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琳·奧德賽的偷襲沒有做到一擊必殺,卻似乎并不打算放棄,而八皇子萊因哈特的反應則更是奇怪,他沒有主動出擊,而是始終都在被動防守。這樣一來,兩者一時間僵持不下,越來越多人目睹到了這場位于船首甲板上的戰斗,眼看著馬上就要驚動這座船上的NPC,也就是那些學院導師們扮演的船員,而他們一旦出手,這場架自然就打不下去。
事情的發展果然如此,很快便有幾名高級船員出場,將兩者強行分開,并通通帶到了船艙深處的封閉大廳里進行冷靜,這場鬧劇才終于告一段落。
可直到現在,蘇文還有些發懵。
這姑娘是真的瘋了嗎?為了拿到只有榮譽性質的試煉第一名,居然真的動手了,而且最關鍵的是,還沒成功。
這下可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雖然圣彼得學院并不明令禁止學員之間的競爭,但光明正大做出襲擊他人這種事,能被允許才有鬼了。尤其是在聚集了所有幸存試煉者的船上,眾目睽睽,這下怕是誰也幫不了她,拿不到第一名不說,甚至還可能前途盡毀。
但……
蘇文始終秉承一個原則,即事出反常必有妖,雖然根據之前的接觸來看,這姑娘的確有些一根筋,蘇文依然覺得,背后的緣由未必如此簡單。
尤其是八皇子萊因哈特遭受襲擊之后的淡定,以及接下來的應對方式,都仿佛早已預料到了這次襲擊,并且在故意讓戰斗持續得更久,仿佛故意引導向現在的結果;此外,作為偷襲者的艾琳·奧德賽,也沒有在一開始就放出最強的殺招,后續連綿不絕的攻擊看似兇猛凌冽,卻也沒有“痛下殺手”時應有的以命相搏,倒像是在配合完成一場演出。
若真如此,誰又會是觀眾?
首先可以排除自己這個局外人,畢竟就在一小時之前,就連蘇文自己都無法預料到現在這種外掛忽然升級的情況;其次也可以排除掉來自圣彼得學院的那些試煉觀測者,因為他們能夠看到的東西幾乎和蘇文一樣多,自然會對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掌握透徹,演了也是白演;這樣一來,就只剩下暗中心懷鬼胎、卻又無法擁有試煉空間后臺權限的人了。
但根本的問題還是沒解決,這樣做能夠得到什么?要說心懷鬼胎者,蘇文能夠看到的,自然是以艾哲琴為首處處給萊因哈特使絆子的這群人,但兩人打起來,站在艾哲琴立場上,反而再開心不過了:他故意散播此前提到的傳言,不就是為了等待真有愣頭青為此出頭?就算是演的,艾哲琴的目的也達到了,阻礙了萊因哈特的試煉,高興都還來不及。
蘇文撓破頭皮,愣是沒能想出答案。
不過,至少有一點,蘇文可以確認,那便是八皇子萊因哈特知道自己會遭受襲擊,也知道這場襲擊應該如何應對,但他卻并不知道襲擊他的人會是艾琳·奧德賽。因為在看清襲擊者身份的時候,他顯得有些疑惑,并自言自語般說出了“居然是你”這樣的話,這意味著兩人在這之前并沒有進行直接接觸。
換言之,他們如果真的達成了某種共識,應該是通過“第三人”進行聯系,而參考萊因哈特全程孤兒狀態的活動來看,這個“第三人”的身份,又變得撲朔迷離起來。
一時間事情似乎格外復雜,蘇文索性也不多想,決定總之還是先看看事情的后續進展吧。只要有了足夠多的信息,答案自然呼之而出。
