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藏霜宗的問題,再發現原州的水出乎意料的深之后,渭水神府方面謹慎的選擇了觀望的態度。
這也就意味著,短時間內,原州將不再會受到外來力量的干涉。這里將成為一個相對獨立封閉的空間,由空間內部的人進行角逐。
而只要能抓住這個外部穩定的機遇,那么角逐的最終勝利者,就將品嘗到這個九州之一的大州果實。
此時乃是萬載難逢之機遇。
原州,王權城。
“看到這邊情形之后,那些別有用心的家伙,應該暫時不敢輕舉妄動了吧。”
曲徑幽深的客棧之內,陸離側躺在榻上,望著前方美景,手搖了搖酒杯,不由低聲笑道。
前方輕紗曼舞,一隊十余人的少女,正在翩翩起舞。
兩側樂師鼓吹,歡快的樂聲響徹大堂。
面前美食滿桌,來自各地精選的美酒任由挑選,可隨意嘗盡人間滋味。
在這盛會之下,酒菜香味和少女跳動之時的汗漬體香糅合,再加上那裊裊點起的香燭,旖旎的氣氛在屋里揮散不去。
外間萬千大軍在拼死廝殺,城內所有生民在瑟瑟發抖,但在那些豪富大族之家,卻依舊歌舞升平,仿若太平盛世。
這一場大戰就仿佛不存在一樣,絲毫不會阻礙他們繼續享樂。
或許這場戰爭真的就不存在。
那些高高在上的修士仙神大戰,與他們那些凡人又有何干?
仙神之戰就算殺死了你,又與你何干?
反抗是反抗不了的,逃又是逃不出的,協調又協調不了。那對于這些凡人來說,這場大戰和自己,好像還真的沒什么關系。
是以,與其擔心什么時候天上破了個窟窿,可怕的天災落下來,直接將自己吞噬的毀滅。那還不如趁著眼下還活著,還有資本,來盡情的享受著不知什么時候會結束的人生。
縱情恣意,盡享歡樂,亦不外如是。
如此在整個王權城中,便就彌漫著這種瘋狂的情緒。凡人中那些高層的豪貴,在放縱的享受著。底層的那些平民,則瑟瑟發抖著。一些最為底層的人,更是因為一口吃食而活活餓死。
人生苦樂悲歡,世上離奇險惡,在此時便就輪番上演。
高高在上的修士不會去管那些普通的凡人會怎么想,也不會考慮他們沒有吃的又會不會餓死。
整個王權城就這樣被割裂成了兩個極端,修士們在舍生忘死,盡力拼殺。而凡人則被徹底的放棄,如草芥一樣無人在乎。
反正對于修士來說,此戰若是戰敗,那整個王權城也將不復存在,而在城中生活的凡人也確實如同草芥一樣,將會隨著城池的破滅一起化為灰飛。
修士的戰爭波及到了凡人之后,就是如此的殘酷。
在這一點上,九州這邊的人族,甚至連東華的妖魔都不如。。
那些妖魔在入侵人族之土的時候,多半還會考慮一些禍不及凡人的理念想法,一般不會刻意針對的去屠戮普通凡人。
就算對凡人的血肉有需求,多半也是如君子國一樣徹底的豢養起來,當做牲畜一樣,定期挑出一些來屠殺。
這種作為雖然殘酷,但也總好過直接不分仙凡的直接屠滅。
“所以九州這邊確實還很莽荒野蠻啊。”
陸離欣賞著眼前的歌舞,心中不由更加的感慨。
這些日來,他在城內到處游樂,值此城破危亡之際,真真是見識到了各種人生百態,險惡世間。
對于人心這種東西,也多了許多深刻的感悟。
雖然在修為上并無什么太大提升,但是在心性錘煉上,陸離卻是多了幾分沉凝。
同時他也更加堅定了一個事情。
自己所想推行的九州變革的確是有必要的,像這種仙凡混居的局面必須要做出改變。
眼下還只是人族之間的內部之戰,就已經造成了這等程度的影響破壞。很難想象人類和妖獸之間的戰爭,又會慘烈到了何種程度?
