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暫的寒暄后,這名希爾文魔導師直入主題。
“請問‘人民守護者’塔蘇里閣下,忽然造訪帝國北疆,是為何事?”
蘇文答道:“我當然會解釋我的來意。但在這之前,我可否知道,‘人民守護者’這一名號你是從哪里聽來的?”
在整個輝煌大陸,作為對頂級超凡者的尊敬,以及讓人們更容易對其產生深刻印象,魔導師以上級別的存在,都會有一個具有代表性的前綴作為代稱。其內容包含了這位超凡者的專精元素、行事風格、輝煌經歷等信息。
比如眼前這位“光之妖精”希爾文魔導師,顯然專精元素是十分稀有的光系元素,也是整個多倫僅有的兩位光系魔導師之一,而‘妖精’則很可能在一定程度上說明了他的風格;不過,由于他并沒有顯赫到足以稱為傳說的經歷,所以稱謂中就只有這兩樣信息。
倘若反之,則稱謂會被直接替換為與那件傳說相關的內容,一個很好的例子,就是如今北部帝國的領導者——“巨龍屠戮者”安東尼奧大魔導師。
現在,作為魔導師身份的塔蘇里,居然也不知不覺間有了個稱謂?
關鍵是,作為當事人的蘇文,居然完全不知道這件事。
這就讓蘇文不禁奇怪了,這哪個缺德的家伙干的?起稱謂也就算了,關鍵起了個這么道德綁架的稱謂,擺明了沒安好心,看起來是偉光正的贊頌,實際上直接把塔蘇里魔導師給定了性,讓全天下都知道這是個帶有“崇高理想”的存在。
不過,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屬于是幫了忙也不一定。
聽到了塔蘇里的問題后,希爾文魔導師略微有些意外:“最近多倫的超凡者圈子都這么稱呼閣下,難道閣下對此完全不知情?”
“那看來我還真是后知后覺,今天還是我第一次聽說它。”
“哈哈,可惜我也不清楚這個稱謂的來源,看來是閣下的所作所為深入人心,以至于有人發自肺腑感到尊敬,才擅作主張起了它吧。”
“誰知道呢,還是回歸正題吧。”蘇文其實差不多知道是誰干的了,便不再浪費時間,“我的來意我想你應該早就心里有數了,是為了大約一周前失蹤的勝利號船隊,據我隨知,上面有數千名人員,我來尋找他們的下落。”
“如果找到了之后呢?”希爾文瞇眼道。
“確保他們安全,就這樣。”
希爾文微笑起來:“閣下與傳聞中果然絲毫不差,是一個全心全意保護弱小者的可敬之人,請收下我對您的敬意……但,這件事,是我們北方軍團的事情,所以,我認為閣下無需太過放在心上。我們的人會處理好的。”
蘇文沒有否認,而是淡淡道:“所以,你們找到了嗎?”
“還沒有,事實上,兩天之前,第二支船隊也失蹤了,是從東北方向別克港前往鐵爐行省艾紐曼城的大型商團,人數規模也有一兩千。”
“看來這并非偶然事件,而是有預謀的人禍。”
“沒錯。”
“你們已經知道對方是誰了?”
“抱歉,這屬于機密,請恕在下不方便透露。”
蘇文沉默了數秒,而后平靜道:“如果這就是你們邀請我過來的目的,那么這場會面就到此結束吧。”
“且慢。”希爾文魔導師道,“如果閣下堅持來意,那么我們倒也可以給予閣下大致的海域方位信息。那里我們過不去,但如果是您,或許會有別的辦法……只不過能力有限,在這件事情上面,我們能夠提供的就僅此而已了。”
蘇文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他緩緩問:“你覺得,我會因此向你們北方軍團索要好處?”
