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來,雙燕樓的餛飩……”早上一起來,洗漱后,羅耀剛想出去走走。
睡了一晚上,他已經很下床了,就是身上還有一些挫傷,活動稍微大一些,還是會疼痛。
但不是那么難以忍受了。
因為傷了腦袋,當時還留了不少血,他那一頭烏黑亮麗的“秀發”已經剃光了。
現在給他弄一件僧袍套上,去哪家寺廟當個小沙彌,絕對沒有人會懷疑。
就是貼著一塊白色的紗布,看上去像一個重傷的病人。
要不是怕感染和破傷風,他還真不愿意腦袋上頂著紗布包呢,難受,也不自在。
“秦先生可不能吃醬油和蝦皮……”俏麗的小護士提醒一聲。
“知道,我早就叮囑老板了,護士站那邊也有你一份兒。”李孚嘿嘿一笑道。
“真的,那謝謝了,我還沒吃早飯呢。”小護士聞言,漂亮的大眼睛驟然一亮。
“人人有份!”
羅耀剛想要問一下,老虎他們有沒有,聽到李孚說到“人人有份”他就不再問了。
“早就聽說雙燕樓的混沌是湘城一絕,一直都沒機會去吃,沒想到這摔了一下腦袋后,反而有口福了。”羅耀坐了下來,先喝了一口湯,豎起大拇指贊道,“好喝。”
“中午想吃什么,只要大夫同意,我去給你買去。”
“醫院食堂的飯菜不好嗎,還出去買?”羅耀一抬頭,“你小子哪來這么多錢?”
“李站長給的,你在醫院的花銷,軍統湘城站包了。”
“扯淡,咱們住院,讓人家花什么錢?”羅耀道,“這叫吃人家的嘴軟明白嗎?”
“可是這湘城是人家的地頭,我們總歸在李海懷的地頭上,我們也就吃他點兒,又沒伸手拿他的好處……”
“這種事開了頭,有一次就有第二次,回頭,我去跟他說,咱們又不是沒錢?”羅耀道。
“嗯,我也是欠考慮了。”李孚承認道,在軍統這種人情往來,其實不算什么。
但是羅耀定的規矩是這樣,別人怎么樣,他不管,他手下的人決不允許這么做。
他給的待遇相當豐厚,不需要拿外面的錢。
“伏擊咱們的那支日軍特工小分隊現在有消息嗎?”羅耀問道,這可是他一塊心病。
雖然說,消滅一支會再來第二支,但日本人也沒有那么多的精銳消耗,消耗沒了,下一支就不見得這么能打了。
“還沒有,這伙日本特工就像是泥牛入海一般,我們在湘城附近凡是道路關卡都布置了天羅地網,甚至在交戰后,馬上進行了拉網式的進山搜查,都沒有發現他們的蹤跡,就像是突然消失了。”
“湘城內的難民開始陸續返鄉了嗎?”
“戰事剛剛結束,有些消息靈通的,已經開始領干糧回去了,還有的還在觀望,畢竟現在還說不好日軍會不會馬上報復。”
羅耀默然不語。
“大哥,這些日本特工不會藏在這些難民中了?”李孚猛然領悟,羅耀這話是意有所指。
“我們認為他們任務失敗后,會第一時間逃離湘城,其實,現在最危險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他們只要把槍一扔,換上難民的衣服,往里面一鉆,誰知道他們是誰?”羅耀道,“而且還可以每天領至少兩頓稀飯吃,這種好事哪里有?”
“這么多難民,得好幾萬人吧,他們若是分散隱藏,想把他們找出來,那無異于大海撈針。”李孚一呆道。
“分散隱藏是肯定的,但應該不會太分散,現在到處設卡勘查,一旦暴露,必定連鎖效應,如果,我判斷,他們應該會等這一陣風頭過后再以難民返鄉的身份離開。”
“那我現在去通知李站長。”
“嗯。”羅耀點了點頭,雖然這是他的猜測,但也不是沒有根據,這多人搜了這么多天,都沒有一個消息,除非這些日本特工能飛天遁地,否則,不可能一點兒痕跡都沒有。
那就只有一種可能,他們還在湘城。
如果真的如他判斷的這樣,那這伙日軍特工的領導者就是一個無比膽大而且狡猾的人。
吃完早飯后,吃藥。
羅耀休息了一會兒,打算去隔壁病房看一下易學忠,他跟楊帆一個病房。
楊帆比他好點兒,但看上去有些嚇人,包扎的跟木乃伊差不多。
那輛卡車上一共四個人,除了他們三個,還有一個是特務連的少尉,也就是后車上的帶隊指揮官。
很不幸,這名少尉跟羅要一起被拋向空中,他被樹枝洞穿了腹部,當場陣亡了。
四個能活下三個,已經是萬幸了。
就當時那個情況,誰都不好說,自己的生命就這樣終結在那一刻。
“秦組。”看見羅耀進來,易學忠側躺在病床上,作勢要坐起來,被羅耀給阻止了。
“躺著吧,這一次是我連累你了,要是我不冒險的話,你也不會差點兒命沒了。”
“秦組,這跟你沒關系,你不冒險,自然會有人替你冒險。”易學忠說道。
羅耀走過去,輕輕的拍了一下易學忠肩膀。
他是可以讓別人“偽裝”成自己坐汽車走在前面,但這幾乎有可能是送死的行為。
既然要當“誘餌”把日軍特工小分隊引出來,自己不去,讓別人去,自己心理這關過不去。
什么君子不立危墻之下!
