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首日是在兵荒馬亂中度過的。
上午分發課本、打掃衛生,下午調整座位、任命班干部。
鄭道最終未能如愿地和沈君諾坐在最后一排,他被班主任姜老師安排在了第五組右側靠墻的位置。
而沈君諾坐在了第四組左邊靠過道的位置。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剛好和陳懷瑾是同桌。
至少上一世,兩人沒有同桌過。
而班干部的任命有的是意料之中,比如陳懷瑾做了班長。
她從小就是家長們口中‘別人家的孩子’,又有一個副校長的老媽,成績好、后臺硬,做班長是應有之意。
但沈君諾的音樂課代表和鄭道的體育課代表就值得耐人尋味了。
一方面這樣的任命像是姜老師籠絡班內不穩定分子的手段。
另一方面姜老師對兩位學校子弟的家庭有所了解,鄭道的工作正好和鄭老爹重合,以后12班如果需要用到體育器材或者協調場地,他的身份帶著先天優勢。
而沈君諾的母親則是‘前’一中音樂老師。
秉持著‘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的樸素觀念,姜老師也算知人善任。
姜老師在講臺上慷慨激昂地敘說著江陽縣一中的輝煌歷史,底下學生們不時配合著發出‘哇’的驚嘆。
但從小聽過八百遍了的沈君諾和陳懷瑾則倍感無聊。
“喏,這個給你。”陳懷瑾悄悄從口袋里摸出一張銀行卡推到了沈君諾面前。
“呃......”沈君諾有些意外。
早上跟陳懷瑾說起借錢,她不置可否,沈君諾已經準備另做打算了。
畢竟在這個年齡張口問人借6000塊錢,實在很離譜。
沈君諾不明白陳懷瑾為何早上沒表態,現在忽然想通了,但卻知道現在不是矯情的時候。
“我攢了七、八年的壓歲錢都在這里了哦,密碼是我的生日。”陳懷瑾伏低身體趴在課桌上小聲道。
沈君諾有樣學樣,也伏低了身體“謝謝了,可人。不過.......”
沈君諾似乎還有什么事,欲言又止。
“怎么了?”陳懷瑾抬起水汪汪的雙眼望著沈君諾。
“呃......沒事了。”
正在講臺激昂的姜老師瞄到下方有人竊竊私語。
姜老師拿起板擦就準備擲過去,卻猛然發現和沈君諾趴在一起嘀嘀咕咕的竟是自己剛剛任命的班長,也就是張校長的寶貝獨女。
拿板擦的手在空中僵硬地畫了一道弧線,然后放在了講桌上。
“咳,學校的歷史講完了,我再講一下.......咳,講一下男女同學之間該如何保持健康向上的關系.......”
本來靜悄悄的教室忽然‘嗡’地一聲,無數小聲議論和竊笑響起,看來大家還是對這種話題比較感興趣。
沈君諾和陳懷瑾這才后知后覺的抬起了頭,不明白教室為什么忽然嘈雜起來......
下午五點半,白天的課時全部結束。
晚上學校還有自習要上,所以大多數學生直接去了食堂。
但沈君諾和鄭道卻跑去了操場。
沈君諾中考時并沒有100%考上一中的把握,作為學校前子弟也享受不到子弟們的分數減免。
為了保險起見,鄭老爹給從小踢球的沈君諾,搞了一個足球特長生的名額。
得了這份便宜,每天下午的訓練就是應盡的義務。
“你想什么呢?”在沈君諾第N次漏球后,鄭道終于忍不住湊了過來。
“呃”鄭道走到面前,沈君諾才從擰眉思索的狀態中解脫出來“道哥,你知不知道陳懷瑾的生日是哪天......”
“我他娘怎么會知道,她又不是我的青梅竹馬......”鄭道像看神經病一樣的看著沈君諾。
心神不屬的沈君諾直到回到家看見沈伊諾后,才忽然靈光一現。
“伊諾。”
“嗯,怎么了?”懵懂的沈伊諾忽閃著無辜地大眼睛看著哥哥。
“幫哥哥辦件事!”沈君諾從王猛留下的零錢里摳出10塊錢。
“好!”沈伊諾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的速度從哥哥手中搶過了鈔票。
“你一會去小賣部買個音樂盒,等晚自習時送給可人姐姐。”沈君諾搓了搓手指,戀戀不舍地感受了一下鈔票的余溫。
“可以,但錢不夠!”
“怎么會不夠?音樂盒七八塊就夠了!”
“還有跑腿費呢。”
“.......好好好,I服了U,再給你10塊。”
“嘿嘿,成交。”
“對了,送她音樂盒的時候要說一聲生日快樂。”沈君諾又肉疼地掏出10塊。
“生日快樂?”沈伊諾疑惑道:“可人姐姐今天生日么?”
“這你就別管了,記得一定要說生日快樂。”
“知道了......”
