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陽郡。
新都宛城。
曾經的郡府,現已經經過臨時擴建,改為臨時的皇宮。
正殿間,此時聽聞劉表、曹操兩路來襲,甚至西涼軍亦在武關之外屯駐,且隨時虎視眈眈。
諸文武百官頓時間慌了,殿中亂哄哄的,似是亂作一團。
他們此刻亦是對現下處境莫名感到擔憂。
各朝臣間相互絮絮私聲竊語著:
“什么情況?各方勢力一齊涌向南陽而來?”
“這是針對袁氏的嗎?”
“憑袁氏之力,恐怕難以抗衡三方之力啊?”
這一刻,各朝臣亦是各自懷著不同的心思。
有流露驚懼之色、有略顯悲觀,并不是那么看好袁氏的實力能夠憑借此四戰之地的南陽郡抗住各方壓力。
但自然也有聰慧的百官已經從中看出了點什么。
袁氏如今之所以會被數方針對。
正是因為實力膨脹太快所導致。
本身袁氏憑借關東大士族的家族勢力就領先各諸侯一大截,現若是還將天子居于掌中,那強得過分啊……
若不予以針對,一旦待袁氏緩過勁來。
到那時,還有何方能夠獨立抗衡也?
一時間,正殿間的輿論亦是一貫的風氣。
諸百官都并不太看好袁氏。
而就在諸臣竊竊私語時,駐防于殿外執械而立的武士亦是邁著高昂的嗓子,高喝著:
“征東將軍袁耀請求上殿……”
一席無比堅錚的語氣響徹開來。
原本還在私論傳播負面情緒的諸臣也是極為識趣的停卻了下來。
由于袁耀所制定的措施,是需要向天子表忠心的,故而他并未安排心腹掌控宮中一應的大小事務。
此自然是令諸百官在殿中能夠為所欲為!
特別是聽聞袁耀上殿。
此時間,位居上首天子寶座的天子劉協面上亦是浮現出些許期待之色,靜靜瞧著袁耀在面對此等危局時,會提出何等的解決方案。
入殿,袁耀亦是先行行跪拜禮,拜偈道:“臣拜見陛下,陛下萬福!”
“袁卿,平身!”
隨即,劉協自是揮手回應著,遂道:“袁卿不必多禮,如今事態緊急,卻不知卿可否有破局良策?”
此話一出,麾下兩側朝臣心思便似乎有些活躍而起。
他們皆有些知曉,目前的天子對于袁耀的印象較為親和。
但百官之中,派系卻是各不盡相同。
首先,就以三公之首的楊彪,眼瞧著天子親近袁氏,面上便極度不善。
所謂“文無第一,武無第二。”
袁氏、楊氏皆是出自四世三公的名門望族。
似之前,兩家各執一首,一家掌控關東,一家問鼎關西,勢力尚且還處于平衡之際。
可若是如今令天子大幅度偏向袁氏。
一旦令袁氏取得政治優勢的領先。
那情況就將極度不同了……
何況,目前袁、楊兩家所走的路線不同。
袁氏以袁紹、袁術為主,已經各自立門戶,坐擁一方,自成一派勢力。
但楊氏卻是并無爭雄一方的考慮。
他們所希望的一直是棲居人下,位列高官,能夠居朝政核心之內。
顯然,天子如今親近袁氏,并不是楊彪所希望看到的。
讓他們楊氏屈居袁氏之下,也是不可能的事!
此刻,楊彪心下一直權衡不定的思索著。
他其實胸間最看重的還是兗州曹操。
若是能夠努努力令曹操擁立天子,那到那時,憑借楊氏的名望,獲取一定的回報還是極為容易的。
不過,目前袁氏勢大,且楊彪也聽聞了袁耀一貫的行事風格,心知此人雖年紀輕,卻心思縝密,行事極其果決。
他一時雖別有他圖,也不敢太過高調暴露計劃。
不僅僅是楊彪懷有異心,亦有朝臣親近漢室宗親劉表的。
只是礙于袁耀在場,他們只得將此心思藏匿于心!
聽聞天子劉協的一席表態,袁耀聽罷,心下雖也是一喜。
眼瞧著如今其神情,袁耀明悟,此或許是近日來他裝作忠心,算是博得了天子的數分親近。
既然如此,袁耀卻是準備在拱一拱火。
“感謝陛下的器重!”
