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十七號,寒假最后兩天。
晚上,沈君諾攜‘垚記’三人請許翔吃了一頓飯。
垚記四人組是沈君諾最核心的圈子,叫上他們是可以營造一個溫馨隨意的聚會氣氛。為的是緩和與許翔的關系。
歸根結底兩人沒有私仇,只是因為公事決策發生了分歧。
沈君諾知道自己是對的,但許翔卻覺得沈君諾是在胡搞。
因為沈君諾的決絕,大失面子的許翔,一氣之下在電話中給京市的許老爺子說‘不干了,辭職’.......
許睿得知消息后專門和沈君諾溝通了一番“他怎么著也比你大了十幾歲,又是合作伙伴,就算意見相左,也總得商量著來。老三小孩子脾氣,你稍微哄哄就過去了.......”
“嗯,好”已經達成目的的沈君諾當然沒必要往死里得罪許翔,于是就有了今晚的聚會。
酒桌上,不光是沈君諾,就連陳懷瑾和鄭道也是一口一個‘三叔’的喊著。
每次碰杯時,杯沿也總比許翔低上一指。
小輩們擺足了姿態,‘大人有大量’的許翔在吐槽了沈君諾幾句后,就此翻篇。
晚飯結束時,微醺的許翔意猶未盡,幾人又一起來到了Demon酒吧。
已經三十二歲了的‘老青年’許翔或許是為了貼近年輕人,專門舍棄包間在大廳中找了個卡座坐了下來。
陳懷瑾剛待一會就接到了媽媽的電話,需要先回去。
沈君諾把陳懷瑾送下樓,張琳已經開著車子等在了路邊。
張琳雖然已經不限制兩人日常相處了,但晚上卻對陳懷瑾回家時間要求的相當嚴格。
重新回到Demon,沈君諾驚奇的發現,就這么幾分鐘的功夫,他們的卡座上竟坐了好幾位穿著短裙熱褲的女孩......
許翔、王猛和鄭道三人身邊各坐了一位,還有一位穿著黑色包臀裙的女孩單獨坐在一側。
看這陣勢,黑裙女孩是給沈君諾預備的.......
三位男士的神態也各不相同,許翔已經和身旁女孩互相看起了‘手相’。
鄭道雖然談不上如魚得水,但也算有說有笑。
唯有王猛和身邊女孩隔了半米,只顧悶頭喝酒......
雖不知道這四位女生的身份是營銷,還是被邀請過來拼桌蹭酒的顧客。
但這種事肯定不是王猛的主意,許翔也不會辦這種為老不尊的事情,那肯定是鄭道了.......
“道哥,你挺饑渴啊?”沈君諾剛坐下就揶揄道。
“......是三叔喊過來的”雖然鄭道很喜歡許翔的安排,但還是把對方出賣了。
“瞎喊什么,叫我哥哥就行了......”剛才還對‘三叔’這個稱呼甘之如飴的許翔,此刻為了裝嫩一點逼臉都不要了......
沈君諾笑著搖搖頭。
黑裙女孩先觀察了沈君諾的衣著,然后才是看臉,最后滿意的湊了過來嬌笑道:“小哥哥,剛才你去哪了?”
“送女朋友下樓了”沈君諾端起酒杯笑著道。
這種場合,男女只要湊在一起就有‘金風玉露一相逢’的思想準備,也根本不在乎對方有沒有男女朋友。
但像沈君諾這樣直接說出來的,就意味著兩種情況。
一種是不解風情、不會說話的憨憨。
另一種就是在明確表達‘我對你沒興趣......’
黑裙女孩一看沈君諾從容輕松的模樣就知道對方不是第一種情況。
“哼”黑裙女孩一甩頭發,把剛挪過來的屁股又挪了回去。
“喲,看不出來君諾你還挺專一”許翔端杯遙敬沈君諾,以示對后者‘專一’的敬佩。
“專一是我的品質,你以后可以叫我沈專一。”沈君諾心安理得的接受了許翔的敬意。
知道很多事的王猛默默低下了頭,‘沈專一’這三個字讓他有些想吐......
“怎么了猛哥?”沈君諾不悅的瞪著撫胸干嘔的王猛。
“洋酒勁大,想出酒......”王猛悶悶道。
“不能喝就少喝點嘛”沈君諾轉頭對許翔道:“三叔,咱們今晚不醉不歸......”
“喝就喝,我年輕時可是號稱‘三里屯酒神’還能怕你?不過,我只比你大兩歲,請你喊我三哥!”
“.......大我兩歲?”沈君諾無語。
‘三里屯’是京市最早的酒吧聚集地,許翔一句話就暴露了他‘老騷貨’的品性。
就在沈君諾和許翔拼酒之時,Demon大廳一角忽然傳來一陣桌椅倒地的聲音。
“外國人打中國人啦!”
一聲叫嚷,即使在嘈雜的背景音樂中,依然很突兀。
沈君諾也扭頭看了過去。
大廳角落里,一名身材高大的白人男性正揪著一位年輕男人的衣領。
這個場景,立馬讓整個大廳內的男生站了起來。
也許是源于華夏長達百年的屈辱史,作為社會中最熱血的大學生群體對‘洋人欺負華夏人’類似的畫面分外敏感。
況且,此時距離2001年的撞機事件才剛剛過去三年多......
