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蜀,錦官城下轄境內,天江縣,花柳小鎮。
初冬,夜已深。
森寒的冷風拂過盆地小鎮四周高高的山崗,發出一陣陣持續不斷的微弱嗚嘯,宛若鬼哭。
李晴天跟在一名老婦身后進了她家的廚房。
“晴天道長,嬸子就只敢送你到這里了,里面很黑,不知道為什么,最近有點濕滑,味道聞起來可能有些臭,還請道長將就一下。”
“沒事的,小道經常到這種地方去,已經習慣了,接下來就交給我吧,林大嬸你出去看著點牛大爺和令郎,小道估計他們兩位與那女鬼神魂交融過,加上又被迷了許久的心竅,等會兒女鬼離開時,他們可能也會受到一些小小的波及。”
“啊?”
六十余歲的老婦在昏暗的燭光中整個人猛地一震,略微遲疑。
“好的,好的,我這就出去給那鬼迷了心竅的兩爺子再加幾根繩子!”
剛剛李晴天一直沒給牛林氏說清楚,他們家兩個男人為什么在撞鬼了之后就成天魂不守舍,神神叨叨的,日漸萎靡消瘦。
他還以為憑牛林氏過來人的身份早已知曉了其中的緣由。
但對方卻一直以為自家老伴和兒子只是尋常撞鬼,哪里想到過那兩爺子頂撞過那女鬼,這一下可氣壞了。
老太悄悄握緊了拳頭,喪著臉,將手里的燭燈遞給李晴天,氣哄哄的小跑著出去了。
李晴天舉起燭臺,用燭火的微光送著老太太硬朗的背影消失在了走廊的另一端,這才轉身,一個人朝著黑暗陰森的通道深處挺身進入。
來到花柳小鎮三年有余,李晴天早已摸清楚,這個時代蜀國山村小鎮農戶家的豬圈屋幾乎都是同一個布局。
前院堂屋通往后院廚房,廚房與豬圈之間由一條通道相連,通道兩側是充滿年代感的陳舊泥墻壁,
泥壁的兩側因為年代久遠而布滿密密麻麻的褶皺裂紋。
越往里深入,能聞到從豬圈屋里傳來的臭味越是濃厚。
如牛林氏剛剛叮囑的一樣,這條狹窄的通道里果然顯得有些濕滑!
走起來甚至有吧唧吧唧的濕泥聲響。
是老太經常從廚房提著臊水來喂豬,一路上布滿了蕩出的水漬?
還是他們家豬圈屋子里最近鬧鬼,陰氣濃郁不散而出現的異常潮濕?
李晴天認為后者的可能性比較大,因為老太剛才說,是最近才出現這種狀況的。
走到豬圈屋的破木門前,他謹慎的停下了腳步,先側耳細聽。
啪嘰,啪嘰,
聲音很大,有什么東西在水里來回攪動,應該是豬在吃食。
吱呀,吱呀,
聲音很刺耳,有什么東西在搖動房梁,應該是……
是什么?
李晴天微微皺眉,用力推開了木門。
一股潮濕、腥臭,讓人窒息的味道瞬間撲面而來,比剛剛通道中聞到的氣味濃郁多了。
“牛老爺,你終于來了,人家今晚等你很久了哦……”
一個青澀稚嫩,約莫十八九歲的女子聲音從黑暗中輕飄飄的傳來。
李晴天朝著黑暗深處舉起了手里的燭臺,陰寒的氣息從豬圈屋里飄出,燭火劇烈的呼呼晃動了起來,光芒一下子黯淡了不少。
借著影影綽綽的微弱燭光看去,只見一個身材曼妙,身上僅穿了一件粉色紗裙的妙齡少女正在林老太家豬圈屋的房梁上自由自在的蕩秋千。
只是她蕩秋千的方式,顯得格外與眾不同。
一條白布穿過豬圈的橫梁,少女的脖子掛在白布上。
如瀑的烏發遮住了她的臉,她整個修長誘人的靈體像個鐘擺一樣極有規律的晃來晃去,很是飄逸。
吊死鬼?