蘇文當下暫停了原定的淺層空間調查,視角跟隨進入船艙深處,兩人被分別帶進了不同的艙室,并由不同的船員來詢問他們剛才發生戰斗的緣由。艾琳·奧德賽面對詢問一言不發,油鹽不進,而弗雷·萊因哈特的回答就有意思了,他表示自己在之前試煉的過程中,與艾琳·奧德賽探索時相遇并產生了摩擦,此事是兩人約好了在甲板上決斗。
這話連蘇文聽了都覺得扯淡,但偏偏負責詢問的NPC信了,在短暫的討論之后,兩人被關到了禁閉室里反省一天,理由是打架斗毆。這種各打五十大板的懲罰,顯然是把艾琳·奧德賽突然襲擊的后果洗刷的一干二凈,要說背后沒有什么事先約好的py交易,蘇文打死都不信。
再看坐在狹小的禁閉室里面的八皇子萊因哈特,他輕松愜意,仿佛緊繃許久的神經終于放松下來,雙目微閉陷入了凝神屏息的狀態,哪里有半點難過的意思?這種詭異的反應,可不像是之前為了刷分而好幾天幾乎不休不眠的他啊。
而就在此時,蘇文腦海中閃過一道明悟——把自己送到禁閉室里,難道就是萊因哈特的目的?這樣一來,他就不能再參加未來幾個小時即將開始的最終試煉,雖然很可能因此無法繼續保持積分的第一,但相當于遠離了危險是非之地,待在這個全封閉的禁閉室里面,要多安全有多安全。
雖然失去第一很可惜,但如果這名帝國八皇子,從最開始目標就不是拿第一,而是和蘇文一樣能過關就行呢?或者說,之前廢寢忘食刷分,只是為了讓自己看起來很努力,同時不需要參加最終試煉,也可以保持一個不難看的成績。
如此順水推舟,這場戰斗的價值也就浮現出來,它看起來是讓萊因哈特主動背上了責罰,但實際上卻對他產生了保護作用。這種保護很可能會一直持續到試煉結束,因為即便萊因哈特什么也不做,他此時的積分,也已經穩穩超過了前兩百名的分數線。
而這一切之所以如此彎彎繞繞,正是因為他知道,在這個試煉空間里,有著真的打算取他性命的人。同時出于某些原因,比如避免打草驚蛇,他還不能讓這個或這些人知道自己知道這件事,所以想要達到目的,必須要有一個在所有人看起來都理所當然的理由。于是,艾琳·奧德賽就出手了。
但問題在于,要是真的如此推測,就又回到了之前的話題:制定這項計劃的,必然不是八皇子萊因哈特本人,因為自始至終,他都在全力以赴完成試煉,不曾與任何人接觸。
那么,莫非是……
艾哲琴?
仔細想想,這家伙和他的團隊,是這次試煉中唯一與萊因哈特有關系的對象。雖然兩者看起來并不融洽,但如果把這種敵視看做是一種掩人耳目的偽裝,那么兩者的目標居然出奇一致:前者始終都致力于“阻礙”萊因哈特拿到第一名,似乎在故意進行打壓,而后者擺出了一副不拿到第一名不罷休的氣勢,實際上早就在等著被關進來摸魚了!
所以,莫非兩者從進入試煉空間開始,就已經為今天的局面著手準備了?
就像是為了印證蘇文的猜想,幾乎在他想通了這點的同時,禁閉室的外面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扮成船員的帝國親王之子艾哲琴出現在了通道外,隔著禁閉室的鐵欄,對弗雷·萊因哈特行了一禮。
“皇子殿下,我們的計劃一切順利,接下來要委屈您一段時間了。”
“免禮,艾哲琴卿。”
兩句開場白,就讓蘇文明白,自己完全猜中了兩者的真實關系。但就眼下來看,他們的目標或許還不止于此,而是要……引蛇出洞!
