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文揉了揉眼,確認自己沒看錯。
這任務驚是有夠驚的,喜卻一點也不喜,反而有點讓人驚悚。
任務要保護的目標,居然是如今多倫帝國的八皇子,弗雷·萊因哈特?任務地點居然是在號稱數百年來沒有死過一個試煉者、并且有著北部帝國無數光環與榮耀籠罩的試煉空間?最關鍵的是,這特么還是個蚊子腿一樣的C級任務?!
不過,蘇文一直以來的推測倒是被完美驗證了,即系統任務的評級方式,是以受害個體的數量和受損嚴重程度決定,與除此之外的因素并無關系。至少現在可以得知,無論任務需要保護的目標貴為皇子還是卑如乞丐,在系統面前都被一視同仁。而根據蘇文過去的經驗,“可能”且“只可能”出現極少量人員重傷或死亡的任務,可不就是C級任務么……
對此蘇文還能說什么呢?
只能為剛正不阿的系統默默點個贊,要是能順手來上一拳就更好了。
但先不管任務評級的事,這個任務的本身,才是最讓人驚悚的地方!
蘇文明白,這下樂子可就大了。
姑且不問原因和過程,只看結果:一個堂堂的帝國八皇子,死在了距離皇室數千公里外北部帝國的腹地,將會發生怎樣的后果?帝國皇室又會因此做出怎樣的文章?而這是否意味著,南北帝國之間的不和,從此將會自臺面之下轉移到臺面之上?
以上諸多問題,蘇文光是想想就感到頭皮發麻。他總有一種感覺,自己正在面臨著一個可能改變多倫帝國歷史的轉折點。
一瞬間,他仿佛進入了電車難題中:有一列電車從遠處疾馳而來,他的面前是一個岔路;在這輛電車原本會開過的歷史軌道上,綁著帝國八皇子弗雷·萊因哈特,另一條軌道則通向未知的未來,自己拿著馬桶搋子……咳,列車的軌道控制器站在旁邊,面臨著是否拉下拉桿的抉擇。
如果什么都不做,歷史的車輪將會滾滾碾過,如果拉了,那么至少沖突不會那么快爆發。現在,決定權就在蘇文的手中。
他明白自己必須慎重抉擇。
蘇文陷入了沉思。
確實不好選,一方面,他根本不認識這個帝國八皇子弗雷·萊因哈特,除了當初在復試時隔著老遠的驚鴻一瞥,甚至從未打過照面。再加上坑爹系統約等于0的獎勵,想讓蘇文去幫這個皇子脫離血光之災,蘇文還真沒多少動力,在他看來,這種和自己半毛錢關系都沒有的人,管他什么身份,死了就死了,自己不會因此內疚,更不會感到惋惜。
但另一方面,要是南北帝國真的把矛盾放在明面上,整個多倫的局勢都會變得緊張起來。到了那個時候,銀盔城那種偏遠地帶或許還不受到什么影響,但眼下的托斯卡納行省,肯定是要發生巨大變故的,最壞的可能,是像歷史上記載的幾次一樣進入戰時狀態,到了那個時候,自己的計劃可就全亂套了。
而就在兩個矛盾的觀點小人在蘇文腦子里吵得不可開交的時候,他忽然想到了一個重要的問題:關于八皇子弗雷·萊因哈特即將面臨的血光之災,幕后操縱一切的主使者,又會是誰呢?
在這個問題誕生的同時,一個熟悉的名字便立刻浮現在蘇文腦海里。
守望者組織?
根據蘇文以往的了解,“刺殺”這種下作腌臜的勾當,目標還是帝國皇子,放眼多倫,也只有這個不講規矩和武德的組織能夠干得出來。況且從北部帝國的動機來出發,他們對于一個前來求學的皇子,連保護都來不及,又怎么可能會痛下殺手?
只要腦子不抽風的人就知道,這可是帝國南北之間和平發展的一道有力保障!
何況在不久之前,蘇文可是偷聽過北部帝國高層魔導師之間的四人會議的。那時他們明確表示,如今北部帝國實質上的領導者、也就是除了托勒密之外的第二位大魔導師安東尼奧,對南部帝國采取的是保守戰略,即暫時避免沖突,維持和平。既然如此,北部帝國又有什么理由在自己的地盤上動一個南部帝國的皇子,主動挑起紛爭?
如果說之前針對銀盔城英雄協會的那個A級任務,南部帝國和北部帝國的動機還各自參半,都有在暗中搞事的可能性,那么這次的行動,蘇文根本不用懷疑,就知道一定是前者沒跑了。當然,如果事情真的發生,這盆污水北部帝國怕是怎么都洗不掉,只能屎盆子扣下來強頂著。
而緊接著,蘇文不禁心想,如果自己以上的推測沒有錯,這件事的背后始作俑者真是那個來自精靈族的神秘勢力,那么它與多倫皇室之間的關系,究竟已經演變成了怎樣的地步?
刺殺自己的皇子以推動帝國南北矛盾的激化,這種行為真的會是帝國皇室本身的授意?還是說,皇室在南部帝國……已經說了不算了?
真是細思極恐。
蘇文愈發覺得,這次看似平淡的入學試煉中,密布著漫天的疑云。尤其在這當中,那個身為帝國大公之子的艾哲琴,又在扮演著怎樣的一個角色?對于八皇子弗雷·萊因哈特即將迎來的命運,他是否知曉……或者說,他是否就是參與者之一?
