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歌莉斯坦手持長劍,艱難地站在通道口,面對著再次洶洶而來的狂化獸人大軍時,即便傷痕累累,她卻依然沒有退縮。
幾百米外的遠處,槍聲早已消失許久。
她知道,那名至今不知道名字的高階魔法師,此時恐怕已經兇多吉少。
他是那樣的自信,那樣的強大……卻依然在絕對的數量面前折戟。
而自己身后,帝國法師團的身影仍未出現。對此,歌莉斯坦早已無力抱怨些什么,她只知道,自己必須要盡到職責。
通訊官早已經將這里的慘烈戰況告知了領主府,現在北部城區應該已經開始了人員疏散。而在這之前,自己哪怕多戰斗一秒,哪怕多殺死一個狂化獸人,或許就能夠多挽救一條平民的性命。
為此,直到戰至最后一口氣,她也絕對不會后退。
她如此,她身邊僅剩的裁決騎士,也如此。
一切為了帝國!
方才被注射的針劑,此時似乎已經發揮了作用,哪怕早已經傷痕累累,大量失血,但歌莉斯坦依然覺得渾身上下充滿了力量。
這樣的發現讓她十分寬慰,自己終于不必因為虛弱無力而屈辱死去。
而就在她握緊劍柄,準備迎來最終的戰斗時,身后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讓開,你們擋住我槍線了。”
……
這聲音明明聽起來那么可惡,卻就像是黑暗中的一盞明燈,照亮了歌莉斯坦那已經逐漸昏暗的視線。
她猛然回過頭,只見蘇文不知何時已經出現在了身后,正趴在那臺被當成“攻城錐”的馬車車頂,身前架著整備完畢的M249機槍。
“愣著干什么?后退啊!”蘇文見她還不動,只好抬起頭,不耐煩地吼道,“再不走,可是要連你們一起射了。”
歌莉斯坦這才反應過來。
她連忙對身旁的裁決騎士們下達了撤退命令。
這些裁決騎士也都基本是蘇文的老熟人了,雖然蘇文不能像歌莉斯坦一樣叫上來他們的名字,但他們在以往的抓捕行動中可沒少出現。此時,這些人看向馬車頂蘇文的目光,紛紛都格外復雜。
很快,所有人都撤到了蘇文身后。
緊接著,他們再一次近距離目睹了那臺金屬匣子的恐怖能量。
當血紅色的身形充滿通道時,蘇文開火了。
“咚咚咚咚咚……”在沉悶而持續的火焰噴薄中,第二波沖入通道的狂化獸人,再次如同被鐮刀劃過的麥子一樣紛紛倒下。
UMP45畢竟是沖鋒槍,雖然口徑大,但初速度小,威力尚不足以對狂化獸人完全止退,哪怕子彈射進身體里,也無法阻止它們前進的步伐。但M249機槍的威力截然不同,初速度高達900米每秒的5.56毫米子彈,具有著無與倫比的穿透力,每一顆子彈都能夠輕易在狂化獸人身上開一個洞。
再加上通道狹小,狂化獸人們聚在一起,使得子彈在穿透一名獸人之后,往往還攜帶著巨大的動能,繼續穿透第二名、第三名……從而造成數倍的殺傷效果。而這些狂化獸人本身已經失去理智,哪怕受到控制,也不過是最簡單的沖鋒命令,根本沒有躲避和尋找掩體的想法,這使得它們更加死傷慘重。
其實,由于狂化特性,這些獸人最不怕的就是遠程穿刺攻擊,所以普通的弓箭和弩箭對它們來說就是撓癢癢,可是當火力真正強大到一定程度時,也就無所謂怕不怕了。
連續不斷的槍聲中,殘肢斷臂與鮮血,再次揮灑在狹長的通道里。短短幾十米距離,對這些狂化獸人而言,仿佛永遠也無法跨越的天塹。
轟鳴的槍聲持續了大約一分鐘,又一整條彈鏈的400顆子彈消耗殆盡,這臺怒吼的巨獸終于停止了瘋狂的傾瀉。但此時,通道外依然有著數量眾多的狂化獸人,它們攀爬著同類的尸體,依然在前赴后繼地沖向蘇文所在的方向。
一時間,身后的歌莉斯坦和裁決騎士們再次緊張起來。
馬車車頂的蘇文則似乎絲毫沒有擔心,他有條不紊地為m249機槍更換新的彈鏈,而狂化獸人的速度顯然很快,僅僅用了不到十秒的時間,就已經有好幾只沖到了近在咫尺的距離!