如此年紀輕輕的花樣少女,放在李晴天前一世的時代,此刻再怎么精力旺盛,喜歡晃來晃去,也應該是在人滿為患的夜店里才對,怎么就想不開,把自己掛在了豬圈屋的房梁上……
“姑娘,你快下來吧,下來我們好好面對面聊一聊,你有什么放不下的?小道或許可以幫你完成心愿。”
李晴天嘆了口氣,平靜的勸道。
專業幫助花柳鎮的鄉親父老驅邪除鬼兩年有余,李晴天一直堅定的秉持著師父教導的驅邪理念。
面對在小鎮農戶家里作祟的普通鬼魂惡靈,切不可一來就喊打喊殺,
能好言相勸解其怨氣散去怨魂的,一定要動之以情,曉之以理。
否則只能加深對方的怨念,一旦激起了鬼魂的強烈抵抗,就需要動用武力將其除去,到時萬一無法掌控現場,很可能會產生一些必不可免的傷及無辜,對于一個成熟專業的道士來說,這是不可取的。
另外,鬼魂并不是不能通人性,她們也是由人演變而來,大多怨靈都是因為死前將自己活著時人性中的某一項情感,或者是欲望放大成了始終無法放下的深厚執念,才身死而魂不散,久久的逗留在原地,或者寄托在某一物品上,成為地縛鬼。
對于這種怨靈,只需要解開她們心頭的執念,完成她們的夙愿,就能讓她們安心魂散,快樂往生。
“你……不是牛老爺?也不是牛小郎?你是誰?今晚我可只答應了見牛老爺,我可不是那么隨便的女子喲,你趕緊死了這條心,走吧,今晚我只見牛老爺。”
房梁上蕩來蕩去的妙齡女鬼聽到是陌生男子的聲音,頓時顯得有些憤怒,她冷冰冰的開口拒絕。
李晴天感覺整個原本就很陰森寒冷的空間里頓時更加冰涼了幾分。
“姑娘,我是上錦觀的小道士,牛夫人特地請我來勸一勸你,別在她們家豬圈里逗留了,牛大爺和他兒子的身子骨已經被你掏空了陽氣,你再這樣下去,只會害死了他們兩父子。”
李晴天話剛說完,整個豬圈屋里忽地又是一陣陰風憑空而起,溫度瞬間再降了好幾度,讓他整個人感覺置身在了冰窟中一樣寒冷。
這女鬼是個冷風姬?
這要是在炎熱的盛夏出現,說不定還能抓去賣錢……
李晴天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他有造化修為護體,并不怕冷懼熱。
但是豬圈里正在喝水的幾頭豬崽兒就可憐了,一下子冷得縮在了角落里瑟瑟發抖了起來,一聲不吭,它們也怕鬼。
“你什么意思?嗯?臭道士!你這個恬不知恥,憑空污人清白的臭道士!亂開黃腔!你說這話到底是幾個意思?你是說我花秀兒不是個正經女子了?你是說我與牛老爺和牛小郎有不清不楚的關系了?你錯了!你簡直錯得離譜!”
房梁上晃來晃去的女鬼盛怒,情緒激動了起來,就連來回擺動的頻率都變快了好幾倍,房梁咯吱咯吱的聲音越發刺耳。
李晴天看得有些頭暈目眩,但他很快就穩住了心神,不受其影響。
他知道,這是吊死鬼催眠蠱惑生者,迷人心竅,讓人相信她鬼話的靈術手段,只要他稍微松懈,中了對方的幻術,就會變成牛家父子那樣,鬼迷心竅,任其玩弄于兩股之間。
“姑娘,你先別激動,我們平靜一點,心平氣和的好好說。”
李晴天不知道這個一三五采補牛大爺,二四六壓榨牛小郎的女鬼原來這么看重自己的名節,自己不小心一句話居然就激起了她更大的怨氣。
是個白蓮鬼?
“不!你和我所有的家人一樣,和花柳鎮的其他人一樣,都不相信我是個正經女子!我說我還是未經人事的處子你相信嗎?你愿意娶我嗎?”