“固然目前局勢危急,臣亦當不畏生死,阻強敵于外,護陛下之周全!”
先行一席話再度表態,這一副面容看罷,袁耀看起來還真是一鐵骨錚錚的神情。
緊隨著,他繼續厲聲道:“還請陛下且放寬心,針對各方勢力的來襲,臣已經做好了充分的準備。”
“可保宛都萬無一失。”
此番話落罷,天子劉協徐徐緊緊凝視著袁耀面上所浮現而出的那一股子自信,心下自然也寬慰了數分。
雖然他得到了戰報,此次率部來襲的有漢室宗親劉表,可劉協并不打算跟隨著其前往荊襄。
多年的“傀儡”生涯,已經磨煉了劉協的內心。
他知曉,固然劉表貴為漢室宗親,但若是要興復漢室,此人也絕對是靠不住的。
不然,荊襄與關中地區,為何對方在坐穩荊襄之地后,卻一點表示也沒有。
坐視自己淪為傀儡,過著凄慘的生活。
劉表反而能夠為了瓜分南陽,不惜與賊子李傕進行合作。
此等只顧自身利益的人,會因為自己貴為天子或者是漢室宗親的身份,而對他恩遇相佳嗎?
劉協心下沉吟良久,反正是并不太看好。
或者說,換個角度,固然劉表會潛行輔助他,可荊襄大族呢?
這些人壟斷荊襄之地,當真會在意自己這位天子嗎?
此時間的天子劉協內心深處心理活動亦是越發深厚。
綜合考慮,他覺得自身固然前往荊襄,處境并不會在南陽好多少。
至于諸如曹操之流,恐怕還不如袁氏呢。
故而,目前袁耀對他展現出了足夠的禮節,劉協自然也是投桃報李,將信任一力壓給了他。
“好!袁卿有如此雄心壯志,壯哉!”
“此戰雖然朕無法相助到什么,卻愿意親臨前線,為前線將士們擊鼓壯威,搖旗吶喊。”
“鼓勵將士們奮勇殺敵,鼓舞人心。”
下一秒,天子劉協亦是頓時間振作精神,直直挺起胸膛,以一股無比渾厚的聲音堅錚說著。
這一刻,劉協渾身似乎莫名間生出一股貴氣。
此氣場微微有些凌厲無比。
階下諸百官,甚至是袁耀都不由為之一振。
“這~~這這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天子貴氣?”
見狀,袁耀亦是心下沉吟道。
但既然劉協都已經主動提出要親臨前線鼓舞軍心了,那袁耀自然是求之不得!
雖說如今大漢朝廷已是日薄西山,但所謂“瘦死駱駝比馬大”,昔日的余威并未完全消散,劉協貴為當今天子,能夠親近第一線。
對于己方軍卒自然會有士氣的提升。
此等有利無弊的壯舉,袁耀豈會拒絕呢?
聞言,袁耀正欲施禮謝恩,從旁的朝臣伏完卻是立即拱手進言勸阻道:“陛下,此萬萬不可也!”
“現前線兵鋒強勁,戰火連連,隨時都會禍及性命,陛下您貴為當今天子,心系天下蒼生,若是您龍體有所閃失,恐大漢將喪亂也!”
“臣特冒死請見陛下,萬不可親臨前線。”
此話方落,伏完便叩倒在地,請求著。
緊隨著,其后諸百官亦是一致請求著……
眼瞧著滿朝的屬官都勸阻時,原本下定決心的劉協此時亦不由再度猶豫了下來,沉吟半響,他方才抬首面露糾結的神情看向袁耀,低聲道:
“袁卿,你看?”
見狀,瞧著天子斟酌自己的意見,袁耀思索片刻,遂心下已經有所決議。
既然滿朝百官都勸阻天子親臨前線是吧?
那我就偏不如你等所愿!
說罷,袁耀遂頓時面露嚴肅之色,鄭重道:
“但請諸公放心,此次天子親臨前線,耀務必會對天子的安危格外重視。”
“定會保重天子龍體,不令有絲毫的閃失。”
“還請盡管放心!”
此言一出,袁耀的語氣無比莊重。
諸百官此時面上的目光都仿佛不自然了。
而大部分人,甚至已經在以一陰狠、怨毒的眼神緊緊盯凝著袁耀。
這一席話,不是堵死了天子的退路?