“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
“不必多言,把你能給我的東西給我,然后滾蛋。”
希爾文臉色微變,顯然在壓抑怒火,但最終還是表現出了笑容:“塔蘇里閣下,請在此稍候片刻,我還有別的事務需要先行離開,圣托斯城魔法師公會將為閣下提供閣下需要的信息。如果還有什么需求可以吩咐,只要是力所能力的,我們不會拒絕。”
蘇文沒有回答,而是繼續看向窗外海天一色的景象。城市的路邊堆積著雪,天空霧蒙蒙一片,港口停泊著不少船只,街上人很少,但碼頭一片喧囂,這里的平民還沒有意識到,一場遠在天邊的戰爭,實際上在已在他們身邊打響。
短暫的對話中,蘇文早已確定船隊失蹤的原因,希爾文看似什么都沒說,但實際上已經說明了一切。船隊的失蹤既然不是天災,那自然是人禍,而多倫附近海域活躍的普通海盜,是沒有本事神不知鬼不覺吞下數千人規模的大型船隊的,能夠做到這一點的,只有掌握了高等超凡力量的高端魔法師群體。
也就是正規軍團。
如果蘇文所料不錯,這是光明教國在南部多倫……不,整個北部大陸戰略計劃的一部分,封鎖全部海域航線。勝利號船隊的失蹤,以及希爾文口中第二支船隊的失蹤,都只是一個開端,接下來,還會有更多的所謂失蹤的發生。
而這些失蹤的船隊,和船上的人員,自然是還沒有死的,否則也就不會出現A級任務。
既然如此,現在他們的身份,毫無疑問只有一種可能。
人質。
可以想象,實際做出這件事的家伙,要么是守望者組織,要么是它們占領區域向其效忠的人類法師團,之所以留下幾千人的性命,是為了在不徹底撕破臉皮的前提下,對船隊所有者北部多倫提出條件,同時完成對海域的封鎖,如同一座孤島般控制住北多倫的沿岸。塔蘇里魔導師作為一個外人,貿然闖入其中,不被告知詳情也屬正常。
哪怕北部多倫在這件事情中陷入被動,是屬于需要幫助的那一邊,也沒有義務對一個還不信任的對象訴說衷腸。
但讓蘇文不滿的,卻是希爾文、或者說以希爾文為代表的北部多倫統治者階層,對于這件事情的根本態度。
他們知道發生了什么,也知道自己在事件中扮演著怎樣的角色,但一個星期過去,除了他們自己之外,多倫中下層的人們,都對事情的真相一無所知。甚至對于塔蘇里這樣一個很可能成為解決這件事助力的存在,他們的表現也不是請求幫助,或者開出價碼,而是一副既不想花費真金白銀,又不想欠人情的態度。
換言之,這幾千人的性命,他們壓根就沒有放在心上。
雖然蘇文知道,這片大陸上的統治者階層,基本上都是這么個尿性,由于超凡者和普通人的巨大鴻溝,階層間的差距甚至比地球上的封建社會還要離譜,幾乎達到了人與非人的程度,但蘇文還是沒由來感覺一陣煩躁。
對眼前這名衣著光鮮的魔導師,他無論如何也做不到繼續尊重。
等他回過神來時,希爾文魔導師早已離開,而幾名魔法師公會的成員,正在門口恭敬且拘謹地靜靜等候著。
“把東西放在桌上,然后出去。”
蘇文頭也不回,淡淡道。
約一小時后。
無邊無際的海洋。
在希格露恩的加持下,1號的機動性早已得到了質變飛躍,這把劍也沒有多問為什么塔蘇里魔導師不會自己飛,它顯然知道有哪些問題沒必要得到答案。
根據圣托斯城魔法師公會提供的地圖,此行的目的地是距離北部帝國海岸線大約180海里的一片海域,這里有著一座面積約1.5平方公里的島嶼,周圍海水中有不少暗礁,屬于船只航行需要避開的地方。
不過,在數千米高空,隔著二、三十公里觀察,通過1號的偵測,蘇文早已發現,那里已經被改造成了一個戒備森嚴的海上堡壘,附近的海域停泊著大量船只,至少上百艘之多。從這些船只的構造以及船體商團的標志來看,它們恐怕就是最近失蹤的船隊了。
蘇文并沒有貿然行動,因為他知道,這次的任務,跟以往任何一次都有著本質上的不同,他需要做的事,是真正意義上的虎口奪食。
這意味著,大威力的坍縮炸彈根本派不上用場。
蘇文需要的是一場手術刀式的行動,在確保船只上人員安全的前提下,排除掉所有可能導致他們面臨滅頂之災的因素。
他不清楚自己和1號是否能夠做到這一點,但必須要嘗試。
不僅僅是為了A級任務的完成,還因為……這很可能是第一次,蘇文與守望者組織的正面交鋒,在這座海上堡壘中,必然存在著真正來自守望者組織的人員。蘇文需要他們的幫助,來讓自己更加了解這片大陸上發生了什么。
因此,蘇文要先拔掉這只“老虎”所有的牙齒,然后再慢慢做自己需要的事,與此同時,把A級任務也給好好完成了。
第一步要做的,自然是找到牙齒的位置。1號降落在了海面,微型探機從手部倉口接踵而出,蜘蛛形態的它們可以輕易浮在海水上,開啟穿梭機模式,以比地面更快的速度乘風破浪,沖向數十公里外的海上堡壘。
行動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