“……”
這鬼話就很離譜,李晴天選擇沉默。
“我就知道你不會相信!你們這些思想齷齪骯臟的偽君子!為了自己的私欲,就成天疑神疑鬼,懷疑我不是正經女子!你們都不相信我!沒一個人愿意娶我!我的家人也不相信我!我要見牛老爺!現在只有他相信我!我要見我的柳郎!從前只有他相信我!牛老爺……柳郎……”
房梁咯吱咯吱劇烈的晃動起來,怨靈女鬼激動的在房梁上飛速擺動。
鬼魂是人死后分離出的一部分靈魂,但這種怨靈鬼魂通常都不具備完整的人格,此刻她已經因為激動而,言語混亂,思路不清了起來。
“我相信你。”
李晴天用溫和醇厚的嗓音安撫道。
“不……不……我不信……我只要牛老爺,我只要柳郎……”
女鬼已然徘徊在了失控的邊緣,她烏黑的長發晃動間形成了一道黑色的簾幕。
李晴天悄悄摸向了腰間的刀。
如果這女鬼再無法安撫,他只能選擇以最不人道的方式將女鬼徹底送入鬼道。
但正在此時,房梁上女鬼晃動的速率忽然慢了下來。
原來是她剛剛劇烈晃動時,如瀑的長發猛地左右甩開,讓她隱約瞥見了李晴天的臉。
男人……呵呵,男人……
可是世界上怎么會有這么英俊的男人?
女鬼愣住了,難以置信,她短暫的一生都在花柳小鎮上度過,掏心窩的說,她一生中還從未見到過這樣好看的男人!
生前若是有個這樣好看的男人生活在花柳鎮,她花秀兒或許就能重拾生活的希望,并且徹底忘了柳郎,也不會選擇自縊身亡了!
“你……你真的相信我?”
女鬼冰冷的聲音變得溫和羞澀了起來,宛若一個十八九歲情竇初開的少女見到了心動的情郎一樣羞怯。
她沒有再繼續躲在密密麻麻的黑發后面,而是選擇在說話間有意無意的撩開了掩面的長發。
這樣可以更方便的看見不遠處小道士的俊臉。
于是李晴天也終于看清了女鬼的臉……
精致小巧的鵝蛋面孔,很是青澀純真。
但那一對本應該好好呆在眼眶里的杏目卻可怖的凸了出來,瞳孔放大,還在對著李晴天拋媚眼的笑,很是滲人。
李晴天暗暗深呼吸,努力控制著心緒,然后回以溫暖的微笑,他點點頭。
“是嗎?我不信。除非道長你愿意親自檢查一下?”
女鬼立刻擺出一張魯豫臉,給李晴天設套。
“怎么檢查?”
“只要我見紅了,就證明我沒有說謊,以前柳郎親自給我檢查過,他說我是干凈完美的女孩子,前幾天牛小郎初次見到我時也親自檢查過,所以他相信我的清白,牛老爺剛開始不相信,但他親自檢查過后,也相信了我的話,只要是檢查過我的,他們都說我是個好女孩,都相信我是正經女子……”
李晴天再次皺眉。
“所以你的執念是,讓所有人都相信你是個完美的正經女孩?”
如果真是這樣,李晴天感覺自己恐怕沒法子幫她實現夙愿,從而達到和平散其怨念,解其靈體的目的。
自己總不可能給她在花柳鎮立一個貞潔牌坊吧?
女鬼流淚了,但她沒有像之前一樣對李晴天動怒。
面對這樣一張她平生僅見的俊臉,她現在滿鬼腦子都是得到和控制,而不是摧毀。
花秀兒瞬間變作了梨花帶雨的可憐模樣,開始哭戚戚。
“道長何出此言?秀兒本就是個正經女子啊,來嘛,來嘛,道長你若不相信,你親自來檢查檢查秀兒嘛……”
哭著時,女鬼飄逸的身軀不再左右擺動,而是換做了前后晃動。
她越過漆黑豬圈屋的石欄,朝李晴天不斷蕩過來,并且伸出了蒼白見骨的鬼手,想拉著李晴天去摸自己紅粉紗裙下隱隱約約的骷髏。
“秀兒,請自重,小道尚是童子之身,不是那樣隨便的人。”
李晴天穩重的后退兩步,沒有絲毫猶豫,直接解開了腰上纏著的腰帶。
他知道,這個叫做花秀兒的女鬼已經很難靠說理去散其怨念了。
接下來要動真格才行。
“哈哈哈哈,我懂,我懂,原來我們都一樣啊,你該早點說嘛!”