下一刻,它們就能高高躍起,撲向車頂的蘇文。
歌莉斯坦早已準備好發起沖鋒,她積攢起所剩不多的斗氣,匯聚在手中的劍上,只要有狂化獸人撲過來,便能夠立刻將其斬落。但就在這時,墻邊的兩個不起眼方形匣子,猛然閃爍了一下,隨之而來的便是震撼整個通道的爆炸。在劇烈的耳鳴聲中,歌莉斯坦驚異地發現,自己所在的方向沒有受到任何爆炸影響,而對面沖在最前面的狂化獸人,則早已經在紛飛的煙塵中化為血肉碎片。
她想起了剛才竟然毫無防備地從它旁邊經過,不禁一陣后怕。
再看看上方的黑袍人影,絲毫沒有受到影響,仿佛早已預料到這樣的結果。
果然……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么?
歌莉斯坦心想。
后面的獸人依然悍不畏死,緊接著沖了上來,但與此同時,車頂的m249機槍已經裝填完畢,再次噴薄起了代表著死亡的火焰。
……
許久,槍聲過后,一片寂靜。
通道里,再沒有了會動的狂化獸人,只剩下裁決騎士們格外沉重的呼吸聲,和堆成小山的破碎尸體血液涌出的聲音。
蘇文卻毫無心情欣賞戰果,在為M249機槍第三次裝彈后,他沒有再做停留,身體周圍爆發出一團煙霧,即刻消失在了原地,并出現在了剛才保存的、位于交易中心內部的坐標點。
他必須要和時間賽跑。
經過了剛才的戰斗,結合這些狂化獸人的表現,蘇文心中早已清楚,倘若自己拖得久了,還會有第三批、第四批狂化獸人出現。很顯然,在它們發起進攻的同時,在地下交易中心的某處,新的狂化獸人,正在被源源不斷地“制造”出來。
蘇文不知道里面到底還有多少沒來得及狂化獸人,但恐怕大幾百個是有的,自己可沒那么多工夫把它們全部干掉。
擒賊先擒王,必須要掐掉狂化的根源。
再次端著UMP45沖鋒槍,蘇文沖入了交易中心的大樓。
一路上,果然沒有了狂化獸人的伏擊。
大樓的內部是一個開闊廣場,平時這里會有來自各地的商團,成百上千的奴隸進行交接,因此修建的格外龐大。而當蘇文進入的時候,里面早已經成了一個徹徹底底的修羅場,無數人類和馬匹的尸體被隨意拋棄堆積,大部分都已經被啃食殆盡,只剩下了白森森的骨頭。而在廣場上,十幾名狂化獸人正在瘋狂啃食。見到蘇文到來,它們也依舊渾然不覺,絲毫沒有把注意力從“食物”上移開。
顯然,這些狂化獸人,還沒有受到控制。
蘇文在穿過廣場的同時,順手逐一殺死了它們。
他知道,即便他不這么做,它們其實也已經是行尸走肉。
狂化的過程,根本不可逆。
蘇文沿著血跡,上到了交易中心的二樓。而剛一走上樓梯,他便發現,有幾百雙眼睛,正在一齊望著自己。
果不其然,幾百名獸人苦工聚集在這里,它們并沒有狂化。
或者說,暫時還沒有狂化。
因為在不遠處的一隅,有著一個血色祭壇,獸人苦工們正在排著隊走進去,然后身上的血管開始變得鮮紅,在體內爆裂,完成狂化。這條隊伍延綿很遠,直到囊括了整層樓的所有獸人苦工。這意味著,只要時間足夠,它們將全部在此狂化!
獸人苦工們望著蘇文,沒有人動彈,但它們麻木的眼神中,似乎若有若無地帶著些許憤怒、仇恨、痛苦的情緒。
這時,一個聲音響徹樓層。
“人類的強者,你是來殺我們的嗎?”