晚自習放學,陳懷瑾走出教室意外地看到沈伊諾抱著一個禮品盒站在門外。
“可人姐姐”小丫頭舉著禮品盒跑到陳懷瑾身前。
“咦,伊諾怎么在這。”陳懷瑾一屈身,仍像小時候一樣一把抱起了沈伊諾。
卻不料小孩子長的快,對沈伊諾體重的誤判讓陳懷瑾瞬間憋紅了臉。
“咯咯,可人姐姐,生日快樂!”沈伊諾笑著,像獻寶一樣把禮品盒舉到了陳懷瑾臉前。
“唔.......你記錯了哦,姐姐生日是10月22日。”陳懷瑾把懷中的沈伊諾往上顛了顛,吃力地說道:“不過姐姐還是謝謝你。”
“誒,我哥說......”沈伊諾下意識地回頭看沈君諾。
早有防備的沈君諾已經把沈伊諾從陳懷瑾懷中搶了過去,扛在肩頭快步走向了樓梯。
“沈伊諾!你可人姐姐對你那么好,你怎么能連姐姐的生日都記錯,真是的!”
沈君諾批評妹妹的聲音很洪亮,還呆站在教室門口的陳懷瑾聽的一清二楚。
“沈君諾!下午是你.......”沈伊諾在沈君諾的肩膀上掙扎著,想要下來和姐姐解釋清楚。
“你什么你!你可人姐姐白疼你了.......”沈君諾的腳步越來越快。
“沈君諾你不是好人.......”
隨著兄妹倆越走越遠,爭吵的聲音漸不可聞。
剩下陳懷瑾站在原地,看著手中的禮品盒若有所思,隨即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事,白皙臉蛋上映出一絲惱怒的紅暈,緊跟著‘噗嗤’一聲又笑了出來,旋即一對小酒窩浮現。
“好你個沈君諾,帶著伊諾來套我的話!”
......
資金全部到位,沈君諾寫了收迷彩服的海報貼在學校幾處顯眼地方。
鄭道和來幫忙的王猛也深入宿舍上門收購。
學生中和鄭道一樣嫌棄迷彩服的大有人在,短短三天,沈君諾家就囤積了900余套。
主動出售的學生依然源源不斷,但沈君諾卻沒錢了。
三個男生湊了600多塊,再加陳懷瑾卡里的8000多元全部換成了堆成小山似的迷彩服。
王猛也開始聯系人出售,雖然斷斷續續一直有人買,但直到10天后9月中旬學校休大周末,也才賣出去200來套。
剩下的700套衣服可壓著四人的全部身家,鄭道和王猛有點上火。就連沈伊諾也跟著擔憂異想天開的哥哥會不會賠的血本無歸。
唯有沈君諾好似沒事人一樣。
周六這天上午甚至還有心情帶著妹妹去菜市場買白條雞改善生活。
好久沒吃肉了的小丫頭一路上特別興奮,直到兄妹倆買完菜回去的時候,沈伊諾剛好偶遇同學坐在媽媽自行車后座上,眼神中流露著羨慕的小丫頭,情緒一下低落下來。
“我們班長還沒我成績好......”
“每次她媽媽給她買新衣服都要在我面前晃悠.......”
“媽媽說我G大調奏鳴曲練好要檢查的,我早就練好了.......”
“現在也沒回來檢查......”
沈伊諾一邊走路,一邊踢著個小石子嘟嘟囔囔。
這一刻她不再像個小大人了,有了點孩子該有的模樣。
不過臉上那點憂郁還是讓沈君諾心疼。
于是沈君諾忽然拉住妹妹,在她身邊蹲下道:“想媽媽了?”
腳下繼續扒拉著地上的小石子,沈伊諾低著頭輕哼出一聲“嗯。”
“哥哥帶你去找媽媽怎么樣?”
“什么時候呀。”沈伊諾驚喜地抬起頭。
“現在!”
中午12點,經過兩小時的顛簸,一輛裝滿迷彩服的雙排小貨車拐進了余州二手交易市場。
沈君諾突然決定來余州也不止只因為妹妹想念母親,迷彩服銷售不暢也是一個原因。
縣城市場就那么大,雖然沈君諾堅信最后能賣完,但卻需要一個口耳相傳的過程,畢竟很多需要迷彩服的人并不知道沈君諾這個渠道。
但余州就不一樣了,別說是700套,后邊再加個零也不愁銷路。
和沈君諾預想的差不多,小貨車一進二手市場,馬上被一堆商家圍住了。
9成新的迷彩服,在這個到處是工地的城市里于他們而言簡直就是硬通貨。
因為競爭激烈,商家們報出的價格還是比較公道的。
最后沈君諾選了一個順眼的商戶,以22元一套的價格全部賣了出去。
現在沒有微信轉賬,沒有手機銀行。過了兩遍點鈔機后,沈君諾用舊報紙把15000多的巨款包了幾層才放進小丫頭的書包里。
而沈伊諾比哥哥還要緊張,緊緊抓著哥哥的手探頭探腦,看誰都像賊......
“哥,我們該坐幾路車呀?”沈伊諾抱緊書包,還不忘警惕的東瞅西瞧。
“還坐什么公交,打的去!”有了錢,沈君諾也不心疼那幾十塊了。
說話間,一輛出租車在沈君諾的招手下停在了兄妹倆身旁。
“師傅,去江南農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