空中飄蕩著的女鬼見李晴天嘴上說著自己是正經人,是童子身,手上卻是沒有閑著,解腰帶的速度比她見過的任何男人都快。
她忍不住獰笑了起來,凸出的死魚眼里瞬間不再有良家少女情竇初開的羞怯,而是放出了久經紗床的少婦般魅惑的精光。
“不,我們不一樣,你快下來吧,我只希望你等會兒能去得舒服一點。”
李晴天將腰帶放在嘴前,輕輕一吹,頎長黝黑軟噠噠的長帶瞬間仿佛充氣了一般,硬挺了起來,在昏暗中錚然作響。
這不是腰帶,而是一柄刀。
刀是師父曹老道送給李晴天的,叫做纏腰龍,
龍頭刀柄,龍尾刀尖,平常通體黝黑軟綿綿,不用時可以纏在腰上,刀尖插入刀柄龍頭口內便可環扣起來,恍若制作精良的大腰帶。
用時取下對著刀柄龍口輕輕一吹,往刀內注入內勁造化之氣,刀身便能立刻剛勁硬挺,可斷金石,可破邪祟。
他哪里來的棍子?
女鬼充滿了疑惑。
顯然,她并沒有認出來李晴天手里拿著的是一柄可以將她超度進黃泉路的怪刀。
莫非這外純內秀的俊道士天賦異稟?
她原本就沒有多少人類思維的理智,而是以生前強大的執念欲望主導著現在的靈體,此刻見到英俊小道士的舉措更是激動得無法自控。
“嘻嘻嘻……秀兒無論在哪里去,都能舒服,只要有你這樣俊俏的一張臉……道長你上來吧,秀兒很喜歡在這里,已經下不來了呢,牛老爺和牛小郎都是親自上來給秀兒檢查的呢。秀兒無論在哪里去,都能……”
激動的女鬼再一次語無倫次。
李晴天看了看懸空在豬圈上的花秀兒,下面距離地面的豬圈足足有一米多高。
這個位置,若不搬個凳子,真不知道牛大爺和他兒子是如何做到憑空污鬼清白的。
難道是單靠臂力抱著房梁徹夜做引體向上?
想到這一點,他才恍然明白過來,牛家父子難怪會在短短幾天時間內就被一個尋常女鬼弄得這樣虛。
“來吧,上來吧,秀兒拉你上來。”
女鬼往后回蕩到最高點,眼神里全是迫不及待,她朝著李晴天再次伸出鬼手邀請,整個豬圈屋里陰冷不再,反而充滿了一股曖昧的怪臭味。
還在使用鬼術誘惑我,可惜,這對我并沒有用啊,貧道擁有二十一年的童子之身,意志堅定!
小道士心里嘆了口氣,一口氣吹滅了手里的燭燈。
然后緩緩抬起了手,對準女鬼即將飄過來的方向。
“你慢一點哦。”
他微笑著語氣溫和的提示。
因為即將用這種殘酷的方式送走對方,李晴天希望能盡可能減弱女鬼的怨念。
這樣子接下來他們兩股力量相互碰撞時動靜也能小一些,以避免產生出大的動靜誤傷或者驚嚇到周圍的居民。
“不,我更喜歡快一點!”
可以感受到,女鬼此刻很喜悅,很歡脫,她話音未落便從最高點猛地朝著李晴天扎了過來。
房梁在晃動。
“噗嗤~啊!”