蘇文循著聲音望去,卻沒有立刻找到聲音的來源。
對方隱藏得很好。
“你們將我們趕出這片大陸,又奴役我們百年,我們獸人究竟做錯了什么,要遭到你們如此殘酷的對待。”
對方似乎并不著急,開始了語言的攻擊。
蘇文微微皺眉。
“我們只想茍且活下去,卻被你們找上門來,劫掠、殺害、奴役。我們的子孫,被你們以奴隸的身份帶回了輝煌大陸,被無休止壓榨剝削,直到流盡最后一滴血。你們人類,是否應該為此付出代價?”
蘇文:“……”
“我承認你很強,你殺害了我們獸人上百名同胞,連我的姐妹也死在你的手里。但這是否意味著,你可以心安理得地享受榮譽,而沒有在內心深處,感受到一絲良知的折磨?如果有的話,離開這里吧,看看這些可憐的小伙子,他們只想討回一個公道。在這片罪惡的大地上,這個國家里,沒有任何無辜的人。”
“找到你了。”
就在這時,蘇文淡淡說道。
他抬起槍,對著一個聚滿獸人的角落,扣下了扳機。
火焰與硝煙中,幾名獸人苦工中彈倒下,而同時中彈的,還有一個躲藏在它們身后,體態肥胖的老年女獸人。它和之前被蘇文擊斃的獸人老嫗有些像,但看起來要更加年輕些,此時正捂著中彈的手臂,發出嘶啞痛苦的哀嚎。
她的手中有著淡淡的元素殘留光芒,顯然在剛才說話拖時間的同時,也在暗中編織著某種魔法,但由于中彈的原因,現在這個魔法已經半途而廢。見到蘇文正在緩步走來,她昂起頭,直面著他。
“你的靈魂,將在死后受到煎熬。”
她詛咒道。
“可惜,你恐怕看不到那天了。”蘇文絲毫不為所動,“況且,人類犯下的罪惡,和我有什么關系?”
“你……”
獸人祭司還想說些什么,卻已經被蘇文連續補了兩槍。
她身子一歪,死了。
蘇文抬起頭,看向了周圍麻木站立的獸人苦工。隨著獸人祭司的死去,它們中出現了輕微的騷動,但并沒有任何一個有勇氣挺身而出,為她報仇。反而是遠處有幾只新誕生的狂化獸人,由于失去了獸人祭司的控制,已經開始了無差別攻擊身邊的同類。
蘇文趕過去,將它們一一擊斃,而后掏出了手雷,把還在運行的血色祭壇炸毀。做完這一切之后,他回頭深深看了這群獸人一眼。
蘇文沒有再對它們出手。
他輕輕揮手,發煙機產生的煙霧便籠罩全身,而他的身影也頃刻消失在了原地。
……
再次回到系統空間里,任務依然沒有顯示完成,但任務目標已經清零。
就和上次的下水道任務一樣,這意味著任務事實上已經達成,但是要等到蘇文徹底離開任務區域之后,系統才會進行最終的結算。由于是第一次A級任務,可以想象獎勵會有多么豐厚,所以這次蘇文并不打算直接用系統空間傳送走。
之所以再次進入,是因為迫不得已。
此時,蘇文神色嚴峻,面目陰沉。
蘇文之所以會擺出這幅司馬表情,倒不是因為不久前那名獸人祭司的嘴炮攻擊起到了作用。事實上,這種語言攻擊對蘇文根本就沒有任何力量可言。且不說自己很難對獸人這種異族產生共情,作為一名穿越者,人類對獸人的迫害,本身就和他沒啥關系,又怎么可能會在意她說的話?
退一萬步講,哪怕蘇文是土生土長的多倫人,也沒啥大不了的。
自己又不是奴隸販子,手底下也沒有血汗工廠,根本犯不著自作多情為他們的行為負起責任,也沒有必要圣母心泛濫。畢竟哪怕在自己穿越前的地球,某個國家的人民還以吃火雞的形式“感恩”被殖民和屠殺的土著呢,也沒見他們中有誰良心產生過不安。
真正讓他臉色難看的,是另一件事——那名獸人祭司臨死前的發言。
“你的靈魂,將在死后受到煎熬。”
這并不僅僅是一句臨死前的垃圾話。
是真正的詛咒!
而據蘇文所知,詛咒可不是一句話就能生效的,需要長時間的儀式進行準備。也就是說,在自己尋找這名獸人祭祀的時候,她已經提前準備好了應對自己的詛咒,就算她沒有說出這句話,自己也早已經在不知不覺間中招了。
此時,蘇文的全身上下,都開始了毫無理由的劇烈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