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小野伊藤的一番講話,到場眾人交頭接耳,議論起來。
自打滿洲國成立,營川碼頭的關稅每年都漲,很多進出口貿易已經難以為繼,現在,關稅又要漲一成,這不是把大家往死里逼嗎?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雖心里有氣,也都敢怒不敢言。眾人終于明白,這哪里是一場歡迎宴,明明是一場鴻門宴。
小野伊藤見四下無人出頭反對,心中不由得意洋洋起來,正想接著講話,卻見坐席中走出一人,朗聲說道:“小野少佐,老夫有幾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小野伊藤抬頭一看,認出講話之人正是營川商會會長李成玉。
“原來是商會李會長,李會長在營川德高望重,自是當講。”小野伊藤眼中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兇光。
“小野少佐,自海軍入營,營川碼頭進出口貨物驟減,不及往年一半,各家各戶更是慘淡經營,已難為繼。如再加稅一成,則如殺雞取卵、涸澤而漁,商家便再無活路。等到營川碼頭無貨可運那天,海關更是無稅可收,望小野少佐三思。”李會長挺著胸膛,不卑不亢地說道。
在場眾人聽到李會長一席肺腑之言,頻頻點頭稱是,零零星星響起了掌聲。
小野伊藤見狀,心中不由掂量起來。這次海軍入營,耗費巨大,臨時增稅也是為了填補軍費虧空。小野深知中國人不愿做出頭鳥的秉性,在他看來,是不會有人站出來反對的。可他低估了營川商人的骨氣,還有李成玉會長的硬氣。剛才李成玉一席話,寥寥幾句卻句句在理,不好反駁,如果用強,營川商人官逼民反更不是他想看到的。可說出來的話再收回去,按小野的性格,是絕不可能的。
小泉關長似乎看出了小野的窘境,連忙上臺說道:“李會長,你是多慮了。小野少佐說加稅一成,并沒有說所有商家、所有貨物都加稅一成。放心,大日本帝國是帶領滿洲國建立皇道樂土的,不會讓皇軍的朋友們沒有活路的。今天是歡迎趙博淵教授的晚宴,主角是知名生活學家趙博淵教授,具體加稅細則日后再議。”小泉關長一席話,算是給小野解了圍。
“是的,是的,加稅不是所有貨物、所有的商家都加稅,很多貨物不僅不加,還要減稅免稅。大日本皇軍的朋友,更會格外關照。小泉關長說得對,今天的主角是趙博淵教授,下面有請趙博淵教授上臺,接受記者采訪,大家歡迎。”小野少佐皮笑肉不笑地說道。
趙教授穿著一套條紋西裝,帶著一個一個藍色領結,緩步走到臺上。趙教授和趙玫被小野安排在靠前的座位,到場時,耿直本想過去打聲招呼。仔細想想,這個場合似乎有些不妥,便未曾上前。
小野少佐安排的歡迎宴,趙教授本是一口拒絕。雖然趙博淵教授移居美國多年,可對祖國的熱愛卻從未有過削減,對日本侵略者更是厭惡透頂。可小野少佐請來了駐盛京美國大使館布朗大使一同出席歡迎宴,趙博淵教授也就不好回絕,只得出席晚宴。
見趙教授走到前臺,十幾名記者蜂擁而上,圍了上來。
“趙教授,我是盛京時報記者,請問營川涸斃生物是不是傳說中的龍?”一位帶著眼鏡的男記者問道。
“中國十二生肖,其他十一種都是有形生物,只有龍,誰也沒見過它的真容。至于營川墜物是不是傳說中的龍,則需要反復的勘驗和科學的決斷。明天,便開始骨骸勘驗,相信不久,就會得出結論。”趙教授答道。
“趙教授,我是營商報記者,據營川市民描述,涸斃生物在一個月前出現過遼河北岸,很多人都見過,后來便不知去向。如此神出鬼沒生物,是否是真龍特征。”一個梳著荷葉頭的記者問道。
“一個月前出現與否,是真是假,現在已無從考證。我只相信科學,只有科學才能解開事物的本質,才會更接近真相。”趙博淵教授想了想答道。
“趙教授,我是新京報記者,作為全球矚目的營川墜龍事件,影響巨大,需要權威的勘驗。我見你只身一人來到營川,是否對本次勘驗信心不足?”從后面擠上來一個挎著相機的記者,高聲問道。
趙博淵教授正欲回答,小泉關長接過話來:“營川墜龍事發突然,趙教授從北平不遠千里奔波來營,足見其重視,我們大日本皇軍將全力配合趙教授龍骨勘驗。經多方推薦,特委任天光醫院醫護長金櫻子小姐作為趙教授的助手,協助趙教授勘驗龍骨,金小姐今天也出席宴會現場,大家鼓掌歡迎。”
耿直和徐曉蕾聽到小泉一番話,目光不約而同地轉向了金櫻子,耿直又上下仔細打量了眼前這位楚楚動人的女子,似乎想從她身上看出些什么。
耿直的唐突,金櫻子倒不介意,沖著耿直宛然一笑,起身走進舞池。眾人目光無不被金櫻子所吸引,柔柔弱弱卻楚楚動人,雖不絕色卻我見猶憐,如此嬌俏女子如何能做趙教授的助手,眾人無不疑惑。
金櫻子走到臺上,向趙教授深深鞠上一躬,說道:“趙教授您好,我叫金櫻子,畢業于營川衛生學校,現在在西大街天光醫院做醫護長。很榮幸能作為你的助手,參與勘驗龍骨工作。”
“金小姐,勘驗工作十分辛苦,不適合女孩子做的。我在營川已找到了助手,你的好意我心領了。”趙博淵淡淡說道。
“趙教授,不知你找的助手是誰。古語有云,巾幗不讓須眉,誰說女子一定不如男兒。何況女孩子工作細膩,在很多地方可能比男子更適合科考工作。”金櫻子不急不緩地對趙教授說道。
“金小姐,我找的助手是我的大學學生,營川中醫世家、大學主修臨床醫學的寶和堂少東家耿直,我想,在營川沒人比他更適合做我的助手了。”趙博淵語氣堅定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