Demon作為大學城內唯一的酒吧,經常有留學生光顧,但和華夏學生發生沖突卻是第一次。
身材高大的白人也被呼啦啦圍上的人群嚇了一跳,卻依然固執的揪著對方的領口不松手。
“大家不要激動,我們已經報警了”
DJ趕忙停了現場音樂,在麥克風里大喊道。
夜店里打架不算稀奇,但作為經營者對待這種‘涉外’情況時還是會謹慎一些。
看到秦威已經走了過去,沈君諾也跟了上去。
走近之后,沈君諾才看清對峙雙方的情況。
白人這邊也不是自己,還有一個非裔和一個瘦瘦小小皮膚微黑的華夏人。
另一方是四五個年輕人,被揪著領口的男生肩膀上還背了一個喝成爛泥似的女生。
“怎么回事?”自帶BOSS氣場的秦威一出現,吵吵嚷嚷的人群就靜了下來。
“我們喝完酒準備回去,這個老外就跳出來攔住了我們,還要動人。”
年輕人中一個染著一頭紅發的人站出來說道。
“不不,他給她和要......”白人很緊張,本就不好的華語更加讓人不明所以。
還好他們中那個瘦小的華夏人急切的解釋道:“他們給這個女孩下了藥......”
人群外圍的沈君諾聞言心中一驚,同時好像在人群后方看到了一張似曾相識的面孔。
“放屁,這是我女朋友,她只是喝多了。”
被揪著領口的年輕人急忙否認。
“這個老美胡扯,他就是看中我女朋友了,來搭訕被拒絕后就想打人。”
年輕人又道。
“對,就是這樣,老美欺人太甚,這是在華夏竟還敢欺負我們華夏人!”
紅發年輕人也大喊道。
圍觀人群一陣騷動,場面有失控的跡象。
“不是,他不是老美”黑瘦華夏人連忙大喊著解釋道:“他是盧比亞人,就是現在的賽黑,和你們是朋友.......”
正低頭冥思苦想剛才一閃而過的面孔是誰的沈君諾,聞言猛地抬起了頭......
“都不要亂動,警察馬上就到。”秦威往中間一站,睥睨四方,單靠氣勢竟暫時穩住了局面。
與此同時,警察蜀黍也終于到了。
看到警察到場,剛才還一幅冤屈模樣的年輕人,竟然把不省人事的‘女朋友’往地上一丟,轉身就跑......
但摩肩接踵的Demon里,他當然跑不掉。
而剛剛走到樓下的趙有為,心有余悸的望了一眼路旁的警車,轉身走進了黑暗中。
凌晨時分,沈君諾站在派出所外和秦威通著電話。
“秦威,店里怎么管的?怎么能讓那種東西混進去。”
“希望能說到做到,再有下次,就直接閉店吧。”沈君諾說完掛斷了電話。
夜店管理很難,顧客帶進去某些違禁物品也非常不容易發現,但即便是不做這個生意也不能任其泛濫。
共事大半年,沈君諾第一次對秦威發了火。
“抽一支吧?”
王猛遞來一支煙。
沈君諾卻直接從煙盒里抽出了三支,全部點燃后插在了地上的磚縫里。
三支香煙升起裊裊青煙,隨即飄散在初春似水夜風中。
沈君諾默默的在路邊坐了下來,王猛坐在了沈君諾身旁似乎想說些什么,然后是同樣沉默坐下的鄭道。
三兄弟以差不多的姿態在派出所門前的馬路牙子上坐了一排。
凌晨一點,白人做完筆錄帶著兩位同伴在老師的認領下走出了派出所。
看到人出來,沈君諾馬上走了過去。
“你好”沈君諾目的很明確,找的就是這名白人。
還沒等他回應,過來領人的老師卻站了出來。
“你是誰?”
“我是Demon的老板,叫沈君諾,我有幾個問題想問問這位同學。”沈君諾明白自己心急了,這才先伸出手和老師握了握并做了自我介紹。
“哦,Stowe's剛來華夏半年,華語不太好,你有什么想問的我傳達。”
老師對沈君諾等人有些戒心,擔心對方是那群給女孩子下藥的年輕人的同伙,便強制充當起了溝通橋梁。
“我想問問這位斯托維奇同學的家鄉在哪里?”沈君諾顧不得客氣,問了一個奇怪問題。
老師奇怪的看了看沈君諾,轉頭對斯托維奇用英語復述了沈君諾的問題
斯托維奇同樣奇怪,但還是答道:“Tuzla,Serbia......”
斯托維奇說的不是小語種的本國母語,而是英語。
前世翻爛過多少本塞維亞地圖的沈君諾瞬間就聽明白了,他不但知道這個地方,還知道95年時這里曾經是內戰前線......
沈君諾再也顧不上讓老師轉達,開口便道:“Tenyearsago,did誘seeachinese?”
十年前,你可見過一個華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