黑暗中,先是傳來一聲軟物被穿透般的撕裂悶響,接著便是一陣凄厲的尖嘯。
整個豬圈屋子里寒冷感再次如潮水般席卷而來,瑟瑟發抖的豬崽擁擠在角落里哇哇大叫。
房梁不再咯吱,但上面立刻躥起了一團幽綠的鬼火,鬼火照亮了整片黑暗。
花秀兒的靈體上已經被李晴天手里舉起的纏腰龍刺穿,
刀是她自己蕩過來刺進去的,鬼火是從她身上躥起的。
女鬼猙獰的面孔開始一點點透明,一點點碎裂。
有無數的幻影景象從她即將消失的靈體上浮現而出,全是她這短暫一生中在花柳鎮最為重要的生活記憶。
五歲跟著父母在田里鋤草播種,也曾可愛爛漫,
十二歲中秋燈會初見柳郎,從此傾心眷戀,
十五歲的那一年,吞下那只蠶,以為就能和柳郎永遠,
十七歲的那一年,柳郎開始對她拒而不見,說是已經舉而不堅,
十八歲的那一年,婚事未定,小鎮上四處有關于她的流言,
父母責備,鄉親冷眼,閨蜜旁觀,
十九歲的那年,她將自己掛在了豬圈……
看完女鬼花秀兒短暫的一生,李晴天微微動容。
他居然在對方的記憶里看見了自己在這個世界目前唯一的一位朋友!
原來她說的柳郎,就是柳員外家的大郎,柳大根?
這個紈绔子,也不知道從前是禍害破壞了多少位秀兒這樣的可憐女子,所以才會年紀輕輕就得到了現在這樣的報應,徹底不舉。
“柳郎……柳郎從前經常為我寫詩。”
李晴天剛剛只是將刀舉在了空中,擔心會損壞了林大嬸家的房屋,并沒有運用絲毫造化修為,所以被他洞穿的女鬼沒有很快消失。
她靈體中一縷縷烏黑的怨氣在往外汩汩流出,憑空燃燒成了鬼火,她也仿佛浴火重生一般,恢復了生前的人性和思維,不再被貪婪的嗜好所掌控。
她靈魂深處的欲望和執念已經被李晴天的刀徹底釋放!
“道長你……你比柳郎……要好看一千倍,一萬倍,你……你能為我寫詩嗎?我臨走前,好想有你這樣英俊的男子為我寫詩。”
這是什么癖好?
李晴天皺緊眉頭,剛想說不好意思,今晚吃得少,最近腸胃好,現在真沒感覺,但轉念又想到柳大根那個家伙,他是花柳鎮鮮有的幾個秀才之一,平時喜歡畫畫,喜歡寫詩,一年前才進天江縣府深造求學去了,他很快反應過來,自己差點誤會了這位花秀兒,想來這位懵懂的青蔥少女當年定然是在情竇初開時被那喜歡花花草草的柳大根用詩詞給騙去了純真……
真是個可憐人兒。
她這個年紀想要的,不過是像他這樣的好男人的傾心愛慕~
李晴天嘆了口氣,點點頭,開口吟道,
“眾里尋你千百度,驀然抬首,佳人掛在,豬圈懸空處……”
李晴天微笑著念完,拔出了長刀。
“……這是為我寫的詩……我就知道,道長你也愛上我了……”
花秀兒的靈體微笑著,碎成了渣。
同時,一道極少人才能看見的稀薄靈光匯入了李晴天的體內。
李晴天能感覺到,自己心里的造化數值也隨之提升了微弱的六百余點。
而總數僅僅停留在六十六萬六千六百上。
“唉,雖然是個吉利的數字,但還是太少啊……”
黑暗中,小道士在不滿足的低聲念叨。
他還想要。
……
“秀兒!”
“秀兒!”
李晴天回到牛大爺家的堂屋,只見一老一少倆爺子被幾根大粗繩子死死的捆綁著,跪在他們牛家的神龕前,伸長了脖子,一人一句秀兒的喊著,
喊得撕心裂肺,喊得痛哭流涕,喊得依依不舍。
“你們兩爺子!真是喪了你們牛家祖宗的德!在自家豬圈屋子里,被同一個女鬼迷了十多天!你們還……還……成了同道中人!”
啪!啪!
說到后面,牛林氏咬牙切齒,氣不打一處來,再次握緊了手里的布鞋底,狠狠的朝著兩父子臉上一人一下,刮了過去。
牛家父子均已鼻青臉腫。
看來剛剛李晴天在豬圈屋里對付女鬼的時候,這兩爺子沒少被牛林氏毆打。
“秀兒!”