無非是給自己膽小怕死找借口,真正的君子是不會懼怕危險的,任何時候都是以別人的生命為重的。
“大夫怎么說?”
“斷了兩根肋骨,還有左小腿骨折,沒一兩個月是下不了床了。”易學忠道,能撿回一條命就不錯了,兩個月不下床而已,有比死亡更可怕嗎?
“我這有些骨傷膏藥,你用了會好的更快一些,回頭我拿給你,這可是我自己親身用過的。”羅耀道。
“謝謝秦組。”
“別客氣,都是自家兄弟。”
“老虎,你怎么樣?”楊帆倒是能從床上下來,就是需要拄著拐杖,腦門上纏著紗布,倒像是租界十里洋場的紅頭阿三。
“醫生說我腳踝脫臼了,暫時不能著力,只能先拄拐走路。”楊帆咧嘴一笑。
他的傷看上去嚇人,其實反而沒有那么嚴重,卡車沖下去的時候,腦袋磕在方向盤上,撞的是頭破血流,然后腳踝給卡住了,原以為會骨折的,結果“X”光一照,只是脫臼,運氣好的不行,但胸口的擦傷嚴重,青紫一片。
“沒事就好。”羅耀很高興,只要人沒事,什么都行。
“秦參謀?”
“吳參謀長,您怎么來了?”羅耀一扭頭,看見門口一身便裝的吳學新,驚訝一聲。
“得知你蘇醒,薛長官就托我過來看你。”吳學新微微一笑,解釋自己的來意。
“吳參謀長,請到隔壁說話,我病房在隔壁。”羅耀忙手一引道。
“好。”
吳學新點了點頭,病房內人多,確實不太適合一對一的談話,他是想要跟羅耀單獨談一談的。
“吳參謀長,喝水。”羅耀讓李孚給吳學新倒了一杯水,自己坐到病床上。
吳學新點了點頭,關心一下羅耀的身體情況,然后才道:“薛長官軍政一肩挑,事務實在繁忙,無法抽出時間過來,所以,托我帶話向你問好。”
“有勞薛長官關懷,秦鳴內心十分感激。”對于薛伯陵,羅耀的態度是保持距離,敬之,但不親近。
本質上,他們不屬于一類人,加上軍統跟國軍的關系,他保持距離也是為了自身考慮。
他若是跟薛伯陵走近了,反而會引發戴雨農的猜忌和懷疑。
“薛長官跟我提過,他曾邀你到戰區司令長官部任職,但是你給拒絕了?”吳學新問道。
“能被薛長官看重,秦鳴十分榮幸,但秦某志不在此,只能辜負薛長官的美意了。”
“也是,你在軍統屢立功勛,又深的戴局長看重,未來自然前途光明。”吳學新點了點頭,九戰區是陳辭修的老底子,羅耀若是進九戰區任職,只怕不見得是好事兒。
光有薛長官的垂青是沒有用的。
“謝謝吳參謀長的理解。”
“關于‘X’小組在湘城九戰區的工作,稍后九戰區會出具一份報告,到時候還請你一起署名,提交軍事委員會。”
“我署名,這不合適吧?”羅耀愣了一下道。
“有什么不合適的,這份報告要是得不到你這個‘X’小組組長的認可,就算遞交上去,也沒有用。”吳學新道。
“好。”羅耀點了點頭。
“那就不打擾你養傷了,有些營養品,不值幾個錢,算是我和薛長官的一點兒心意。”吳學新一揮手,讓警衛拎進來一些東西,都是給傷病員吃的營養品。
“謝謝了,還讓薛長官和參謀長破費了。”有些人送的東西,他沒辦法拒絕。
吳學新坐了不到一刻鐘,就離去了,他的工作也十分繁忙,哪有時間陪羅耀在醫院嘮嗑。
感覺有些疲倦,吳學新走后,羅耀躺了下來又睡過去了,迷糊中,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
“對不起,小姐,這里你不能進!”
“我為什么不能進,這里不是醫院嗎,我是來看望病人的!”一個女聲很是不滿。
是宮慧!
這個聲音羅耀太熟悉了,李海懷在醫院安排了保衛人員,他們這里除了醫護人員之外,其他人是一律不準進的。
這自然是為了羅耀等人的安全考慮,畢竟那支日軍特工小分隊到現在還沒有找到。
那些警衛人員不認識宮慧,李孚應該認識的,這小子人跑哪兒去了?
羅耀一睜眼,發現李孚居然不在病房內。
楊帆腿腳不便,還是自己去吧,羅耀從床上爬起來,下床來。