因此改革必須要進行。
仙歸仙,凡歸凡,兩者絕不可混為一體。
如今既然有著這種實力,同樣有著這種利益需求,那么陸離也就自然而然的,愿意承擔起這樣的一些職責。
就算是他在這個世界獲得利益之后,給那些凡人眾生的一點回報吧。
在隨手助人這種事情上,陸離還是很有善心的。
這些念頭在心中飛快閃過,但很快就被壓在了心底,眼下還不是考慮這種天地變革的時候,陸離的注意力又重新回到了眼下的局勢進展來。
“現在外部干擾因素已經被排除,大洪水也正在飛快地肆虐著,現在整個穆氏的領地都已經被淹沒。其它周邊幾個小家族,和王氏的一些邊緣領地,也被洪水肆虐。
將近五分之一的原州,都遭受著天災的威脅和破壞,不管是各地的修士家族還是凡人,都為此痛苦哀嚎。
而那些妖獸也已經正式入場,妖獸和郭氏的聯合,已經在整個原州都人盡皆知。
郭氏已經在原州大失人心,名聲臭到了極限。
要不是這個家族實力太強,而且現在大有一統原州的趨勢,只怕早就被人群起而攻了。
王氏這邊情況也不好過,大量附庸家族因為郭氏的威逼利誘而叛變。自身族內到處烽火狼煙,外面殘留的大軍也在妖獸和郭氏的聯合打擊之下,節節潰敗。
王權城這里也守不了多久了。
照這種趨勢繼續下去,再過兩三個月,此城就會被攻破。
時機已經差不多合適了,再拖下去,我最后的收獲就要少很多了。”
這一個月來,洪水方面的影響倒還較好,主要受到針對的還是凡人多一些,那些修士依托城鎮的防御倒還能夠勉強支撐真正的實力損失并不大,故而還能夠支撐下去。
但這種支撐時間也不可能太長,那些底層修士和凡人一樣,同樣對于食物有著大量需求。
在洪水肆虐的情況下,對于各種食物的獲取已經變得極其困難,拖上個兩三載,等到食物耗盡之后,底層修士照樣會餓死。
而失去了大量基層作為根基之后,各地的修士家族勢力也會元氣大傷,甚至直接被滅也很正常。
所以他們的焦急恐懼,并不比現在正遭受戰火的家族要少。
而如今被牽扯到了郭王兩族戰爭的那些家族,此時也在飽受著戰火的蹂躪。
那些殺入原州的妖獸很兇殘。
或許是為了報復以往人類對于妖獸的屠殺。又或者是能夠這樣反攻人族,揚眉吐氣的機會太過難得。又或者是那些妖獸的本性就好殺暴虐。
總之妖獸自從進入原州之后,就如毀滅一切的魔鬼,拼命的破壞著沿途所見的任何人族痕跡。
所有人族不論仙凡老幼,通通全部殺光吃光。
所有人族的城鎮不論大小,通通毀滅夷平。
所有人族建設的礦產田地,通通破壞干凈。
總之一切和人族有關的東西,妖獸們都不打算留下來。
這一次入侵原州,妖獸們似乎早就做好了準備。若是能夠留下來占領大量的領土,那自然是好的,這能夠擴展族群的生存空間,大量的擴增妖獸的勢力。
而就算最后確定無法占領這些人族土地,那也要盡最大的努力,將人族的一切東西給破壞干凈。
殺光他們的族人,毀滅他們的資源,盡一切努力削弱人族的戰爭潛力,爭取一戰就將原州打殘,好為原州附近的妖獸族群,爭取一個長久的和平發展時間。
于是抱著這種理念想法,妖獸入侵以來,已經接連破滅了十余座人族大城,毀去了數以百計的村鎮,為此死難的凡人過億,甚至有兩個百族直接就被滅族了。
妖獸的兇殘狠辣,直接就震驚了所有原州人族。
而在這恐怖的妖獸攻勢之下,大量的家族拼命的和郭氏聯系,想要借助郭氏和妖獸的聯盟關系,來阻止妖獸攻打自己的家族,為此甚至不惜直接投入郭氏麾下,成為對方的附庸。
而一些更有骨氣和血勇的家族,則集中了一切的力量,拼死抵抗著妖獸的入侵。哪怕是將家族打滅打光,也絕不像這些妖蠻獸類屈服。
那些妖獸也更樂得見到這種情況。
雖然那些人類家族的抵抗,會給他們造成很大的傷亡。