“秀兒!”
兩父子挨了毒打卻不自知,依然像鵝叫一樣,伸長了脖子,一人一句,接力喊著秀兒的名字。
“林大嬸,你別打牛大爺了,他們兩人被鬼迷了心竅,你現在打了他們也感受不到。”
李晴天上前,果斷制止了牛林氏,然后貼心提示道,
“等他們清醒過來再打吧。”
牛林氏有些錯愕,
“晴天道長,你這么快就結束了?那個臟東西她……”
老婦指了指后院豬圈。
“她已經滿足的投胎去了。”
李晴天微笑著說。
啪。
牛林氏手里的布鞋掉在了地上。
先前看起來還硬朗、剛健,氣鼓鼓的老太,兩肩忽地一沉,整個人頓時矮了一節,總算是長長松了口氣。
“都是這個老東西!我叫他不要貪圖小便宜,他非要偷雞摸狗!”
牛林氏指了指地上神志不清,只知道喊秀兒的牛大爺,恨恨的說道。
“晴天道長你有所不知,就是七年前,咱們鎮上花水牛的女兒花秀兒,吊死在了他們家豬圈屋的那根大橫梁上!
后來鎮上就開始有傳聞說花水牛家里鬧鬼,但花水牛自己卻說不知道,沒多久他們一家人就離開了花柳鎮,他家的破屋子荒廢了,也沒人敢去,
前幾天我家這個老東西閑著沒事做,到處東逛西逛,有天夜里從花家老房子里扛了根大木梁回來,放自家豬圈屋里去了,
那晚上咱們屋里就開始不對勁,整晚整晚都是吱呀吱呀的聲音。
我膽子小不敢去看是怎么回事,我兒子膽子大,那晚上起夜的時候去看了,第二天整個人就無精打采的,躺在床上睡著不起來干活,晚上就生龍活虎的爬起來了,吃了飯到了睡覺的時候就急匆匆的往豬圈屋里鉆去了,關了門不出來。
我家這老東西夜里發現兒子不對勁,那么久都不出來,他叫我睡著別動,他一個人去看看兒子究竟在豬圈屋里干嘛,
呵!結果他去了就和兒子一樣,整晚沒回來,直到第二天早上雞叫才黑著眼眶回到床上,后來就和兒子一樣,都睡在床上不動,也不去干農活,家里就指著我一個人鋤地、煮飯、割豬草……
后來好幾天,他們兩父子就像商量好了的一樣,一人一晚,消失在豬圈里。
我膽子小,經常天還沒黑就喂完了豬,夜里實在不敢去看,花水牛家以前鬧鬼從沒請道士和尚來幫過忙,對此也閉而不宣,但鎮上的人都說肯定和他吊死鬼女兒有關!所以我就篤定了豬圈屋里有女鬼!”
說到這里,牛林氏上前緊緊握住了李晴天的雙手,滾動著淚花的老眼里滿是感激,
“說到底,還是多謝了晴天道長你啊!”
李晴天微微一笑,實話實說道,
“舉手之勞,舉手之勞。”
“只是,那女鬼已經走了,怎么我家這老東西和小東西還在這里鬼號?”
牛林氏話鋒一轉,扭頭看向地上的牛家父子,面色憂郁起來,
家里兩個男丁成天魂不守舍,這幾天可愁慘了這位年邁的老婦。
“他們被女鬼迷了心竅有些日子,如今女鬼剛剛散去靈體,他們舍不得,一時半會兒醒不過來,若是要想快速將其喚醒,需要成年人的童子尿滋臉才行。”
“咱們這小鎮上的小伙子!毛沒長齊就到處花花草草了!現在哪里還能找到成年人的童子尿!”
牛林氏回過頭,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瞪著地上的老伴和兒子,憂郁的面色變得更加憂郁了。
“嬸子放心,小道就是童子之身。”
李晴天咧嘴笑著,自豪的拍了拍胸膛。
老婦聞言,頓時回頭,再次重新打量一遍面前這位超凡脫俗的青衫小道士,眼神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