個一手將端木蓉帶大的師父已經不能再像曾經那般,輕而易舉的窺破端木蓉心中所想。
突然間意識到這一點的端木蓉只覺得心中酸楚,終究還是沒能改變什么。此時的她對于端木蓉剛才的小秘密是絲毫的興趣的也提不起來了。
“你真的做好準備了嗎?”念端問道。
對于端木蓉的私人秘密已經提不起興趣也提不起經歷關心的念端此時只關心公事的問題,至于對還未真正成熟的端木蓉的關心,念端發現,自己的那份關心早已變成了多余,對于端木蓉,自有人保護她,只是讓念端感覺到悲哀的是,那個人卻不是她自己,而那個他又出現的太早。
“如今法,兵,儒,墨,公輸,陰陽,甚至是道,這些學宮都已經步入了正軌,而只有我們醫學宮還是現在這般樣子,我已經不能再等了。”端木蓉嚴肅道。
在一年前,隨著周圍建筑的相繼落成,法,兵,墨,公輸,墨,陰陽諸學宮已經完成了招生,并慢慢進入了正規,而只有她的醫學宮,因為她自己還未能出師,而依舊處于封閉狀態。
端木蓉知道,這是自己與他的約定,可是當看到其他學宮的人氣,她已經坐不住了,她想盡快實現自己的愿望,無論是為了他還是為了自己,她都必須盡快將這座醫學宮開啟來。
為此改變曾經約定中的條件,她為此甚至付出了沉痛的代價,但即使如此,她也在所不惜,她已經不能等了。
因為她知道,如果一切真的如同約定中的那般,等她出師了,那些小孩子都能叫她阿姨了,這讓她如何能夠坐等下去。
好在,這座學宮并不是非有她不可,經過一番討價還價,她成功的咸陽宮討來了一個特權,那就是將自己的師父念端,這位醫家的當代掌門,此世醫術已經站在巔峰的醫家大師拉入其中,讓其取代自己的位置,成為這座學宮的主持者。
“你也許可以走另外一條路,不一定非要在這座學宮之中。”念端對端木蓉說道。
她已經知道,自己的這位徒兒的心意已經難以改變,也正是因為如此,她才想到,當端木蓉真正得到醫家學宮之時,或許她會失去更多。
“不,師父,我的路只能是在這里,只有擁有醫家學宮的端木蓉才是獨一無二的,而我就是要作那個獨一無二的端木蓉。”在念端的審視中,端木蓉嚴肅道。
“你果然長大了。”念端愣神道。
下一瞬的念端就露出一絲苦笑,她卻是忘記了那么一句話: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端木蓉接觸最多的人除了自己之外,也就是這里真正的主人了。
他又豈會沒有教會端木蓉一些東西,無論是出于什么心思,他在端木蓉身上都有著巨大的謀劃,他所要的,可不是一個單純可愛的端木蓉,他要的是一位真正的醫家宗師,自己這個足以稱為醫家大師的人都入不得他的眼,可想而知,他對端木蓉的期望有多高。
“你已經有計劃了嗎?”念端問道。
“我還沒有計劃。”端木蓉毫無負擔地回答道。
“不過,他已經把一些都準備好了,學生的戶籍早已整理好了,分布六國的醫家門人能夠查到地址的也都送去了聘書,已經有七十多人有了回信,而且已經快到咸陽了,在將那些路途遙遠的計算在內的話,這個數字還要加一倍。”端木蓉繼續道。
“所以,這里的一些早已就緒了,只剩下我了?”念端聽著端木蓉的話,這才意識到,自己的這位徒兒到底瞞著自己都做了些什么。
她將一切都準備好了,剩下的就等著自己入彀了。
意識到這一點的念端不由瞪了端木蓉一眼,而端木蓉則是在靦腆中帶著一絲不好意思地對念端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