果不其然,接下來的交談證明了這一點。
艾哲琴:“圣彼得學院的人已經嚴密監視了通向這里的所有路徑,接下來要做的就只有等待了,一旦殿下無法參加最終試煉的消息傳出去,急的人肯定不會是我們。屆時,為了不錯過能夠出手的唯一機會,他們有很大概率會鋌而走險。”
萊因哈特:“很好,但那位女孩……如果我沒記錯,好像不在計劃中。”
“沒有錯,殿下,臨時換人了。之前安排的人手在試煉過程中出現意外,不再那么適合使用,同時我們發現了更加合適的人,并自作主張和她達成了合作,還望您能夠理解。”
艾哲琴低頭恭敬道,同時進一步證明了蘇文更早之前的推論。
戰斗的雙方果然是商量好的,而負責安排此事的第三者,不是別人,正是看起來和萊因哈特不怎么對付的艾哲琴!
不過,蘇文能夠看出,此前艾琳在受到了自己的刺激之后,對于第一名的執念反而變得比誰都深,這點是無法裝出來的。真是難以想象,她會是那種為了某些條件,而放棄了自己拿第一的機會來幫助八皇子萊因哈特達成目的的人。
畢竟到了現在這個地步,被關一天禁閉的,可不止八皇子萊因哈特一個人,艾琳可是也被關在不遠處的另一件禁閉室的,這意味著她也無法參加接下來的最終試煉了。
然而這次,蘇文卻猜錯了。
只見在與萊因哈特進行了簡短的交談后,艾哲琴又走了十幾米,來到了關著艾琳·奧德賽的禁閉室前,與之四目相對。
“我們的合作已經完成,這次考核的第一名非你莫屬,據我得到的消息,最終考核會在兩小時內開始,所以你最好現在就逃出去做好準備。”艾哲琴對她說道,“同時你也不必擔心,當這場試煉塵埃落定后,一切都會被澄清,今天晚上的事無論如何都不會被定性為單方面襲擊,所以你不會受到任何學院的處分或者名譽上的指責……”
聽到這里,蘇文一拍腦門,猛想起來剛才整個過程中的“審問”、“判決”、“禁閉”,其實都只不過是這艘船上的“高級船員”們做出的決定,讓這兩個年輕的“探索者”好好冷靜一下。這說明了什么?說明自始至終,他們面對的,都是試煉中背景角色的反應,而非圣彼得學院官方的禁閉命令,而在此前提下,要是能有本事逃出去,在試煉內或許會面對被抓住逮回來的風險,可一旦離開了試煉,回到現實世界中,誰也不會對這件事進行追責!
所以艾琳·奧德賽隨時都能出去。
而且根據艾哲琴的語境,在他們的計劃中,圣彼得學院的人顯然也是有所配合的,這就意味著,更加沒有人會因此承擔責任了。
也就是說,即便自己沒有委托唐納德傳話,圣彼得學院方面也早已經知道此事,并且已經對此做出了準備。所以在自己告知他們之后,他們才沒有采取明顯的行動,因為計劃早就已經在執行了啊。
淦……
自己果然是多管閑事了嗎?
不過既然C級任務依然存在,就說明如果沒有自己干涉,眼前的這些努力只能是然并卵,笑到最后的還是藏在深處的刺殺者。這么一想,蘇文便立刻恢復了動力,再次打起了精神。
然而,就在這時,讓蘇文再次所料未及的情況忽然出現。
只見艾琳·奧德賽忽然打斷了艾哲琴的話。
“沒有必要。”她淡淡道。
艾哲琴歪了歪頭,面露疑惑:“什么?”
“我說,沒有必要做什么澄清,現在這樣對我來說就是想要的結果。”
“你是指有可能讓人誤會你主動襲擊了一名帝國皇子這件事?”
“是的,就是這樣。”
“為什么?”
艾琳面無表情道:“這與你無關。但有一點你始終誤會了,我本來就不是沖著拿到第一名菜答應的你,我想要的東西我會自己爭取,而不是靠別人的施舍。我之所以答應你的條件,僅僅只是因為內容是對那名皇子發動襲擊——多謝你提醒了我,哪怕我們之間沒有合作,我也會這么做的。”
艾哲琴:“?”
蘇文:“……”
這姑娘心理果然有大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