或許只有時間能夠帶來答案。
不過……
對蘇文而言,這些其實都不重要。
他不想去思考太多,那只會讓人猶豫不決,他只需要知道一點就行了:那個至今尚未窺見陣容的精靈組織,是自己絕對的敵人。而敵人想要的到的,就是自己理應阻止的,弄清楚這個簡單的邏輯后,蘇文再也不用考慮什么電車難題的事,干它就完了。
于是,現在擺在蘇文面前的問題,就只剩下了該怎么去干,以什么身份去干。
蘇文并不打算在這場事件中充當一個無名英雄……不,準確來說,在這場兩大勢力的暗流中,他根本不想當什么英雄,誰當誰啥比。北部帝國的事情就應該讓北部帝國自己來解決,蘇文發現了問題,只需要把問題拋給他們就足夠了。
這里是北部帝國的地盤,他們沒有理由連一個人都保不下來,除非不想。
那么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就很簡單了。
蘇文讓1號聯系到了唐納德,并要求后者給大魔導師安東尼奧轉述這件事,留意是否有危險因素滲透到試煉空間。對方起初還有些開玩笑的心思,調侃了幾句,但是看到1號臉上的嚴肅之色后,意識到這件事情的非同小可,逐漸也認真起來。
由于蘇文無法使用戰術目鏡直接操縱1號,為了避免言多之失,只是簡明扼要告訴唐納德,自己的“主上”在對少主進行探查的過程中,感知到了試煉空間中存在的危險氣息,而危險的源頭就來自這名帝國皇子。言止于此,沒再往下展開。
唐納德聽完,沉吟許久,然后……按下了桌子上的紅色按鈕。
一分鐘后,他喝著冰鎮可樂道:“塔蘇里,你覺得這背后搞事的會是誰?”
1號淡淡答:“我沒興趣。”
蘇文可沒打算在唐納德面前提起守望者組織的事,雖然他肯定心知肚明。
“你要是真沒興趣,又何必來找我?放任不管,讓北部帝國和南部帝國打起來不好么?”唐納德饒有興致地看著他,“說實話,我還真挺盼著他們打起來,那樣對我們絕對有好處,至少不會再遇到前陣子那種惡心人未遂的事了。所以我不太理解你為什么要阻止這個皇子的遇難,要是真的如同你主上感知到的那樣,我們應該拍手稱快才對。”
“因為少主接下來打算在圣彼得學院學習,我不希望南北帝國的時局變化對這項計劃造成影響,至于這名皇子的死活,我并不在意。”1號絲毫不為所動,淡淡按照蘇文的劇本說道,“至少現在,南北部帝國還不應該激化矛盾,時機還不成熟。”
唐納德摸著下巴,點頭道:“這么說也不無道理,我還打算把可樂賣遍整個多倫的貴族和富人圈呢,要是沖突提前開始,我們大概就只能賣武器了……不過說到武器,有興趣跟我談談你的那些改良火槍嗎?我總有預感它們比可樂加更老少皆宜。”
“沒有,滾。”
總之,蘇文說服了唐納德這只老狐貍,將弗雷·萊因哈特可能遇到危險的情報,轉達給了北部帝國的那些話事人。
但接下來一整天,試煉空間里似乎都沒有發生任何變化。蘇文只能理解為這是北部帝國為了避免打草驚蛇,但與此同時,還是把注意力稍微移向了這名隨時可能暴斃的帝國皇子。
很快蘇文就發現,他一直都在不知疲倦地刷分——由于第二天晚上的集體爆肝,不少人第三天上午都頂著個黑眼圈,下午天還沒黑就回營地呼呼大睡,導致直播效果比前一天差了不少。就連艾琳·奧德賽也不例外,還沒到下午,她就暫停了地下裂縫的冒險,在地下遺跡深處找了個角落把自己用巖系魔法封起來,躲進里面休息了好幾個小時。但唯獨這名帝國皇子,卻絲毫感覺不到疲憊一樣,從早到晚都奮戰在探索冒險的第一線,根本沒合過眼。
漸漸地,弗雷·萊因哈特和后面的試煉者分數越拉越大,到了試煉第三天的晚上,他的分數已經到了接近4000分,比依然排名第二的艾琳·奧德賽高了整整1300分!而對充滿魔物的地下世界深層的探索進度,這名皇子顯然也走在最前列,甚至超越了人多勢眾的“共享主義冒險團”。
在這期間,蘇文能夠輕易看出團長艾哲琴的臉色不太好。原因大概是他之前的暗中布置和分享情報并沒有起到預想中的效果,萊因哈特的表現絲毫沒有受到影響,這說明在絕對的強大實力面前,一切陰謀詭計都不堪一擊。
然而,直到現在,蘇文依然看不出來,這座試煉空間里到底何處暗藏著殺機。
帶著這樣的疑惑,第四天終于來臨。
這天,試煉者們對整座島嶼的探索即將接近尾聲,所有的劇情謎底也基本都被揭曉,刷分的速度進一步放緩,到了傍晚,即便是萊因哈特也定格在了不到5000分許久沒動,再也無險可探。蘇文依然是100名左右的吊車尾,此時他站在營地外的高地上,看向遠方半露的海平線,只見那里出現了一艘艘黑壓壓的大船——劇情背景中前來接應的船隊即將抵達。
而這也意味著,這場實戰考核的最終試煉,即將拉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