方才前一秒,劉協才大義凜然的大肆告知自己將身臨前線,鼓舞全軍士氣。
若是袁耀附和諸臣的建議,那劉協也可順水推舟,以坐鎮后方,不必身臨險境。
可現下袁耀的一語,卻令劉協進退兩難。
若是天子劉協此時退縮,不是自墮威信嗎?
聽聞袁耀無比莊重的一席話,劉協劍眉一凝,心下忽是生出數分不爽,但這只得自顧自的潛藏心底。
沒辦法,誰叫他方才故作大義凜然的大放厥詞,要親臨前線呢?
當然,劉協也沒想到,袁耀竟然真的一點都不客氣,就真的要利用自己去鼓舞人心了。
這一點,自然是始料未及!
但話已出口,已經無法收回。
劉協此時也只得故作鎮定,面露笑容,道:
“對,袁卿所言不錯,朕貴為天子,若是都縮在后方畏懼生死,那如今正在前線的將士們又將作何考慮?”
“他們又豈會在繼續奮勇殺敵?”
“此次朕已決議,誰人都不必亂!”
此番話落罷,就宛若圣旨一般,頓時便定了下來。
諸臣也眼瞧事已成定局,遂也不敢在勸。
但諸百官此時望向袁耀的眼神里,大都充斥著畏懼、忌憚的神色。
小小年紀,就有如此心機!
此等人物,豈非尋常之人?
不僅如此,大多數百官此刻心間,已經在有了別的打算。
隨著此事敲定。
袁耀自是先行拱手告退。
他遂前去安排部眾以抵擋自廣成關南下的曹軍各部。
以及著手布置天子劉協親征的各項事宜。
當然,予以同意劉協御駕親征。
可不僅僅是鼓舞人心那般簡單。
他心下亦是為了自身的計劃能夠更完美的達成而所做的準備。
隨著袁耀退卻,朝會也漸漸散去。
直到此時。
各朝臣亦是各自心懷鬼胎。
諸如三公之首的楊彪迅速返回府間閉門不出。
以及其余朝臣有的私自差人出城,不知所蹤!
以及有百官亦是悄然再度前往內宮,單獨面見天子。
內宮間。
隱秘之處,天子劉協與各臣各自做罷。
自然也是暢聊了起來。
“啟稟陛下,您覺得袁氏當真可靠嗎?”
“愛卿,此言何意?”
“陛下,臣此是為您處境擔憂啊!”
“目前雖然袁耀對待陛下您恭敬無比,可聽聞其父袁術一向是出了名的目無法紀,眼中不尊天子。”
“若是待此次危機相過,陛下覺得袁氏會如此禮遇嗎?”
隨著此朝臣的一席席肺腑之言。
但思緒過后,卻是盡數被劉協所否決。
隨即,天子劉協亦是立即驅逐了此朝臣。
“休的胡言亂語,還不速速退去?”
一席怒喝,自然令此人不敢在多言。
但秘密前來入宮求見的百官卻不止一人。
一連數人,都依次前來……
其意也大多是大同小異。
那目的就是令天子劉協暗中策劃逃跑路線,前去兗州曹操治下以及荊襄劉表麾下,以尋求庇護。
但無一例外,卻都被劉協所拒絕。
劉協對于這部分大臣,其實也心知肚明。
這部分人大多數都乃是親近曹操或者荊襄一派的。
他走豈會將自身安危置于這些人之中。
對于此事,劉協自然也閉口不談,將此事隱瞞下來,并未向袁耀告發朝臣。
雖說他選擇信任袁氏。
但對于劉協來說,他所希望看到的是各方群雄斗得你死我活,而不是最終一家獨大。
站在劉協的角度考慮。
他自然所渴求看到的是,各群雄間平衡勢力。
如此,那各方就沒有人敢輕易生出違抗他意志的心思。
他的帝位自然也能就漸漸穩固了。
此等馭術,他自是逐漸熟悉了……
而就在袁耀正在集結部眾時,面對著各朝臣間差人大肆出城前去聯絡各方勢力時。
這一幕幕自然也是瞞不過袁耀的雙眼。
就在信使出城的一瞬間,便已經徹底暴露。
緊隨其后,他所在城外安排的層層探子開始暗中追蹤。
最終在荒無人煙之處,直接將其格殺!
并將所覆著的書信搶走,遂送至袁耀手中。
下一秒,袁耀陡然間渾身怒火大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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