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醫院,是營川城最早的西醫醫院。早在營川碼頭開埠之時,天光醫院前身天光堂便在營川東大街營業。民國十八年,也就是公元1929年,營川西大街擴路,原有兩丈寬的路擴到六丈,天光堂便搬到了西大街,改名天光醫院。天光醫院上下兩層,十多間病房,醫院雖不大,門類卻很齊全。內科外科齊備,還有專門的手術室。經常有盛京的知名大夫,來這里會診。
不過,外人所不知的是,早在明國十八年天光堂搬到西大街改名天光醫院之時,天光醫院的實際掌控人就已經是日本的特高課組織了。里面醫生和護士不少都是特高課間諜掩護的身份,金櫻子就是在兩年前到的天光醫院。
之前的醫院大夫,現在成了醫院里的病人,金櫻子百無聊賴地躺在病床上,眼睛盯著吊瓶中的藥水一滴一滴下落,雖已過深夜,卻無一絲困意。
在蘆葦塘中,金櫻子被毒蛇咬后雖然幾近昏迷,可耿直制服毒蛇為她解毒,之后還頂著烈日把她從沼澤地中背出的事,還是清晰記得。多年來效忠天皇的洗腦,金櫻子早已失去了自我,早已成為圣戰的堅定擁躉者。可不知為何,今天早已古井無波的心似乎蕩起了一絲絲漣漪,讓她輾轉反側,久久難眠。
母親早逝,父親又將她遺棄,跟隨衛城也是遇人不淑,豆蔻年華的年齡就被衛城強行占有,奪去了她美好的一切。在她心中,這個世界沒有愛,只有恨。以至于后來她知道自己的父親是駐旅順日本海軍中村浩介大佐,也沒想去尋他求得照顧,他接受不了這樣一個對她不管不顧,不負責任的父親。她更恨垂涎她身體的男人,每個對她有覬覦之心的男人,到最后都成了她刀下亡魂。
今天,卻不知怎么了,耿直,原本一個下等民族的中國人,卻令她失眠了。金櫻子突然覺得自己特別沒有用,怎么會對一個下等的中國人有了異樣的情感。一定是毒性還沒有散去,令自己神經錯亂了,金櫻子只好找個說服自己的理由,讓自己波動的心努力平復下來。
沒有用,真的沒有用,金櫻子放棄了努力,靜靜等待著天明。自己的傷好的差不多了,想想明天去警署招待所協助趙博淵教授勘驗龍骨,又能見到耿直了,金櫻子竟然莫名激動起來。
……
天剛蒙蒙亮,耿直便早早起床。拿出紙筆,想了想,用左手在紙上寫道“興茂福,徐曉蕾,速聯,落款:大先生”。
寫好文字,將紙張折成紙條,取出一張紙幣對折,將紙條夾在紙幣之中,小心揣到懷里。
簡單吃口早飯,耿直便帶上勘驗工具,離開寶和堂去了徐曉蕾家。敲開徐府的大門,管家趙福見耿直這么早到府有些意外,忙請耿直進門。
“趙管家,我就不進門了,你叫曉蕾出來便可,我有事跟她說說。”耿直對趙管家說道。趙管家知道內室有其他女眷,以為耿直是為了避嫌,不便前往,忙吩咐女傭去喊大小姐。
耿直在大門外等了片刻,徐曉蕾穿著碎花裙子走了出來,看到門口的耿直說道:“困死了,這才幾點呀,耿直哥,你怎么這么早就過來了?”
“趙玫沒跟你出來吧?”耿直向院內方向張望著說道。
“怎么?想你的女同學了?你要是找趙玫,我幫你喊去。”曉蕾白了耿直一眼說道。
“你呀,想哪里去了。現在你說話越來越厲害,我都開始有些怕你了。我是找你有要事,知道人自然是越少越好。”耿直把徐曉蕾拉到一旁,捏了一下徐曉蕾的鼻子說道。
“討厭,逗你玩的,你還當真了。說吧,耿直哥,有什么事?”曉蕾笑著說道。
“曉蕾,下面的話句句重要,你要記好了。”耿直鄭重其事地說道。
“說吧,耿直哥,我會記牢的。”徐曉蕾收起笑容說道。
“曉蕾,前些天你我、趙玫去興茂福碼頭時,我留意到碼頭內的海關監管庫。種種跡象表明,涸斃不明生物的部分骨骸很有可能被關東軍藏在海關監管庫里。”耿直小聲說道。
“藏在海關監管庫了?果然是燈下黑,日本海軍無論如何也是想不到會藏在他們眼皮底下。不過海關監管庫大門全天有海關海警看守,現在日本海軍也駐扎在西海關,即便知道藏在那里,也沒有辦法呀?”曉蕾不解地對耿直問道。
“沒關系,不出意外的話,這兩天定會有人去取,我們只要留意誰去海關監管庫取龍骨,然后順藤摸瓜就行了。”耿直對徐曉蕾說道。
“不過,耿直哥。興茂福碼頭雖然是徐家的,可碼頭里面的伙計都是尋常工人,這樣的事情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到哪里去找盯著監管庫的人呢?總不能讓我在那一直盯著吧?”徐曉蕾一臉疑惑地問道。
耿直從懷中取出夾著紙條的錢幣,塞到徐曉蕾手中,說道:“曉蕾,把這個錢收好。上午找個理由,去老爺閣上香,找機會把這個錢幣投進最右面那個功德箱。如果順利的話,很快就會有人到興茂福來找你。你要做的,就是把他臨時安排的人帶進興茂福碼頭,這個能做到嗎?”耿直看著徐曉蕾問道。
“送來一兩個人到自家碼頭干活,算不上什么難事。這兩天碼頭上的漁船就要出海捕海蜇了,碼頭正好缺人手,這時候進人,沒人會懷疑的。放心吧,包在我身上。耿直哥,你說,我這算不算和你一樣,開始執行任務了?”徐曉蕾眨著大眼睛向耿直問道。
“曉蕾,你我現在做的事,時刻有生命危險。記住,千萬要小心,遇到情況一定要冷靜,要保護好自己。”耿直握了握徐曉蕾白皙的玉手說道。
“耿直哥,你放心好了,我會小心的。曉蕾不是小孩子了,興茂福這么大攤子,里里外外的賬款都經我的手,也沒出過一點兒岔子,你能做好的事,我也能做好的。你還沒吃早飯吧?在我這吃吧。”曉蕾扯了扯耿直的衣袖說道。
“不了,一會兒還要去趙教授勘驗樣品,我先走了。”說著,耿直放開了徐曉蕾的手,與徐曉蕾道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