但這些抵抗的家族,到底是缺乏王氏這樣的領袖帶領,只能零散的分布在各地,自行發起對妖獸的抗爭,根本無法有效地整合起來。
而妖獸這邊則早就結成了大聯盟,有著明確的領袖首領,各自所持有的觀念也大體上趨于一致。因此能夠集結起所有力量,來針對當單一家族。
如此一來,就算那些小家族抵抗的再激烈,其實也很難對抗妖獸的攻勢,甚至對妖獸所能造成的傷害也并不算多。往往付出相對甚至更少的損失,妖獸就能夠滅去一個小家族。
在妖獸攻勢的陰影之下,原州人族甚至有了那么一絲滅族之危。
而郭氏對于妖獸的這種所作所為,直接就當做沒看到,甚至是默許的態度。
實際上,郭氏和妖獸的結盟,本身就是相對平等而薄弱的,只是因為兩邊有著相對一致的敵人和需求,這才能夠勉強湊到一起。
妖獸想要復仇和削弱敵人,王氏想要擴張和占領原州,而想要實現這兩點目的,就同樣需要先擊敗王氏。
至于在這實現目的的過程中死傷的那些人。
反正要使自己戰敗,那么整個郭氏都將會被滅族,那何不干脆利用妖獸的威脅,將更多人逼迫到自己的麾下,爭取更多的力量為己所用呢?
反正那些被滅的家族最后多半也不可能投降,郭氏還不如就借著妖獸的力量,將他們一一抹除。
這樣既穩定了日后郭氏統一原州的安穩,又能夠滿足盟友妖獸的需求,可謂各取所需,皆大歡喜。
而這兩方為了自己達成目的,而所作出的種種舉措,進一步的加劇了原州所有家族和廣大凡人的痛苦。
在這種痛苦之中,王氏的無能已經讓所有支持他的家族感到失望,死亡的脅迫又令他們進一步地感到迷茫。
在這種瘋狂和絕望之中,人們都在渴望一個救世主出現。
能帶領他們平息洪水,掃除妖獸,消滅動亂,再創造一個穩定秩序下的原州。
誰能夠完成這一點,他們就支持誰,誰也就獲得了大義的名分。
統一原州的基礎,在這一刻終于成形了。
也同樣在這一刻,陸離決定正式從幕后站到臺前,開啟自己一同九州的宏偉大業。
一場波及九州的大變革,一個宏偉的時代,已經拉開了序幕。
也在這同一刻,北地雪谷。
地面上的血痕還會徹底褪去,但那徹骨的寒冷卻變得更加深寒,凍得人心和靈魂都開始發顫。
整個藏霜宗的所有弟子,都處在一種緊張恐懼的心理之中,并為此感到迷茫失措。
就在方才,一場波及了整個宗派的大亂剛剛結束,以宗主呂華黎的名義發起,聲稱中內近半脈主長老和其名下弟子叛變,令中內所有門人對其等發起攻擊,清除這些叛徒。
此令一出,頓時引起一片嘩然震動。
然而正當所有人都因為這個消息,而感到迷茫恐懼的時候,一些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強大修士,就已經開始對門內那些被定性為“叛逆”的弟子展開了屠殺。
面對那一位位修為堪比天法的強大對手,那些普通的低階弟子又如何能夠抵抗?
僅僅只是片刻工夫,宗門之內上萬弟子就被清理一空。
在這個過程之中,那些同樣被定義為叛逆的脈主長老卻沒有出現,仿佛是永遠消失了一般,沒有任何一人出來組織弟子發起反抗。
最終在群龍無首的情況下,叛亂很快就平息了,藏霜宗也因此空了一半。
瑟瑟的風從谷外吹拂進來,直吹得所有還迷茫的弟子心中徹骨發涼。
沒有人知道到底怎么了,也沒有人知道為何會有這種變化。
他們只知道以往還份屬同門的師兄弟,此時已經徹底的躺在了山谷之內,更多的甚至連尸骨都沒有留下,徹徹底底的消失在了世間。
而宣布殺死他們的人,正是門內的宗主,就是他下達的這個命令。
這到底怎么了?
所有人都想要知道一個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